罪骨王座 第十章 只是不想輸

    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呢？七年後的比莫干也還清晰的記得，因為那就是他們友誼的最初。

    那天修剛剛加入垣野部，但說實話，當時的修是不認同的，因為修身上沒有草原人特有的勇敢和豪邁，但老首領的決定他也不能反駁。

    所以當修哥卡布相遇時，他明明是可以阻止兩個人之間的鬥爭的，但他卻只是象徵性的表達了一下之後就任由卡布了。

    比莫干不得不承認，那時在他內心深處確實不認同修，所以大概真的生出了想讓他吃點虧的想法吧。

    雖然卡布挑釁時他對修說：「你身上還有傷，可以不必理會！沒人會因此而看不起你的！」

    但比莫干不得不承認，如果修那時候真的退縮了，他也許會真的從此就看不起修。

    垣野部的人並不害怕受傷，也不害怕失敗，就算是屈辱也可以承受，但是確最看不起不夠勇敢，不敢面對挑戰的人。

    所以當修答應時，比莫干雖然勸了兩句，但並沒有阻止。

    當卡布把修打倒在地時，比莫干並不怎麼意外，兩人實力差太遠了，根本沒什麼可比性。

    就在他以為一切就要結束，正準備帶修離開時，修卻慢慢站了起來。

    然後比莫干想起了修說過的規則，等某一方認輸或者被打的再也爬不起來時，這場比試才算結束。

    老實說，比莫干那時都有些認可修的努力了，明知不可為而為知，明知道不是對手還要站起來。

    但那時的比莫干並不認為修能有贏的機會，卡布也是那樣認為的。

    他直接衝上去一腳將修踏倒在地，然後踩著他的胸口冰冷的看著他，完完全全的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比莫干有些看不過去，戰鬥已經結束，沒什麼好看的了。

    然後，修突然雙手緊緊抱住卡布，然後猛的一口咬了上去。

    他的眼神是那樣兇狠，表情是那樣猙獰，就像冬天裡的餓狼一樣，為了食物可以不惜一切一樣。

    再後來，兩個人都已經打瘋了，不，更準確的說是修單方面的挨揍，但修那一口咬太狠，連皮帶肉在比莫干右腿小腿上撕下一大片肉，徹底激怒了卡布，他下手再也沒有輕重了。

    比莫干甚至多次想要上前阻止，但看到修疼痛的扭曲的臉和那雙不屈的眼神，他只能讓自己看著，雖然他知道在打下修會被打死的，但他無法阻擋一個男人戰鬥的決心。

    修到底倒下多少次了呢？比莫干都快麻木，只是看著他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他的眼睛充滿了血絲，兇狠而暴戾，但其中又隱藏著強烈的不屈和執著。

    相反，期間卡布清醒過一會，看著滿身是血的修他有過想要放棄這場戰鬥，但想到戰鬥的結果關係著吉雅，他只能繼續打下去。

    但因為心有顧忌，他下手不自覺的留了幾分，結果讓修抓住機會打了好幾下，然後再度被激怒的他就再也不管了，只想著要打敗修。

    然後在比莫干因為擔心而猶豫要不要去找人時，他終於注意到了身旁的女孩，那個引發了這次鬥爭的源頭，吉雅。

    「吉雅，快點去阻止他們！」比莫干看見吉雅就像是看見了救星一樣，急急忙忙的說道。

    吉雅冷冷的看了比莫干一眼，那一眼讓比莫干心裡有些發寒，甚至生出了幾絲畏懼。

    「你認為現在我還能阻止他們嗎？」吉雅冷冷的說道，語氣中充滿了嘲諷。

    聽到吉雅嘲諷的語氣，比莫干並沒有生氣，他也看出這場鬥爭明顯已經是無法停止的了，只有當一方倒下才能終結。

    但那一方會倒下呢？最有可能的就是修，但是看他那樣子，明顯就是寧願死都不願意輸的樣子。

    想到這裡，比莫干不由得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吉雅，然後看了看那個不斷站起來的身影，心中感慨。

    「而且就算我能阻止我也不會阻止的！」吉雅繼續說，冰冷的眼神依舊緊盯這場中對戰的兩人。

    「為什麼？」這話讓比莫干稍微有些不高興，那兩個人都如此努力，尤其是修，結果吉雅卻說出了如此冷漠的話，哪怕比莫干也有些生氣。

    「我喜歡誰，和誰在一起是由我自己決定的，他們倆算我什麼人，憑什麼他們打一架，就要決定誰和我在一起！」吉雅冷冰冰的說道，語氣中充滿嘲諷，還有生氣：「憑什麼我喜歡什麼人要由他們倆來決定！他們倆為了這麼無聊的理由而打架，就算打死了也活該！」

    這一刻比莫干沉默，然後看向場中的兩個少年，他知道吉雅說的沒錯，她的喜歡只有她自己能做主，別的人都無權干涉，但比莫干卻依舊認可那兩個拼命努力的少年，哪怕他們做的是錯的。

    這裡雖然距離垣野部還有一段距離，但放牧的人也有不少，這裡的情況終於被人發現，然後回報給了阿圖蒂斯。

    每隔一會，阿圖蒂斯就帶著幾個人和一個藥箱子趕了過來。

    「你們都給我住手！」一道飽含怒意的聲音從場間響起，聽到這聲音，修和卡布都不自覺的停了下來，轉頭望向來人。

    「打爽了嗎？爽了的話就都給我滾回你們的帳篷！」阿圖蒂斯看著眼前的兩人，語氣中帶著可怕的怒火。

    面對著阿圖蒂斯的怒火，前一刻還打的如同瘋狗般的兩人卻是噤若寒蟬，一聲都不敢吭。

    見二人沉默，阿圖蒂斯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對著渾身是血的修開口道：「修，你跟我來，我幫你處理一下你的傷！」

    修自然不敢反駁，正要點頭時，一道身影卻已經走到了他面前，擋在修身前。

    「修的傷就不勞首領您費心了，交給我就好了！」吉雅面對著阿圖蒂斯，語氣依舊冷漠，但卻罕見的用上了敬語。

    修身旁的卡布瞪大了眼睛，顯然是不太敢相信一直冷冰冰的吉雅會站出了維護修。

    還不等阿圖蒂斯回答，吉雅已經拉著修的手一步步遠離，面對這一幕，阿圖蒂斯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讓人送卡布回去，之後就離開了。

    比莫干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然後向著吉雅離開的方向走去。

    「吉雅，我進來了！」走到吉雅帳篷時，比莫干也沒有多想，只是打了一聲招呼就跑了進去。

    吉雅和修被比莫乾的突然闖入而愣住了，兩人齊齊轉頭看著比莫干，吉雅依舊神情冰冷，而修則是顯的有些慌亂。

    然而比莫干來不及理會這些，他只是愣愣的看著修身上那密密麻麻的傷口，此刻那些傷口還在不停的流血。

    自己到底是怎麼離開吉雅帳篷的，比莫干已經忘記了，他腦海中不斷回放著修身上那密密麻麻的傷口和他跟卡布打架的場面。

    那一刻，比莫干心中只有佩服，他實在難以想像一個已經受了那麼重的傷的男人是怎樣忍受著巨大的痛苦，一次次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

    夜已深，帳篷里靜悄悄的，但修卻依舊睡不著，以前沒感覺他不知道，今天感覺到了他才知道這是多麼可怕的疼痛，就像是身體裂開了一樣，讓人忍不住昏厥，但他卻無法昏厥，只能清晰的感覺這巨大的痛苦。

    「賢狼大人，您睡了嗎？」修躺在床上，卻不敢亂動，只僵硬著身體向帳篷中唯一活著的東西，賢狼卡拉姆說話。

    如果不想辦法轉移注意力的話，修怕自己會被這巨大的痛苦搞的徹底崩潰。

    「有事嗎？」賢狼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帶著一股玩世不恭的感覺。

    「沒什麼，就是想謝謝您，讓我能再一次感受到活著的感覺！」修笑了笑，雖然全身痛苦的讓他感覺快要崩潰，但能再一次感覺痛苦，感覺溫暖，這讓他感覺很美好，最起碼這讓他感覺自己的確還在。

    「明天你就又恢復原來的樣子了！」賢狼漠然的說道：「而且這是用你身體中的力量做到的，而且你的身體會加快腐爛，原本你的身體還能維持十年左右，現在大概就只能維持九年了！」

    「這樣也好！」修笑了笑，能再度感覺痛苦他感覺真的很好。

    這兩天，他除了能聽到，能看到之外，什麼都感覺不到，那種意識漂浮的感覺讓他感覺很不安，雖然明天他就又會恢復原樣，但是現在他很滿意。

    「這樣你自由行動的時間又減少了一年，我倒是不在意啦，反而我希望你能再來一次，加去身體的腐爛，這樣我也能早點帶你離開！」

    修無聲的笑了笑，艱難的轉過頭，一雙宛若來自地獄的深紅印入他的瞳孔。

    「不會了，這是最後一次！」黑暗中，修的眼睛散發這幽藍色的光，但他自己並沒有發現。

    賢狼安靜的看著那雙帶著死寂與神秘的幽藍色眼睛，安靜的沉默著。

    「你為什麼要這麼拼命呢？難道是因為你真的喜歡吉雅？」卡拉姆開口問道，修喜不喜歡吉雅它一眼就看的出來，所以它才奇怪修為什麼會那麼拼命。

    「為什麼呢？只是不想認輸，不想倒下！僅此而已！」修微微笑了笑：「而且難得能再度感受到身體的感覺，當然要好好的瘋狂一次才行啊！」

    只是不想輸嗎？狼想了想，然後安靜的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很多年前，有一個少年在它面前，和修說了同樣的話！

    「不是非要贏，只是不想輸！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