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中充滿了憤怒,這一生他對於女人予取予求,卻沒有想到過,居然還有這樣一個女人,到了如今這個程度,還想掙扎,還想逃脫。請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說
羋月大驚,掙扎欲走,卻被秦王駟抱住,按住她的肩頭將她扳過來。羋月掙扎得更厲害了,她的掙扎仿佛也惹怒了他,他的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方欲向門口走去,秦王駟卻大步上前,按住她的肩頭,冷笑道:「你有聽說過棋局還未結束,對弈者還在繼續下,棋子自己可以選擇退出的嗎?」
羋月王駟,似乎又要被他說服了。可是,不管是真是假,她已經進入這個局了:「大王,如果現在結束,大家都還能再退出。如果還要我再入場,那最後只有死亡才能退出了。」說到最後,她發現自己不能再與他繼續待在同一個屋子裡,否則的話,她會透不過氣來。
秦王駟見她如此,亦站了起來道:「任何人的輸贏都不在自己的手中,而在命運的手中。你以為你在圈子裡,可世間萬物,又何嘗不是在一個個的圈子裡掙扎?甚至連寡人……」他低聲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自嘲,還是什麼,「便連秦國的命運,天下人的命運,又何嘗不是都在圈子內,人人都為了掙脫輪迴宿命而掙扎?」
羋月以手按地,緩緩站起來,朝著秦王駟斂袖一禮,表情卻是冰冷的:「當我以為我贏了,你卻告訴我,我輸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當我要退出,你卻又告訴我,遊戲還可以繼續。輸贏都在你的片語只言間,可對我來說卻是生死選擇。」她悽然一笑,「大王,我玩不起,我不會再相信了!」
秦王駟月,緩緩道:「你不信?」
羋月忽然笑了起來,話語中充滿諷刺:「那大王如今把我留下,是想告訴我,我是爭贏了嗎?您願意大施恩典,給我更多一點的自由嗎?讓我衝破小圈子,待在一個仍然不知界限,但更大一點的圈子內嗎?」
秦王駟凝視著羋月,冷冷地說:「天底下沒有什麼東西,是別人給你的。你想要的,都得自己去拿。想得到圈子外的自由,就要自己去爭。」
羋月舉手推開秦王駟,自己扭過頭拭去淚水。她只覺得羞愧,她居然還會在他的面前流淚,還會在他的面前軟弱。不,她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了,她轉回頭,王駟道:「初侍大王的時候,你告訴我,我可以放開心扉,可以有自我,可以無拘無束。可當我真的相信,真的放開自我的時候,才知道你願意給的自由,只在你畫就的圈子裡。而你並沒有告訴我,這個圈子的界限在哪裡,直到我自己撞得頭破血流,翼折心碎。」
秦王駟陽映著羋月臉上兩行淚水流下,心中亦是一動。他俯身捏著羋月的下巴,不禁低頭吻去她臉上的淚水,道:「你心中一直介意此事,是不是?」
羋月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指責之意,不由得心中幽怨,她凝視秦王駟,話語未出,竟自哽咽:「妾身與大王,十載……並非夫妻,而只是主奴。」她說出這樣的話來,固然是十分艱難,可是話一出口,卻亦覺得一陣痛快。何必呢,這種虛偽的面具,還要再這麼溫情脈脈地戴著嗎?「妻者,齊也。一直以來是我卑身屈就,而你從來只是俯視利用,我和你……從來就沒有齊過。」
秦王駟沒有回答,反問道:「寡人是允你走了,可是,寡人與你十載夫妻,你走的時候,卻連與寡人辭行都不來嗎?」
羋月想不到他一個君王,居然就這麼坦坦蕩蕩地把「反悔」二字說出口來,欲與之辯,也覺得多餘了,只冷笑一聲:「既如此,大王如今意欲如何處置妾身?」
秦王駟已經知道她要問什麼,道:「寡人是應允過你,放你走,可寡人如今反悔了。所以,如今不能再放你走。」
羋月聽了這話,卻是無動於衷,道:「大王該問的已經問了,妾身倒有一言相問。」
之前,他曾經半開玩笑地稱許羋月為「國士」,但當時在他的心中,只不過是一種調笑,一種「你高於同儕」的誇獎,卻並未真的將她當成了國士。但此刻,他重新審視她的時候,才發現,她的見識和才能,並不亞於他那些朝堂的真國士。
秦王駟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忽然間哈哈大笑:「好,好回答。」他深深凝視著羋月,「寡人竟是到今日才發現,我的妃子中,竟有國士之才。」
羋月冷冷地說:「妾身早說了,天不予,取之不祥;天予之,不取不祥。」若是嬴盪真的能夠穩坐王位,你會對我一介婦人,有這樣的猜測嗎?若是嬴盪不能坐穩王位,你今日對我的任何措施,又有何用?
秦王駟的眼神凌厲:「可是只要有一絲機會,你就能把它抓到手,對嗎?你甚至連魏冉都不準備帶走,而要讓他繼續留在秦國,為你返回秦國保留勢力。」
羋月卻反唇相譏:「沒有諸公子之亂,哪來重耳復國?」她直視秦王駟的眼睛,「天若不予,妾身能有什麼打算可言?」
秦王駟冷笑:「申生在內而危,重耳在外而安。重耳可是繼位為君,成了晉文公。你對子稷的將來,也是這麼打算的,對嗎?」是了,這是她當日說的話,她從一開始,就有所策劃,甚至是圖謀吧。
羋月嘴角抽動一下,雙手緊緊對握在一起,用這種方式,感受到支撐的力量,口中卻完全是一派外交辭令:「妾身只覺得,洛陽最安全,可以讓子稷有一個安定的環境學習成長。」
秦王駟月,問:「為什麼是洛陽?」他不待羋月回答,自己卻已經徑直說了下去,「是因為周天子在洛陽是嗎?列國的動向,在洛陽可以清楚,是嗎?」
羋月走到他的對面坐下,整個人充滿了警惕。秦王駟,她此刻的神情和姿勢,既陌生又熟悉。說陌生,是因為她在他面前,從未有過如此的姿勢;說熟悉,那是他接見列國使臣的時候,對方如臨大敵的模樣,每每便是如此。
秦王駟緩緩地鬆開手,忽然走到她原來坐的位置上,一指對面:「坐。」
她直視秦王駟的眼睛,說了兩個字:「洛陽。」
羋月王駟,他身上有一種東西,讓她感覺陌生,那是一種長久殺伐決斷形成的威壓之氣。原來此前,他在她眼前展示的,還不是完全的面目啊。這種氣勢是危險的可怕的,羋月的直覺告訴她,不要和他作對,猶如頭猛獸,只能退避,而不要去挑戰一樣。
羋月不想回答,她欲轉頭,秦王駟卻按住她,強迫她面對自己。
秦王駟雙手扼住羋月的肩頭,眼神熾熱:「寡人允准你出宮,可是沒有允准你離開咸陽,更沒有允准你離開秦國。你離開秦國,打算去哪兒?」
羋月跳下地來,奔向秦王駟,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袍質問道:「子稷呢,你把子稷弄哪兒去了?你為什麼不放我走,為什麼要帶走子稷?」
這時候,常寧殿房門打開。蜷縮在榻上的羋月驚愕地抬頭,王駟高大的身影擋住了落日,他慢慢地走了進來,影子被陽光拉得長長的。
這一天一夜,她就這麼獨自抱膝坐著,苦苦思索應對之策。
自昨日被截回之後,繆監抱走嬴稷,而她就在侍衛的「護送」之下回了常寧殿,再也無法自由行動了。
此刻,常寧殿中,門外守衛森嚴,而室內,羋月一人抱膝獨坐。
繆監迎上前,扶著他走下台階,便聽得秦王駟吩咐道:「去常寧殿。」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秦王駟走了出來。
他心疼他的君王,卻苦於自己沒有辦法相助,心中卻是盼望,若有人能夠解君王之惑,他一介老奴,便是肝腦塗地,亦是甘願。
他的君王,一步步走到了現在。他一直以為,大王是無敵的,是不惑的。可是如今,他大王的煎熬來。縱然再英明的君王,也是人,身負秦國六百年的國運,面對列國無所不用其極的謀算,面對後繼無人的恐懼,面對死亡的威脅,也會困惑,也會畏懼,也會退縮,也會猶豫,也會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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