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剎家的狐狸 第三十章 農曆七月半

    每一年的農曆七月半，對於所有中國人來說都是一個不吉利的日子，因為這一天家家戶戶都會祭拜逝者的亡靈。如果是住所離墳地近的人們就親自去墳頭焚香燒錢；而那些背井離鄉，居住地離親人的墳墓太遠的，便只能在街頭拐角那些陰氣重的地方畫圈燒紙錢了。如果沒有祭祀活動的人們，一般在這個日子都會選擇在日落後閉門不出，特別是小孩，絕對不能讓小孩在這天晚上出去玩。

    傳說中，每年從農曆七月十五，閻王便會下令打開陰朝地府的大門，讓那些終年受苦受難禁錮在地府的冤魂厲鬼可以重返陽界，獲得短期的遊蕩，享受人間血食。這一天對於還沒有輪迴投胎的鬼魂們來說就是放風，和人間監獄放風的性質差不多。這些在地府的每一苦難層里還債受過的鬼魂們可以在人間遊蕩到七月結束才需回歸地府。

    因此，民間自古便盛行在這七月對死去的親人進行拜祭招魂，燒冥錢元寶、紙衣蠟燭，放河燈，做法事，以祈求祖宗保佑，消災增福，或超度亡魂，化解怨氣。

    這首流傳在坊間的《鬼歌》基本註明了鬼節人們應該注意的事情：

    七月半，鬼來伴。燒柱香，點燭蠟。

    莫喊名，系紅繩。有人叫，不答應。

    把牆靠，鬼來抱。吹口哨，有人笑。

    ………

    江南市師範附中每個周五都是住校生可以自由進出校門的時間，雖然這個星期五正好是七月半，但是學校並沒有取消學生回家看望父母或者是外出遊玩的機會。

    槐半林，槐半夕，這對雙胞胎的生日也是在今天，而且她們自小過的就是農曆的生日。她們的每一次生日都是和爸爸一起度過，但是唯獨這一次，今年初一的她們邀請了同班裡的兩個同學，羅剎和月姬。

    四個初一孩子放學後就去學校對面的地鐵站坐地鐵。

    這些孩子在走進地鐵站之前都不由地朝著地鐵對面那片正在開發新小區的荒山望去。

    普通人或許覺得遠處的那片工地僅僅只是一片普通的開發區，但是在這四個孩子的眼中卻能看見一群群的鬼影漂浮在工地邊。這些鬼魂都是趁著七月半鬼界門戶大開之時，回墳地找自己屍骸的。

    「他們真可憐，墳頭都被剷平了，現在連聚陽的地方都沒有。」槐半夕歪著脖子悄悄地對著槐半林的耳朵說。

    羅剎冷冷地笑了笑接過話頭說：「這麼多遊魂，看來那邊原來是一片墳地啊，以後有收魂的地方了。」

    四人搭乘地鐵直接穿過了市中心進入了江南市的北部市區。

    雙胞胎的家在江南市的二環，北部市區的一幢老住宅樓里。這一家人之前也在龍陽鎮生活，她們的父親是醫院裡的護工，在龍陽一直都住在醫院分的宿舍里。現在因為兩個女兒轉學到了江南市的學校，這位單親父親便用這幾年攢的錢貸款在北部市區買了一套50多平米的二手房。就這樣，這一家人將就著舊房子裡還能湊合用的裝修，買了幾件家具便搬了進去。

    在地鐵里四個孩子幾乎沒有說話，各自或坐或站地分布在車廂兩邊，大家伴隨著人流都沉默著。雖然槐半林一直在想方設法的活躍氣氛，槐半夕也一直在努力拉近和月姬的關係。可是羅剎和月姬卻根本不理會她們，都只是自顧自地拉著地鐵的扶手看著列車漆黑的窗外。

    這列穿梭在地底下的列車快速的閃過一個個站台，無數人的腳步匆匆忙忙的在站台和列車間進進出出。月姬每每看著這一幕都會有種六界萬物輪迴的感觸，正如生死一般，生是從無到有，死是從有到無，生死只是生命旅途中的驛站，人類其實也一樣，就算具有至高的靈性也無法逃離輪迴的道果循環。

    走出站台後，兩雙胞胎帶著羅剎和月姬朝一片老舊的住宅區走去。一路上隨著深入這些老社區，江南市那些現代化的外殼被一層層的剝離，原生態的古樸人文開始讓人回到那些過去的歲月。

    折折曲曲的老路旁邊都用粉筆畫滿了圓圈，這些圓圈都是為逝者祭祀燒紙錢的地方。四個孩子一路上都爭著好奇的眼睛看著周圍，她們所能見到的世界一定比平常人熱鬧的多。

    在轉角處一個婦女帶著三個孩子正蹲在牆邊燒些印著幾張1億面額的紙錢。

    槐半林好像看見了什麼情景，忍不住地在這個中年婦女前低聲說：「你燒的這些在下面根本就用不出去，現在你丈夫正在旁邊埋怨你呢，還是燒些銅板錢或長生錢吧。」

    這個中年婦女聽到眼前這個小女孩的話先是怔了怔，然後呵斥了一句：「小小年紀的瞎說啥呢，誰家的孩子啊，真是晦氣！」

    槐半夕忙走上前拉起妹妹對中年婦女解釋說：「對不起，阿姨，我妹妹喜歡亂說話。」

    槐半林還是沒有放棄，她不理會姐姐的勸阻繼續大聲地說著：「我哪裡有亂說話，這些都是爸爸告訴我們的啊！」

    這一陣喧譁引來了周圍那些燒紙錢的居民們狐疑的眼神。

    面前這個中年婦女拉著身旁的孩子站起身惡狠狠地白了幾個孩子一眼準備要離開。

    槐半林追上前，用很認真的口吻說：「你丈夫的額頭上長了一顆黑痣，他是在前年得病死的。」

    這一句話一出徹底將這個中年女人嚇傻了，她慢慢地回過身然後顫抖地問：「你……你真的能看見他？」

    「恩，我沒有騙你，他現在就在你旁邊。」

    周圍的街坊鄰居一見這等奇事都圍了過來，月姬見狀忙拉著羅剎站到了路的對面。

    槐半林見大家相信了她的話便更肆無忌憚地說起來：「我爸爸說過的，紙錢時，不要買那種虛誇的大錢特別是那些個一張就好幾億的，都是騙人的，一大堆地燒下去連根牙籤都買不起。」

    街坊鄰居一聽這女孩的話，覺得她的父親好像挺專業的便都你一言我一語開始打聽起來。

    槐半夕見大家好像都沒有惡意便對著人們繼續妹妹剛才的話題說：「在燒大的金元寶和銀元寶之前，要先燒黃白色的紙錢，黃色的紙錢是燒給那些路過的孤魂野鬼，白色的是燒給土地蛇神的過路錢，只有先把這兩種錢先燒了，它們才不會阻礙你們的親人拿錢。」

    圍觀的居民們聽的來了興致便拉著兩個女孩，更詳細的問這問那，還有人甚至問是不是能給死去的親人帶話。

    羅剎見兩姐妹突然成了專業教燒紙錢的專家，看著情形是不打算走了便不耐煩地隔著街道對著她們喊道：「如果你們今天死了，我倒是可以教你們怎麼真正的燒紙錢！」

    槐半夕看見羅剎一臉不高興忙拉著妹妹擠出了人群，在一陣騷動後，居民們都大為詫異的看著這兩個離開的女孩。

    在這片老住宅區里走了又有十分鐘左右的功夫，四人總算是到了雙胞胎家的樓下。

    這是一幢普通的老式小區樓房，因為建造時間早，所以總共只有五層樓。樓下的磚牆旁栽著一些植物，因為沒有人專門打理，所以這些花草顯得雜亂無章，但是那一圈綠油油的爬山虎卻在黃昏的夕陽下異常的顯眼。

    現在住在這裡的人大多是一些上了年紀的退休職工，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在燒菜做飯，所以空氣中除了燒完紙錢和香火後留下的清香味外還充斥著濃濃的各式各樣的菜香味。

    雙胞胎姐妹到了樓下默契的點了點頭然後微笑地為羅剎和月姬引路。上樓梯時，她們非常禮貌跟在這兩個同學的身後。

    可是姐妹兩在爬樓梯的時候，羅剎開始有意無意的瞟著她們。這對雙胞胎的眼角不時地顫抖彌散，雙腳僵硬的屈伸，這些反常的舉動都出賣了兩個孩子的心境。

    羅剎知道，在槐半林和槐半夕那看似平靜的表面下其實都涌動著一絲不安和興奮。

    當羅剎和月姬停在了頂樓的一扇門口時，槐半林指了指左邊的防盜門說：「我們的家就在這裡了，歡迎光臨！」

    槐半林說完這句話正準備敲門，羅剎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冷冷地說了一句話：「表演到此結束吧！」

    槐半林看著帶著一臉詭異笑容的羅剎頓時覺得有些害怕忙解釋說：「羅剎同學，你在說什麼呢？我們為什麼要演戲呢？」

    「今日是七月半，你們想藉此鬼節還魂，陰氣聚集之日來對付我的極陽之眼，對吧？」羅剎的語氣依舊帶著冰霜般的寒氣。

    這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了，空氣中好像頓時沒有了氧氣，一種窒息的感覺瀰漫四周。

    槐半夕依舊那樣小鳥依人般的走到羅剎前說：「羅剎同學，你可別亂想啊，今天真是我們的生日。」

    槐半林也忙附和道：「是啊，我們為什麼要對付你呢？別多心了，今天只是生日聚會啊！」

    就在這個時候羅剎對著月姬使了一個眼色，月姬立刻明白過來。

    「就是現在！」羅剎一聲令下，月姬旋轉起身體，九條尾巴赫然的飛舞起來，一陣刺眼的光芒後月姬幻化成了全身白毛，性感嫵媚的妖化形態。這種形態正是之前對付鯉魚精時的戰鬥姿態！

    還沒有等槐半林和槐半夕兩姐妹反應過來，月姬已經用兩條那充滿力量的粗尾巴拴住了她們的喉嚨，將她們二人雙雙捲起。

    槐半林此刻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傻了，她的瞳孔里倒影著妖形態的月姬，內心裡感到無盡的恐懼。

    槐半夕見妹妹已經嚇傻了，便只能盡力地邊掙扎邊哀求：「月姬……你們誤會了……我們真的……沒有惡意！」

    羅剎並沒有理會她們，而是走上前重重地敲了敲門吼道：「裡面的人聽著，我不管你們是什麼妖孽！馬上給我滾出來！否則我就將這兩個小賤人給活活燒死！」

    月姬兩眼冒著火光，長著純白絨毛的尾巴上已經開始跳動火花。

    羅剎看著身後充滿痛苦和無助的槐半林和槐半夕狂妄的大笑起來——羅剎早就在等待今天這樣的機會了，他一定要搞清楚這些他無法看清命數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