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源賭坊的東家叫李廣河,是個四十來歲身材瘦小的男人,他跪在地上偷偷看了眼後面靠牆坐著的許元會,心裏面有些打鼓。
眼前這個女人他知道,只是好奇洪州衙門到底出了什麼事,竟然哪裡都有這個女人插手事情。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就應該給她送份禮,而不是給許通判了。這傢伙拿了錢不辦事,明明說好不讓他上刑拷問,現在還不是又給帶上來了。
許元會的目光和他對上,不可察覺的點點頭,讓他放下心來,肯定不會對他用刑。
「李廣河,我也不和你廢話,給你透個底。」莊柔無視他和許元會對眼,看著手中剛寫好的紙頭也不抬的說道,「這張紙是水月閣的媽媽宋玉香所供,她說你和程一刀有過交集,常接待山上下來的土匪,還收了不少他們搶奪來的贓物。」
李廣河茫然的抬起頭,他知道自己是因為那個叫程一刀的土匪,才被抓到此。可打聽下來,那土匪是在水月閣中發現的,和他們廣源賭坊八字都沒一撇,怎麼就扯上關係了?
「通匪可是砍頭的大罪,全部財產還要充公,我也不對你用刑了,沒意見的話就畫押吧。」莊柔的態度平淡無奇,口氣極像吩咐廚子晚上加個菜一般。
一頭霧水的李廣河一聽畫押,趕快就喊道:「大人,這是冤枉的啊!我和宋玉香根本就不熟,那程一刀更是見都沒見過。明明土匪是在水月閣中發現,和我又有什麼關係,還請大人明查,不能聽信她的一派胡言啊!」
「對了!她肯定是想把我們拖下水,栽贓陷害別人,才能求饒減罪。最狡猾的就是那宋玉香,占著有人撐腰,就想誣陷好人啊!」
他忍了忍到底沒把宋義的名字喊出來,整個洪州生意上的人誰不知道,宋玉香和宋義關係不一般,到底是什麼關係不好說,但絕對是護得死死的。
莊柔聽了便露出驚訝的表情,指了指桌上的紙,「可她的這張供詞上明明就是這樣寫的,而且不止寫了你,還有其它人也在。我大概數了數,幾乎抓來的人沒一個逃掉的。」
李廣河愣怔的看著她,全部人都在,不是光有自己,有必要咬這麼多人來背罪嗎?
許元會實在是坐不住了,那張宋玉香的供詞,他明明親眼看著是莊柔剛剛才寫出來的,說不定墨跡都還沒幹透呢。
「我說莊典史,那紙上的字是你剛才寫的吧?」他決定出來拆台了,怎麼也收了別人的銀子,就這麼草菅人命不太好啊。
好傢夥,收的銀子應該不少吧。
莊柔回頭瞧了他一眼,笑了笑便轉過頭來,看著明白自己被騙從而憤怒的李廣河,「確實是我寫的,你不承認也行,一會按著你的手畫押就好了,又不是什麼難事。很不服氣吧,我這可是得到宋義縣男的同意,才敢這麼做的。」
許元會目瞪口呆的看著她,這扯大旗竟然扯到了宋公身上了,根本不可能的事!
「大人!這…這不可能!」李廣河也不相信,宋公那樣道高望重的人不會做出自毀名聲的事來,一定是這個女人哄騙自己。
「想必你應該聽說了,知州大人晚宴之時,我向宋縣男提到了眾人捐贈財物,用於造福洪州百姓。當時宋縣男心系洪州的父老鄉親,願意擔保在出現刁民之時,全力支持官府。」
「在那之後,我就興致勃勃的去找你們,想談談這件善事要怎麼開始。你們卻跟著四海賭坊的人對我惡言相向,甩手離去。」
她斜瞅著李廣河,冷笑了一下,「此等造福百姓之事,有知州大人和宋縣男全力支持,你們還如此挑釁無禮。除了通匪之外,誰還能給你們這麼大的膽子!」
廂房中哭鬧的事當時只是個小插曲,誰也沒有放在心上,自然也沒什麼人傳出來,能讓開賭坊的人知道。
李廣河聽得糊塗,只能又看向了許元會,「許大人,真有這麼一回事嗎?」
許元會猶豫了半天,才不肯定的說道:「當時確實提到了這事,宋公也答應過,可……」
他話還沒說完,莊柔便啪的對著桌子就是重重一掌,打斷了他的話。然後對著李廣河就喝道:「怎麼,是不是要把宋縣男請來這裡,當面說給你聽!」
李廣河那裡敢,在這洪州還沒有一個不敬重宋義的人,此時他不敢再懷疑,只能不停的嗑頭喊冤。
「大人!要是當日大人就提到這件事,小人絕對不敢走啊!」
「你的意思是怪我?」莊柔問道。
「不!小人錯了,知錯了,還請大人再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李廣河都要哭出聲了,怪不得聽說有一家小賭坊到門口就放了,那天好像是有幾個人沒跟著大夥一起走。
他只恨自己當時怎麼如此心急,多坐會又不會死,說不定還能在宋縣男面前露個臉。
等他哭得差不多了,莊柔才開了口,「三成,交嗎?」
「啊?」李廣河猛的抬起頭,呆若木雞的愣在那。
莊柔輕敲了敲桌子,「三成股,願意交的話,明天我就放你和你的人回去。當然還有你的客人,也可以一併離開。」
李廣河半天才反應過來,通匪是假,要錢才是真。如果不交的話,就會被宋玉香那供詞給送進大牢,以通匪之名被砍頭。
「交的話,我就把你和店鋪的名字劃掉,不然的話就等秋後吧。」莊柔拿起筆,笑眯眯得說道。
秋後?那不是秋後問斬嗎!
「交,小人願意交出三股,為知州大人造福百姓!」李廣河後背一涼,趕快磕頭道。
莊柔拿著筆在紙上劃了一筆,就算是去除掉他的名字,而站在他身邊的許元會自然看得清楚,上面根本就沒有李廣河的名字,她純粹是在嚇唬人。
他盯著那些字痕跡,正思索著要不要說出來,畢竟這不合規矩,而且莊柔也不是他們的人,莊柔自言自語得嘀咕起來,「巡捕房也應該放筆銀子了,牢房太小太髒,大家的待遇都不高,連馬匹和像樣的武器也沒有。」
許元會深吸了口氣,牢獄中那血腥加霉臭味,讓他這個早就習慣的人也是一陣想吐。
手上沒錢,光用權力來壓人,手下的人也不會服。而且用銀子的地方也多,破案收稅這些都必須要人,光幹活不給好處,時間長了下面必然抱怨連連。
真是一分錢難死英雄漢,他想了想看那李廣河也沒什麼不願意,有宋公來扯虎皮,不讓他們給銀子恐怕還要和你急。
於是,他便無聲無息的退後,又重新坐回到牆角的條凳上,靠牆抱著手閉上眼假寐起來。
莊柔笑了笑,就對李廣河說道:「你看看,許大人為了這件事忙了一天,到現在都不得休息。如果每個人都能像李老闆這樣有見識,我們可就省事多了,不然都要叫來這裡很麻煩啊。」
李廣河又不是木訥之人,自然是聽懂了裡面的意思,趕快應道:「大人,小的回去便把此事宣揚開來,我熟悉的那幾位必然勸他們自己應下,省得再來煩憂到大人的休息。」
「那敢情好,就麻煩李老闆了。」莊柔就是愛和聰明人打交道,不用浪費什麼口舌,不過好處還是要給的,便告訴他功德碑的事。
聽完後李廣河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宋縣男會插手此事,原來是要獻給皇上看啊!
這可是天大的榮譽,能在皇上面前過眼,說不定憑著這事,可以給家中子女帶來好處。打燈籠都遇不到的好事,今天可就遇上了。
李廣河哪裡還有怨言,這不是給洪州知州送銀子,而是給皇上獻忠心啊!
他笑得嘴都合不攏,一個勁的在那作揖,「多謝大人,多謝大人提攜。」
「行了,你下去吧。」莊柔擺擺手,然後對獄卒說道,「把李老闆請下去,街口不是有家餛飩店嗎?給李老闆和他的人買幾碗過來,記得叫店家把料給足了。」
牛大勇對她昨天可是提過好幾回,傍晚街口就會有個賣餛飩的出攤,味好料足又便宜,他每晚都會去吃個五六碗。
莊柔從荷包中掏出兩塊碎銀子,放在桌上讓那獄卒拿走,「大家也忙一天了,剩下的你帶著兄弟們也去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從來只有從獄卒手中搶銀子的官員,還沒有從官身上得到過錢,牢中的幾位獄卒都愣了,想拿都不敢動,全看向了閉目假寐的許元會。
許元會閉著眼都能感覺到獄卒投來的目光,心中暗暗罵了幾句,這個好人又給那女人做了。他只得睜開眼,很不痛快得說道:「還站著幹嘛,莊典史什麼人啊,有的是銀子。給你們還不拿著,看我幹嘛!」
「是。」獄卒得了令,趕快去拿銀子。
莊柔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只是笑了笑,雖說用錢買人心說出來不好聽,但這可就是最真誠的表達了。連錢這種最容易示好的東西都不願意給,其它的還能信呀。
李廣河可急了,趕快摸身上想要掏銀子,這白吃官家的一頓餛飩,讓他有種吃斷頭飯的感覺。可上下一摸,半個銅錢都沒摸出來,才想起被抓進來時,什麼都被人搜光了。
見他那尷尬緊張的樣子,莊柔便笑道:「別摸了,等你出去之後,要是記得大家的好,到時候就再請大家去喝一杯好了。眾人也會念著你的好,對吧?」
「謝大人,只求各位大哥官爺賞臉。」李廣河磕頭謝道,這是給自己機會拉關係了,誰說女子不如男,這位姐兒做官簡直當的太好了!
他心中非常感動,女人就是溫柔心軟,不用刑還給吃的,連獄卒這些小雜役都想到了。要是人人都這樣為官,百姓的日子可就真的好多了。
正當李廣河在感動之時,就聽到坐在上方的莊柔對獄卒說道:「過一個時辰之後,你們進去記下誰願意交出三成股。交的就給他們東西吃,不交的提出來打入死牢,明天就把他們的家人接來,反正全部都匪,秋後就送他們全家上路。」
李廣河身子頓時一僵,後背就起了層冷汗,不交銀子就滿門抄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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