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剎家的狐狸 前奏2（番外篇）

    車裡的音樂隨著《bD大調前奏曲》裡那兮兮的琴音慢慢停了下來……我習慣的按了重複鍵，平靜的等著它再次的彈奏。

    「你究竟要逃避到什麼時候！」莉可看見我放下了車窗玻璃於是徑直的走了過來，「你都聽這個聽了一天了，應該說你已經在這裡浪費了一天了！！」

    連一向有耐心的阿信這個時候也一臉不滿地打開了我的車門：「先是自作主張的來到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然後把我們趕出車外……我說大少爺，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咦？怎麼，下雨了嗎？？」我伸出手，可是分明沒有雨滴，的確，這首鋼琴曲聽的讓我感覺迷迷糊糊的。

    眼前的這兩個人，穿著超短牛仔褲有著金黃頭髮和漂亮臉蛋的英國美女名字叫莉可，是我的經紀人，而另外一個也留著長發而且鬍子只比頭髮少一半的男人叫阿信，是我的助手。雖然在外人看來我們是工作關係，可是他們都是我從小玩到大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我不在乎的瞟了他們一眼：「不是說了嘛，叫你們去野營啦，別老在這裡煩！」說完我準備伸手把車門再次關上。

    阿信卻一反常態粗魯地將我的手推開，看的出莉可和阿信的野營並不很開心，此刻莉可的翹著的嘴巴已經說明她的忍耐已經到極點了。

    「伯母在這兒時候讓你來波蘭是為了讓你感受下鋼琴之國的氣氛，尋找彈奏的感覺你知道嗎？可不是來這裡度假野營的！」莉可現在雙手插著腰的樣子到和她口中的伯母，也就是我母親說教的的時候一樣，「你看看你，剛到波蘭就跑到這種郊外，只顧著在車裡聽CD，來這裡有什麼意義！」

    阿信也嘆了口氣：「我覺得莉可說的對，我們應該去下博物館或者是蕭邦紀念管走走，也可以去拜訪下這裡的鋼琴家……」他的口氣從來都這樣平靜，就算是明明已經生氣了還是表現的很理性。

    「我說。」我不由的皺起眉頭，」你們一個大喊大叫，一個悶悶的發牢騷，很像黑白雙煞誒。我又不是死人，還不到勾魂的時候，你們別來煩我！」

    莉可的臉已經氣紅了：「你……！你真不知好歹，要不是擔心你個大少爺在外面找不到回家的路哇哇哭，我才懶得跟你來呢！」

    「這是你自己鬧的要來的。又沒有人逼你，來了就得聽我的。」我有些蠻橫地說。

    阿信沒說什麼，只是動手關了車裡的CD機。音樂停了下來……我也開始煩躁起來。

    我想再次打開，可阿信的手用力的抓住了我，要知道，他可是從小練健美的，力氣上我確實差他很多，也拿他沒有辦法：「你要幹什麼？為什麼要關掉！」

    「它影響了你的心。」阿信冷冷的說。

    我盯著他的眼睛，很嚴肅的告訴他：「沒有，相反它正在打開我的心！」

    莉可的看見我和阿信的爭執。表情卻從生氣變成了好奇：「真不知道雪櫻士給你的這盤CD究竟是什麼，你聽的就像是大魔咒一樣，著魔啦！」

    阿信把我的手推開，看著我認真地問：「雪櫻士對你說了什麼……」

    我沉默了……的確，阿信和莉可都說的對，是雪櫻士對我說的話和他給我的這盤CD才讓我陷入了迷茫中。記得，在上次我上場的比賽結束後他走到了我面前，挑釁的說：「別人都說你的彈奏沒有感情，就像是做教科書示範，可我不覺得……我覺得在你鋼琴裡面充滿了怨恨。不是，是充滿了仇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沒有面對我不解和怨恨的眼神，只是低著頭從包里拿出了這盤CD，然後冷冷地說：「這個是一個人讓我給你的……不過。我根本就不想和你說話，因為你這種對鋼琴帶著怨恨的人根本就不配做鋼琴家。」

    想起這些，我的臉緊繃著，嘴角再次抽動了：「他說……他說我不配做鋼琴家。」

    莉可總是能看出我的心思，她的怒火終於停止了對我的發泄。她伸出手輕輕的抱著我的頭：「什麼嘛！那個傢伙，喔喔。乖哦，別聽那個傢伙亂說，他是故意氣你呢。」

    「哎呀……做什麼嘛！」我努力掙開她的手，「噁心死了，不要這樣啦，我又不缺乏母愛！」

    阿信拍了拍我的肩膀說：「的確，別被別人的激將法給弄亂了心智。」

    莉可也著急的推著我：「就是，就是，他這個是激將法，過兩天就要決賽了，你可不能被他在比賽前就弄成個傻子啊！」

    我不服氣的嚷了句：「你才變成個傻子呢！」

    不知不覺中，太陽已經已經下山了。

    阿信看了看表，嘆了口氣：「現在先不說這個了，看起來我們得找個地方住下來，要不等晚上我們都人生路不熟的弄不好要住在車裡了……」

    聽阿信這樣一說莉可忙搖手：「人家才不要睡在車裡呢！陪著這個邪教徒亂了一天了，我要好好的洗個澡呢！」

    「你……」我還想和她理論下邪教徒這個說法而阿信已經把車門給關上，坐到了駕駛室里，隨手丟了本地圖給我。

    「看看附近有沒有旅店。」阿信就是這樣，從來都是把我和莉可當小孩子看。

    莉可忙從我手裡強過地圖，撅著嘴巴說：「他可是有名的路痴誒，讓他帶路，我說到時候別退化到住山洞就好。」

    ……

    「餵……我有那麼路痴嗎！」

    ……

    就這樣，我們的車子在異鄉波蘭的山路上再次前進了，這個對於被我任性的關在車門外一下午的莉可來說可是再開心不過了。而我，則靜靜地看著遠處，不管在哪裡，黃昏的降臨總是陰沉沉的散霧瀰漫大地，昏暗的日光在給黑暗讓位……而我的心呢？為什麼總是連夕陽這種短暫的光明都沒有……

    不知不覺，車裡的莉可已經靠著我睡著了，可阿信只在這條山路里找到了一棟有亮光的民宅。在黑暗下，波蘭那原本可愛的民宅在點點燈火的照耀下給人很溫馨的感覺。

    「看來托你的福我們只有在這裡寄宿了，但願主人願意讓我們過上一夜。」阿信說著把車慢慢地靠在了屋子門口。

    剛睡醒的莉可揉著眼睛。困意蒙蒙的說：「到旅店了嗎……美食，熱水……」

    阿信打開車門：「只要能有個睡處就行……」

    雖然是晚上，但是仍然可以看得出這是一幢漂亮的邸宅，微微光亮下是淡雅的色調。小巧玲瓏，莉可急不可耐的按響了門鈴。

    「恩，爺爺，有客人呢！」屋子裡傳來的是一個小男孩的聲音。

    「不要亂開門泰德，我去叫爺爺和奶奶。」這次是一個女孩的聲音。

    過了一會。有些沉重的腳步聲傳來，門被慢慢打開了……屋裡站著兩位穿著睡衣的老人：「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阿信禮貌的低身行了個禮：「不好意思，深夜打攪，我們是旅行者，迷了路想在您這借宿一晚。」

    兩個老人打量著我們，而莉可也露出了她認為最迷人的微笑：「我們會付房錢的呢，老人家。」

    而老人的回答出乎了我們的預料：「房錢倒是不用，可是……你們中有誰會彈鋼琴嗎？」

    「恩？」這個問題讓我們三人面面相覷，難道借宿還要會鋼琴嗎？

    老人看我們迷惑，解釋說：「這間屋子只歡迎音樂家。可不能讓不懂音樂的人住進來。」

    莉可忙拍手：「太好了，」說著把我拉到面前，「那，這位就是韓哲淚，新任的鋼琴王子，是名副其實的鋼琴家哦。」

    被她這樣一弄，我覺得很尷尬：「喂，你可別亂說……」

    老人還沒等我說完就拉起我的手：「鋼琴家呀，當然歡迎……快快進來，孩子們等著你了！」

    我們就這樣被熱情的波蘭人請進了屋子。我聽見阿信在後面問了老太太一句：「為什麼只接受音樂家呢？」

    老太太很平靜地說：「因為我們波蘭人都信奉音樂，而喜歡音樂會彈鋼琴的人一定有一顆善良的心。」

    會彈鋼琴就一定是好人嗎？多麼善良而愚蠢的想法啊……

    進到屋子裡還沒等我觀察屋子的擺設就被兩個小孩拉住了，他們正是我們剛才在門外聽到聲音的兩個小孩：「哥哥，快彈琴給我們聽吧。」「恩恩。快，讓我們看看你有沒有安娜女士彈的好！」

    還沒等我問他們安娜女士是誰他們就將我拉到了一架咖啡色鋼琴旁。沒辦法，我只有坐下打開琴蓋。面前的是一架精巧的鋼琴，古老的款式顯示了它年代已然久遠，可是卻乾淨的一塵不染。

    「快彈吧，我們才練習完呢。」小男孩調皮地扒在我的腳上而女孩子只是靜靜地坐在我身邊。

    恩。的確，琴鍵上還留有餘溫，應該剛彈奏過。我轉頭看著夥伴和兩位對我正微笑的老人，我這時才發現這屋子的陳設非常別致，只看牆上那一幅幅溫馨點綴的畫就能感覺到主人的溫存，而客廳也精心的布置，地上鋪著考究的地毯，別致的家具上都放著一盆盆可愛的小植物。

    莉可看我還沒有動靜忙過來掐了一下小聲說：「哲淚，你可得好好彈啊，我們今晚的住宿費可就看你的了……」

    我點了點頭……既然是在波蘭的話，現在彈奏瑪祖卡舞曲是最合適不過了

    當指尖碰到琴鍵的一瞬間我決定這次的彈奏一定要認真對待，不能讓這裡期待的人們失望，一定要每個音符都準確無誤的彈奏出來……隨著對琴鍵的適應我開始盡情的發揮著自己的技巧：飛快的跳音，連音，和玄，我要把每一樂章都彈奏的清楚，下鍵，落指都要精確無比……

    阿信聽著我的彈奏不住的點頭。對身邊的莉可小聲地說著：「《瑪祖卡舞曲》是蕭邦一個獨特的創作領域，而在整個鋼琴音樂文獻中，提起《瑪祖卡》，首先想到的就是蕭邦，雖然其他作曲家也有《瑪祖卡》，但只有蕭邦寫了大量的、閃耀著特異光彩的《瑪祖卡》，在蕭邦本人的作品中，《瑪祖卡》也很特殊。這批作品。最具波蘭泥土的芳香，可謂是融入了波蘭民間歌曲的鋼琴創造！」

    莉可信服的點著頭。

    我的腦海里飛快的掃過早已爛熟於心的樂譜，最後將這愉快的樂章按完全正確的方法演奏完成。

    我突然感覺整個屋子都異常的安靜……

    「哥哥彈的真好，和安娜老師彈奏的一樣好呢！」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小女孩。她平靜的說，沒有任何我所期望的驚喜。

    …………

    …………

    「只是一樣好嗎？」我小聲的問了女孩。

    「恩，一模一樣呢，和老師彈奏的一樣好……」女孩認真地回答，可她天真的表情後面我卻感到了無比的空洞。

    莉可忙走到我面前：「哲淚。別人誇你彈的好呢，怎麼也不開心呢。」說完自顧自鼓起了掌。

    阿信忙拉住了她的手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了：「哲淚的目標可是鋼琴王子……可是孩子的評價卻只是一個鋼琴老師應該有的水平……也許只有孩子的話才是最真實的……」

    莉可突然呆住了，她看著阿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這個時候老人走了過來輕輕扶住了我的肩膀：「年輕人，你已經很優秀了，我們波蘭的鋼琴教師都要達到你這樣的水平才行。」

    而讓兩位老人大為不解的是此刻我眼中已經浸滿了淚水……我是失敗的，雖然我已經盡了我最大的努力，可家族的事業我還是無法繼承，也許我的天賦只能讓我走到一個家庭教師的水平……這樣的成績根本就不可能成為什麼鋼琴王子，根本就不可能！

    …………

    …………

    老人也許猜到了我的想法。輕聲問：「年輕人，難道你還對你的技藝不滿意嗎？」

    我冷笑下：「謝謝，你們不會懂的……」

    「可是，我覺得你的技藝已經達到了頂峰，沒有什麼再讓你在琴技上超越的了……」老人安慰我說。

    我點了點頭，卻覺得頭沉重無比：「謝謝，我自己知道。」

    老人搖了搖頭說：「我並不是在安慰你……」說著他示意我起身，然後他把男孩抱到了鋼琴前對男孩說：」泰德，雖然你還不能完全彈奏這首曲子，但是你來彈奏點這首曲子裡簡單點的樂章。」

    男孩點了點頭。然後開始彈奏，沒有任何準備他的手指已經在琴鍵上滑動起來。

    隨著歡樂的音樂再次的響起，老人問我：「你剛才彈奏的時候有在聽自己的音樂嗎？」

    我愣住了……面對這種問題我不知道是挑釁還是嘲笑。

    老人搖搖頭說：「你根本沒有聽你自己的彈奏，你所注意的只是彈奏的方法和指法的準確。就像是機器一樣地在做工作，而不是享受自己所彈奏的音樂……你知道嗎？一個鋼琴家必須要學會享受自己的音樂，這樣才配讓別人來享受它！」

    我似懂非懂……但是開始留意小男孩的彈奏……手法極為稚嫩，錯音也很多……可是他依舊滿不在乎的彈奏著，好似自己的也跟著這快樂的旋律舞動。而身邊的小女孩也拍起了手轉起圈」啦啦啦」地唱歌跳舞……

    老人的眼睛在向我傳達著什麼：「你不該去注重那些錯誤，而要去學會享受音樂中的快樂。你看，泰德的彈奏雖然漏洞百出但卻能讓艾拉（小女孩的名字）翩翩起舞，而你的彈奏卻不能給他們任何放鬆的享受，對於他們而言理解你的音樂就像是要面對家庭教師那樣的嚴肅的學習……」

    老太太這時也湊過身插了一句：「就是快樂，你沒有給這首曲子注入你的快樂！在這首曲子裡快樂就是它的靈魂，而你的音樂里沒有靈魂，就像行屍走肉一樣。」說完她看著我天真地笑了，這樣的笑容出現在這位白髮老人身上透顯的自然和慈祥。

    我沉默了，莉可和阿信也沉默了。

    老人看著我空洞的眼神問：「你能感受到孩子的快樂嗎？」

    我看著正手舞足蹈彈奏的小男孩和拉著毛絨熊翩翩起舞的小女孩木訥的搖了搖頭：「沒有……我……」

    突然我的腦子像被什麼衝擊了一下，無名地怒火讓我大叫起來，「我看不出這糟糕的彈奏有什麼值得快樂的！」

    男孩被我的叫聲嚇住了，他停了下來，顫抖地問：「我做錯什麼了嗎？」女孩跑到了莉可的身邊抱住了莉可……

    我大喘著氣，低下頭：「對不起……」我知道我的失態，可我能做什麼呢？

    老人慢慢將琴蓋蓋上嘆了口氣說：「年輕人，你沒有什麼理由說對不起，應該說對不起的是孩子們，因為他們沒有能帶給你快樂……」

    阿信扶住了我的肩膀淡淡地說：「算了，這個不怪你……」

    看著他我心裡突然覺得悲哀，剛才男孩在彈奏的時候我看見阿信的表情是那樣的純真，微笑是那樣的自然，而莉可跟隨著男孩彈奏的節奏甜甜地搖動動著手指……這些畫面在從我小時候起的彈奏中都沒有出現過，他們面對我的彈奏都是皺著眉頭，提心弔膽，擔心我哪裡出錯哪裡彈的不好……從來，從來沒有在我的彈奏的曲子中笑過！

    我突然覺得很無助……失落感瞬間侵蝕了我內心裏面僅剩下的一絲驕傲：」我該怎麼辦……我要如何做！」

    老人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他走到我面前：「年輕人，抬起你的頭！」

    我不想這樣做，因為我不想讓大家看到我留有淚痕的臉。

    老人不由我說什麼，雙手捧起我的臉，用命令的口氣說：「能夠解決問題的只有你自己！拿上一件你認為最珍貴的東西跟我來！」

    阿信不解的上前問道：「您要帶他去哪裡？」

    老人搖了搖頭：「這個不能告訴你們，只能他一個人去。」

    這個時候老太太拉住了老人：「這樣做真的合適嗎？」

    老人對老太太點點頭：「是時候了，可以試試看，相信我。」

    老太太點了點頭，她相信他的丈夫，也許一直以來都這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