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決定再見楊圓圓一次。
他找到了再見一次的理由,他覺得上次見楊圓圓,自己太緊張了,風度全失,這次他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給她留下美好的印象,要和她好好說說話,把自己的風度和魅力展示給他,讓愛像炸彈一樣在她的心頭引爆。
他寫信給楊圓圓,希望下個星期六下午能夠見他一面。
他想楊圓圓也許連回信都不會給他,楊圓圓不但給了他回信,還答應了他的要求:
「下個星期六下午我正要到上河公社外婆家去,騎車路過星拱橋,你可以在三點鐘星拱橋頭等我。你為什麼一定要把信收回去?!」
為什麼收回去他以前在信上已經寫清楚,他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說,或者她已經把他信上的話忘記了,要麼她當時並沒有仔細讀他的信。
不管怎麼說,她答應他見面,還是令他非常高興。
這次他作了充分的準備,把要說的話記了一遍又一遍。他計劃和楊圓圓在星拱橋頭相見後,就和她一起到學校宿舍里坐下談天。他先和葉金打了招呼:
「今天下午三點我要和楊圓圓在這裡見一次面。」
葉金每天下午總是出去捉泥鰍、黃鱔、魚、蟹,用作兩人美餐,俞思的意思叫他今天遲點回來,成人之美,可是葉金聽到楊圓圓要來,這天下午偏偏不出去,他在房間裡轉團團,對著鏡子揩揩身,洗洗臉,吹吹頭髮,刮刮鬍子。他問俞思:
「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沒有。」俞思掩飾。
「那她看上你了?」
「沒有。」
「那她怎麼會到這裡來找你?」
「昨天下午你出去,我到外面散步,路上碰到她,她是到外婆家去的,說是今天回來,順便和我說說話。她好像有什麼話同我說。」俞思說謊。
「那好,等一會兒也讓我單獨同她談談,我也是他的同學。」
「是我們相約,那不是對人家不尊重麼?」
兩人談判的結果,是俞思先帶她到宿舍來,俞思和她聊天,一會兒,葉金假裝不知道撞進來,之後俞思假裝上廁所。葉金說:
「為朋友,你必須為我創造和她單獨談話的拉屎時間而不是撒尿時間!」
俞思提前半個小時到了星拱橋頭。橋下,滄河水如軟緞一樣在鵝卵石上飄著。
他一隻腳踩在欄杆下面的橫檔上,掏出一包香菸點上一支。
香菸是他為這次約會特意買的,象嶺人的普遍審美,抽菸能表現出小伙子的帥氣,姑娘們看不上不會抽菸的男人,不會抽菸的男人窩囊總是不出挑。他左手兩指夾煙,香菸湊在嘴角,手肘擱在踩在欄杆上的腿的膝蓋上。
他希望以這樣的造型在楊圓圓面前亮相。他抽了好幾支煙,瀟酒的造型令他腰酸腿軟。偶爾有自行車從農舍背後衝出,但都不是楊圓圓。
正當他丟掉菸蒂,變換另一條腿為支撐腿的時候,農舍後衝出來一輛嶄新的自行車,車上是一位姑娘。他心裡說:
「那可能是了。」
他不是看她長相,而是看她衣裳。姑娘打扮得比較時髦。不像路上總是出現的其他女人。
姑娘下車,他看清她的臉了,心裡忽然起一陣疙瘩,上次見面時的陌生感油然而生。
這一剎那,他又覺得她不是楊圓圓,楊圓圓還在來這裡的路上。
但這確確實實是上次見到過的廣播站門口的那個楊圓圓!
他迎上去。她也迎著他推著自行車走來,一邊說:
「你為什麼一定要把信還給你?!」
他沒有回答。
他的腦子裡有的只是無所適從的慌亂。
事情還沒有開始,他就直覺到一切都將不是他預先想像的那樣,一切都會像上次見面那樣留給自己失望,他一看到楊圓圓就直覺到楊圓圓不可能愛他。
周圍的溪流和山巒剛才還是那麼富有情調,現在一下子變得蒼白和枯燥。
他有點氣餒,想要退卻,但是他馬上想到以前的痛苦,想到他要作最後的一搏,他指了指桑樹地對面山坳里的學校,說:
「我們到那裡去坐一坐。」
她同意了。兩人一起走,大概不過五步,他向她解釋為什麼到那裡去,她突然站住:
「你說葉金?他現在在不?」
「他現在出去了。」
現在出去意味著他隨時會回來。
「那我不去了。」
準確說來,他和她不是同時,而是比她還快地轉身,往她回去的路上走。他轉得這樣快,是因為他感到她不去終於印證了他剛才的感覺和預想。
他只覺得心中無限的懊喪。
她推著自行車,他走在她邊上。他不知道她說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已向她說了些什麼,只覺得心亂如麻。走了一會兒,他站下來,說:
「那麼再見了!」
葉金回到學校宿舍時,見只俞思一個人,問他緣由。俞思說了。葉金說:
「他看不起我。我以後叫她後悔。」
俞思不知道,葉金當上工人後,寫給了楊圓圓不少求愛詩。楊圓圓拒絕了好幾次,他仍然寫。後來楊圓圓看到他不理他,他才不寫,輾轉到寡婦身上,照他的說法,「我想墮落」。
這次約會雖然又讓俞思灰心喪氣,好處是讓他不知不覺從死的陰影走了出來,他的心境變得真正的平靜明朗,就像風雨過後的龍珠湖一樣。
後來思戀在心中難免會不自覺地冒來,他從以前畫楊圓圓中得到啟發,找到了一種武器,那就是同樣畫楊圓圓的半身像,不是把她往美里畫,而是醜化她,他一想到楊圓圓,他就會在上面添上幾筆。
真所謂「被刺扎了要用刺來剔」,那效果真是出奇的好。
又過段時候,他看到一個作家的話:
「當你因為得不到一個美女而生不如死又欲死不能的時候,你就想她最終也將和你和所有的人一樣會成為一具骷髏,就如俗諺說的:『不要光看新婦上炕,更要看她老來下葬。』」
於是,他把楊圓圓想像成骷髏,改為畫骷髏。在他的塗塗抹抹中,原來心中楊圓圓的光彩開始一塊塊地剝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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