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渠王眼一瞪道:「你怕了嗎?」
黃歇道:「這裡是咸陽,誰走誰留,不是我們說了算。」
義渠王道:「那誰說了算?」
卻聽得一個聲音道:「我說了算。」
義渠王回頭,見羋月帶著隨從,已經走了進來。
義渠王怔住了:「你什麼時候來的?」
羋月反問:「你又是什麼時候來的?」
義渠王尷尬地咳嗽一聲:「我,我只是來看看故人。」
羋月見他如此,輕嘆一聲,道:「我還有些事要與你商議。走吧。」她說完,轉身向外行去。
義渠王連忙追了上去:「哎,你等等我。」他跑到門邊,還勝利地向黃歇飛去一個挑釁的眼神。
黃歇撫著玉簫,苦笑站立。眼見著羋月與義渠王雙雙而去,他的心也似泡在了酸汁中,又酸又澀。那一刻,他甚至有些羨慕義渠王,可以這樣公然地將自己的愛與恨說出口,甚至是光明正大地去護衛,去搶奪。
羋月也不理義渠王,徑直上了馬車,回到宮中,義渠王便也忙跟著她回了常寧殿,卻見羋月一言不發,回到殿後,便坐在素日處理公文的地方,專心地看起竹簡來。
義渠王在她的身旁繞來繞去,一臉猶豫想找話題的樣子。
羋月放下竹簡,嘆息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義渠王道:「你是不是生氣了?」
羋月道:「沒有。」
義渠王頓時有了底氣,提高了聲音:「可我生氣了。」
羋月道:「你生什麼氣?」
義渠王坐到她的面前,按著几案,用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問她:「你到底喜歡我,還是喜歡他?」
羋月笑了笑:「你說呢?」
義渠王卻是越說越生氣:「哼,我一不在,你就把他弄到咸陽,你為他精心打扮,你陪著他游湖游山。甚至就在這樹下,你還和他,你還和他……」
羋月道:「我還在他的懷中睡著了,是吧。」
義渠王一怒砸在几案上:「我要與他決鬥!」
羋月眉毛一挑:「哦。你還要決鬥?」
義渠王道:「不錯,我們男人的戰爭,你是阻擋不了的。」
羋月放下竹簡,嘆氣道:「我不想阻擋你,我懷孕了。想清靜些,你別在我面前講打打殺殺的事情。」
義渠王「哼」了一聲道:「你懷孕了又怎麼樣……」他忽然停住,不能置信地、僵硬地轉過身來,看著羋月,「你,你說什麼?你懷、懷孕了——」
羋月輕撫著小腹,點點頭。
義渠王驚喜交加,衝到羋月身邊,伸出手想摸一下又不敢摸,小心翼翼:「是、是我的?」
羋月白了他一眼:「除了你還有誰?」
義渠王忽然將羋月一把抱起。狂喜跳躍道:「哈哈哈,我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
羋月氣得捶他的胸口:「你這渾蛋,把我放下來,我都被你轉暈了!」
薜荔、文狸等也嚇得忙搶上來道:「義渠王,快把太后放下,太醫說過,太后要靜養。」
義渠王嘿嘿笑著,把羋月輕輕放下,伏在她的身邊。一會兒去摸她的肚子,一會兒傻笑連連,滿天酸風醋雨,頓時消於無形。
羋月懷孕的消息。自然也傳回了驛館,黃歇聽到消息,怔在當場:「她懷孕了?」
消息是羋戎帶來的,他欲言又止,只得拍了拍黃歇,嘆道:「唉。你說,這是怎麼說的呢!這孩子真不應該來。」
黃歇身子晃了晃,忽然一口血噴出,羋戎大驚扶住他,叫道:「子歇,子歇——」
黃歇搖搖手,苦笑道:「我沒事。」
羋戎頓時後悔道:「對不起,子歇,我不應該告訴你——」
黃歇搖頭道:「不,是我無能。比起義渠王為她能做到的,我……我的確已經不適合在她身邊了。」
羋戎道:「你怎麼這麼說呢,這世上沒有人能夠比得上你對我阿姊的好。」
黃歇道:「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如今,我只希望她能夠過得好,我也就安心了。」
羋戎走後,黃歇看著窗外,捂著心口,只能苦笑。
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頃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其實七分時,他錯過了;三分時,他也錯過了;頃筐塈之時,他又沒有抓到機會。人生際遇至此,夫復何言,夫復何言!
羋月懷孕的消息,是唐棣告訴嬴稷的,她在他的耳邊,悄悄地說了這件事。
嬴稷頓時跳了起來,膝蓋頂上書案,書案傾斜,上面的竹簡嘩啦啦地倒下來,他也顧不得了,一把抓住唐棣問道:「你說什麼?懷孕?」
唐棣嚇得捂住嬴稷的嘴:「大王,輕聲,此事可不能張揚。」
嬴稷已經跳了起來,四處去尋劍:「是那義渠野人的,還是那個黃歇的?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們……」
唐棣見嬴稷牙咬得咯咯作響,嚇得連忙按住他,撫著他的胸口讓他平心靜氣,勸道:「大王,休要動怒,冷靜,冷靜。太后都已經懷上了,您這時候便是殺了他們,又有何用啊。」
嬴稷一把甩開唐棣的手,叫道:「我去找母后。」
唐棣連忙拉住嬴稷:「您別去,上次就為黃歇的事,母后還罰過您,您千萬別去。」
嬴稷怒吼:「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母后她、她為別的男人生孩子?」
唐棣勸道:「這事兒,您不能是第一個去的。母后畢竟是母后,還是得、還是得讓別人去。」
嬴稷瞪起眼睛,狂躁道:「怎麼可以讓別人知道這件事?不行,絕對不行。」
唐棣忍不住道:「若是只有您和母后,您能讓母后聽您的嗎?」
嬴稷被她這一句說中,狂怒的情緒平靜下來,轉頭問她道:「那你說,寡人應該怎麼辦?」
唐棣輕聲勸道:「大王,您是秦國之王,有文武百官,何人不能為您分憂啊?您可千萬別自己衝動,傷了您與太后的母子之情。」
嬴稷坐下,終於緩緩點頭:「不錯,你說得對。」又轉頭問唐棣,「依你說,要當如何?」
唐棣在他耳邊悄悄地說了一番話,嬴稷握住了唐棣的手,嘆道:「關鍵時候,還是愛妃你最知我的心啊。」
唐棣臉一紅:「我這麼做,也是為了讓大王避免與太后失和。」
最終,還是由唐棣將這個消息帶給了唐姑梁。如今能夠勸阻羋月的,便只有樗里疾這位宗室王叔了。
樗里疾聞訊大驚:「她當真懷孕了?」
唐姑梁嘆氣:「千真萬確,昨日剛由太醫令診斷出來。」
樗里疾頓足:「這、這到底是哪個的?」
唐姑梁急了:「哎呀,你別管是哪個的了,難道你還打算讓她生下來嗎?」
樗里疾也醒悟了,道:「豈有此理!絕不可以。」
唐姑梁低聲道:「大王年紀尚小,說的話太后聽不進去,只怕還得您出面啊!」
樗里疾便叫道:「來人,備輦,我要進宮。」
他直入宣室殿前,叫人通傳與太后時,聽說庸芮大夫已經早他一步來了。
卻是庸芮也聞此訊息,卻不知是從何得知,忙來問羋月。
羋月看著庸芮:「這麼說,你也知道了。」
庸芮苦笑:「只怕滿朝文武都知道了。」
羋月道:「那你說,應該怎麼辦?」
庸芮道:「臣不知道。」
羋月道:「你認為我應該把孩子生下來嗎?」
庸芮道:「您是孩子的母親,您要保這個孩子,誰也擋不住您啊。」
羋月道:「庸芮,如果我想保住這個孩子呢?」
庸芮苦笑:「那也只能由得您啊!」
羋月笑道:「可是,人言可畏啊,我希望你幫我……」
正說著,南箕匆匆進來稟報:「太后,樗里子求見。」
羋月揮了揮手:「你告訴樗里子,三日後早朝再見。」
南箕一怔,又不敢違拗,只得退了出去。
庸芮忙道:「太后,何不請樗里子一起相商?」
羋月搖了搖頭:「不必了,我以為,此事委你一人即可。」說著,對庸芮悄悄說了一番話,庸芮的眼睛越睜越大,聽到最後,已經不能言語了。
羋月叫道:「庸芮,你倒是答應一聲啊!此事,你能不能辦到?」
庸芮按著頭,萬分頭痛地應道:「太后,臣要告退,臣要去翻書。」
羋月道:「都拜託庸大夫了。」
庸芮道:「臣要看看古往今來有沒有能說得通的例子。」
羋月道:「我就知道,滿朝文武中,要找可以放心託付的人,第一個就是庸芮你。」
庸芮苦笑道:「臣寧可太后不要在這種事情上想到臣。」
羋月臉一紅,啐道:「這種事情,同你有什麼相干?」
庸芮發現口誤,臉也紅了,長揖道:「臣一時錯亂,請太后恕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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