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剎家的狐狸 第六章 洋娃娃

    葉馨柔在別人看來是那樣的幸福，甚至是讓人覺得有些嫉妒。在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中，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女人曾經遭遇過的恐怖經歷和離奇故事。雖說也有一些好事的三姑媽六姨婆打聽過為什麼這兩孩子不同姓，她總是這樣解釋：老家那邊的習俗，上一代人上了門，這一代還姓，兒子跟了祖宗姓，女兒跟了祖母姓。好在鄰居們也都相信了，沒人懷疑這兩孩子不是夫妻倆親生。

    看著這一家四口的日子是過的越來越好，經濟上富裕，家中又有男有女：女兒生的美若天仙，兒子又乖巧好管，街坊鄰居們無不心生羨慕。

    而在羅剎6歲這年，丁承望又分到了學校的新房。夫妻倆把這些年還算豐厚的積蓄拿出了大半，買下了一套三室兩廳一衛的大房子。這樣的房子在當年那個人均居住面積不到一平米的時代可真算得上是豪宅了。

    從此，他們在所有鄰居眼中更成了羨慕嫉妒的對象。

    房子是施工隊統一裝修的，才裝好不到一個月，一家人就安奈不住激動，去家居市場買了一些簡單的家具便搬了進去。那個年代人們普遍還沒有防護甲醛這類影響健康的意識，僅僅只覺得無非是味道上難聞些。

    這些天丁家的新宅那是天天賓客滿棚，丁承望每晚都和客人喝的酩酊大醉。因為住了屬於自己的大房子，葉馨柔為丈夫收拾飯局後滿是菸頭和酒瓶的餐桌沒有絲毫怨言，而且天天都在下班後把家從裡到外的清掃一遍。

    之前在集體宿舍總共連上客廳就只有三個小房間一張床，兩口子住一間，而且打地鋪睡，兩個孩子住一間睡一張床上。現在房子大了，兩個孩子的生活空間自然也大了。原本完全可以一人一間房，可是月姬說什麼也要和羅剎同住一間。在這一件事情上面丁承望沒有太糾結，他還找了一個木工為他們做了一張規整的上下兩層的高台床——羅剎睡上面，月姬睡下面。

    葉馨柔對此事到是有些猶豫，晚上和丈夫商量：這一男一女的，現在小也就罷了，可是以後他們長大了可怎麼辦，兩個孩子這麼親密會不會出什麼事情。丁承望摟著她，用一種帶著美好期待和憧憬的目光灼熱地望著葉馨柔的美麗的眼眸，吻了吻她的額頭說：「不會的，是你想多了，他們是親姐弟嘛，兩個孩子感情好那是好事啊，我們就不要多管了，況且空出來的那一間房日後自有妙用。」

    葉馨柔當然也不傻，耍嬌地用食指點了點丁承望的嘴巴說：「你這個自私鬼，我還不知道你啊，現在就在想讓我給你生個孩子。」

    「老婆大人明鑑，咱們擇日不如撞日，就趁現在吧！」丁承望說完便親開始親吻起葉馨柔那張濕潤的嘴唇，兩手準備去脫葉馨柔的睡衣。

    咚！咚！咚！

    就在這個時候，臥室傳來了敲門聲。

    丁承望知道是孩子，便忙正了正聲音，親切地問道：「有什麼事情嗎？這麼晚了了還不睡覺。」

    門外傳來的是羅剎的聲音：「你們過些時辰再生吧，要不投胎來的可是一個煞星。」

    丁承望一聽徹底火了，他甩開妻子拉她的手憤憤然地說：「這個小子，小小年紀就亂說話，我今天不收拾他以後怎麼做他爹！」

    當他打開臥室門的時候，羅剎早已經回房了。葉馨柔急忙拉住了他，把他勸進了房裡。夫妻兩經這一鬧頓時是興致全無只得睡覺。

    過了幾天到了羅剎的生日，葉馨柔便帶著兩個孩子去訂蛋糕。這麼些年這兩個孩子從來沒有像其他孩子那般耍賴要禮物，甚至對於同齡孩子喜歡的遊戲，比如跳皮筋啊，拍洋畫也毫無興趣。大家都說這兩小孩懂事，知道體諒父母。

    而平時這姐弟兩幾乎不和同齡的孩子玩，他們總是形影不離地粘在一起。有一段時間羅剎迷上了捉蚯蚓，他總是把捉到的蚯蚓裝在口袋裡，帶回家和月姬玩他們獨創的扮屍體遊戲。這遊戲發展到後來，兩個孩子甚至專門捉了許多蒼蠅用以養著等生蛆。

    因為這種令人不愉快且極度噁心的遊戲，這對古怪的姐妹不知被葉馨柔責罵過多少次，後來兩個孩子不想再聽她嘮叨，便不再把這些東西帶回家，只是藏在了小區院裡的一個陶罐里。

    殊不知今年的生日羅剎卻有了要求。

    「媽媽，給我買個娃娃吧」羅剎拉著葉馨柔的手說。

    「娃娃？」葉馨柔蹲下身扶著兒子的肩膀溫柔地笑了笑，「你一個男孩子為什麼要娃娃呢？你看，姐姐都沒有要過。」

    羅剎用一種做作的讓人不舒服的語氣撒嬌說：「求你了，這次我不要蛋糕，就要一個娃娃。」

    月姬站在一旁用一種命令式的口吻說：「給他買一個。」

    看著兩個孩子認真的表情，葉馨柔嘆了口氣說：「好吧，等我們定了蛋糕就去百貨商店買。」

    在百貨商店，為了公平，葉馨柔讓兩個孩子一人挑了一個可愛的洋娃娃。月姬挑了一個漂亮的金髮小女孩樣貌的娃娃，羅剎挑了一個長相滑稽的毛絨小毛驢。

    售貨員結賬的時候還不助地夸葉馨柔：「真羨慕您啊，您家兩孩子一個漂亮一個俊俏真是兩活寶。」葉馨柔也被誇的心裡灌滿了驕傲——是啊，這兩個孩子是她的孩子，是她養育大的孩子……如果要是沒有發生過那些可怕的事情，那該多好啊。

    一回到家，羅剎就和月姬抱著新買的洋娃娃跑進自己房間裡。葉馨柔也沒有理會兩個孩子，自顧自的在廚房準備晚餐。她知道今天是羅剎7歲的生日，過完這個生日下個月羅剎和月姬就要去上小學了。雖然這兩孩子從沒有上過幼兒園，可是在家裡丁承望有空都會教他們學寫字、讀書和算術。雖然兩個孩子都是一言不發的聽著，但是或多或少應該學會些了。她想著自己孩子能背著書包去上學，以後不用像她一樣沒有文化，嘴角就不自覺地揚起了笑容。

    就在這個時候，葉馨柔卻聞見一股什麼東西燒糊了的味道。她馬上警覺起來，她昂起頭短促地吸氣朝四周聞了聞，細細一想這種味道太熟悉了，一定是燒紙的味道，而且就在她的家裡。

    葉馨柔衝出廚房徑直走到羅剎和月姬的房間，推開了房門：「你們在燒什麼東西嗎。」

    房間裡的場景讓葉馨柔大吃一驚：房間的窗簾被拉了起來，兩個孩子正趴在地上，而他們面前點著兩根紅色的蠟燭跳動閃爍著暗淡的光芒，蠟燭後面是她今天剛為羅剎買來的洋娃娃，而羅剎的手裡正拿著一疊厚厚的冥幣。

    面對此種場景，葉馨柔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們究竟在做什麼？」她剛想走進去就被月姬擋住了去路。

    月姬伸開雙手擋在她前面，表情帶著一種仿佛要準備進攻一般的威脅。

    羅剎一邊燒了張紙錢，一邊轉過頭，燭光印在他的臉上顯得異常陰森，他冷笑地說：「媽媽，周建兵沒地方去，要來我們家住幾天。」

    葉馨柔一聽這話不自主地捂住了嘴巴。周建兵，是那個和他們住集體宿舍時候一個老師。那個老師已經三十多歲了一直沒有結婚。上星期他約著朋友去游泳，結果在游泳池裡突發心臟病淹死了。前幾日，夫妻兩還參加了學校組織的追悼會……可是這件事情兩個孩子不可能會知道啊，那時她還暗自慶幸還好自己已經搬家了，否則讓兩孩子看見燒錢這些場景怕是會更加重孩子的變態心理。

    葉馨柔的眉毛已經縱在了一起，心臟撲通撲通跳的很快，她把自己的聲音抬高了一些分貝想壯壯自己的膽子：「別胡說八道的，你們不知道，周老師已經……」

    月姬面無表情冷冷地接道：「死了。」

    葉馨柔愣了一下，一滴汗水從額頭滾落在了胸前的圍腰上。

    羅剎再次把一張紙錢點燃，面帶那陰冷的笑容，語調平靜地說：「他的魂魄還沒有被勾走，我便請他來家裡玩玩。可惜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他上身，所以就用你買的這個娃娃了，媽媽，你們不是和這個周建兵是好朋友嗎，應該會很高興吧。」

    葉馨柔猛的轉過身正好繞出了臥室門，她整個人如同虛脫了一般癱軟地靠在了潔白地牆上。雖然這麼些年她已經有些習慣了這兩個孩子的詭異舉動，可是現在他們這個招魂遊戲已經再次突破了她承受的底線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揉著眼睛不斷地欺騙式的告訴自己：這兩個孩子在鬧的玩的，他們本來不就喜歡這些嗎，兩個洋娃娃怎麼可能……

    這個時候臥室里又傳來了月姬甜美的聲音：「那我這個洋娃娃要怎麼辦呢？要不要一起燒掉。」

    羅剎冷冷地回答說：「你傻呀，這個等著十天後樓上的那個老奶奶死了，我們再把她的魂招進來。」

    「恩，這樣他們就有伴了。」月姬拍著小手歡樂地回應。

    今晚的生日葉馨柔沒有說一句話，她的表情像是哭過。丁承望實在不解，可是不管怎麼問葉馨柔就是什麼都不肯說。

    生日蛋糕上面點著七隻蠟燭，月姬為羅剎唱著生日歌。而羅剎懷裡抱著那個他新買的毛驢洋娃娃。

    此後的幾天，葉馨柔都在仔細留意著她們樓上的老人。之前她從來沒有在乎過這幢樓房住的是什麼樣的人，除了丁承望學校里的領導也住在這個單元里，其他人甚至連招呼都不打，哪裡像當年住集體宿舍那會，街坊鄰里的關係親如一家，沒事就互相串門子嘮嗑。

    十天過去後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也沒有見這幢樓哪家辦喪事。她的心總算是放平了一些，念叨著：這兩個孩子，總是這麼神神鬼鬼的，嚇唬我就是她們的拿手好戲。

    到了周末，葉馨柔帶著兩個孩子又去了趟百貨大樓，他們這次去買的是書包和文具。下個月就是9月份了，轉眼間兩個孩子都要入學，即將成為小學生了。戶口冊上，月姬的生日填的正好比羅剎大一歲，從樣子上看，現在他們已經是同齡的孩子，甚至羅剎已經比月姬要高出了一個指甲殼。兩個孩子一人挑了一個書包和文具盒，都是印著米老鼠的。

    回家的路上葉馨柔讓孩子們自己背著書包走在前面，她在後面跟著，看著兩個孩子背著書包的背影，她的心裡如此刻天空中的太陽，暖洋洋的，溢滿了幸福。

    可是剛回到小區門口，葉馨柔便怔住了——院子裡擠滿了人，有一輛警車和救護車正好停在自家單元樓下，圍觀的居民們已經把樓道口圍了個水泄不通。

    葉馨柔放開牽著兩個孩子的手走上前詢問門衛：「李叔，這到底怎麼了？」

    門衛嘆了口氣說：「姓陳的那個老太婆，老伴死得早，兒女又都在外省。這幾天鄰居聞見樓道裡面有臭味，敲她家門也沒有反應便報了警，」說著，他看見了葉馨柔身後站著的兩個孩子，不願意自己的話給孩子聽到，便走上前用一隻手遮住了嘴巴對著葉馨柔的耳朵小聲地接著說道，「警察來了後撬開門，老太婆早就死了，剛才聽那些醫生說都死了好幾天了。」

    聽門衛說完，葉馨柔嚇的失聲叫了出來，她轉過頭看著身後的兩個孩子。月姬面無表情，羅剎昂著頭一臉那招牌式的壞笑。

    葉馨柔沒有在說什麼，不由低下頭用手捂著臉嚶嚶地哭了，她已經快徹底崩潰了。

    門衛李叔看她一哭，忙安慰說：「你認識那個老太婆吧，別難過啊，人老了一個人孤獨著呢……走了興許好點……只是可惜了，她那些不孝的子孫沒有好好安頓她啊。」

    門衛哪裡知道，葉馨柔此刻難過流淚的原因並不是因為老人的去世，分明是被嚇哭的。

    可是這麼多年了，她被嚇的還算少嗎？停頓了一會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她睜開眼睛，看見了羅剎對他微微一笑。這個笑容在陽光下有些許溫暖的意思，確實給了她一些安慰，可是接下來兒子的那句話又令她回到了寒冰中：「媽媽，你別難過啦，那個老奶奶也已經住在我們家了，她在月姬的洋娃娃里呢。」

    而丁承望和葉馨柔家的洋娃娃絕對不止這兩個。因為時至今日，兩個孩子的房間裡面已經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洋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