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挑燈看劍 第126章 最是懵懂最情深

    測試廣告1……阿洛?

    脆弱的聲音叩動無解的心魔。隨夢小說網 http://www.suimeng.co/

    百弓莊主在剎那間被碾為齏粉,  葉倉四人被狂暴橫掃的壓力重重摜在石壁上。地窟中血池如沸,祭壇上陣紋光芒大作,化作千萬枷鎖,  縱橫交錯。

    風聲尖嘯,  魍魎嚎笑。

    碎石簌簌而落,祭壇陣紋一條接一條破碎,  牽制惡鬼的鎖鏈接二連三崩斷。失控與殺戮祀主的反噬爆發,黑血瀝瀝潑灑。可惡鬼不管不顧,  眼中只有肩披風雪的少年——那是他不死不滅的妄念。

    是渾噩中也不會忘記的眉眼。

    黑霧沖天而起。

    遠遠趕來的陸淨只見太一劍當空墜落,陰戾得前所未見的魔障席向仇薄燈,  後者卻不躲不避。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寒脈剛解靈氣艱澀,趕之不及,  頓時心焦火燎,  大喊了一聲「仇薄燈!小心!」

    仇薄燈聽不見呼喊,  也看不見魔障。

    一切都遠去了。

    只剩下,  他的……

    阿洛。

    地動山搖。

    支撐招魔引大陣的血池徹底乾涸,好不容易得返人間的死魂野鬼發出不甘的尖嘯,  有的被扯回大荒,有的在天光中消散。

    惡鬼懸停在仇薄燈身前。

    他的聲音仿佛穿過很遠的地方,很長的時間傳來,  空洞沙啞,  艱澀無比,低不可聞

    「……嬌。」

    嬌。

    是嬌縱的嬌。

    是千嬌萬寵的嬌。

    「嬌嬌。」

    黑霧自行炸開,倒卷回落。

    仇薄燈如大夢方醒,也如徹底被夢魘吞沒。他幾乎是在黑霧崩散的瞬間,同時沖向引魔歸淵的陣門。修長的五指在半空急張,  彈出五道細細的血線,要趕在溝通人間與大荒的陣門封閉之前,拘住某一縷冥靈的靈識。

    地窟開始塌陷,巨石大塊大塊砸落。

    煙塵四起。

    陸淨急沖落下,眼疾手快地將幾個走背運的小兔崽子揪住。帶他們飛向外邊時,瞥見石頭中還有道珠光寶氣的身影跟著滾出來。來不及多想,陸淨就順手拉了一把。一拉之下,只覺得對方重如萬斤,險些一個倒栽蔥掉下去。

    轟隆。

    地窟徹底坍塌。

    百弓莊地底石窟的崩塌引動天池山上的雪,雪如大潮,被護城古梅的力量托舉向清穹。陸淨在雪地落下,再回頭,霧散雪落,簌簌飛花,只剩下仇薄燈十指虛攏,神情前所未見的怔愣。

    仇薄燈指尖顫抖。

    生生死死,多少荒唐都走過了,獨獨這一次,忽然怯弱到不敢低頭。

    找到了嗎?

    ……真的找到了嗎?

    許久許久,他慢慢垂眸。

    一絲熟悉到魂魄里的靈識被他拘在指尖。

    如微光,如火芒。

    十二年來,茫茫覓尋,苦苦沉浮忽然落了地,生了根。

    找到了。

    仇薄燈隱約聽見陸淨在喊他,隱約看見幾道身影奔向自己。

    他攏著,護著那一縷氣機,向前走。剛走出一步,一口壓抑十二年至悲至淒的血就吐了出來,點點滴滴,如紅梅落進白雪裡。

    …………………………

    天池山在下雪。

    屋檐下的窗關得嚴嚴實實,不漏進一點寒氣。銀屏旁的暖爐生了炭火,近軟塌的地方點了罩紗的銅盞。房間裡有一個小藥鼎,燒得咕嚕咕嚕。陸淨掀開藥鼎,抓了兩三把草藥丟進去。

    「百弓莊主以素女為祭,設的引魔陣,原本應該是想招畢阿神。祂的一尊化身是歡喜相。」仇薄燈臉色還有些蒼白,「但天池山下連寒脈,陰氣極重,誤打誤撞下形成一扇與魔障相連的鬼門。」

    鬼門開,死魂出。

    最終引來了他的阿洛。

    仇薄燈半躺半靠,倚在煙羅雲衾中,指尖觸碰深黑漆金的巫儺面具,那一縷熟悉的靈識被他托寄在面具里,以自己的神識滋養它。

    陸淨看了他一眼,心說你神傷牽舊疾地,還不好好休息,在這作哪門子的死?

    想是這麼想,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只能暗中嘆口氣,半擔憂半泄憤地往藥鼎里又扔了把黃連。

    他沒有問仇薄燈怎麼確認被百弓莊主引來的惡鬼就是師巫洛的。

    也不用問。

    若世上有誰能在驚鴻一面中,認出消散墜魔的師巫洛,除了仇薄燈,不會再有別人。

    「我查了一下,」陸淨說,「從三年前起,梅城出生在上陰月的女子就陸陸續續有人失蹤。一年前,失蹤的人數過多,城祝司的一位祝師發現了,上報給了御獸宗。御獸宗派過兩三次弟子前來詢查,於城外斬殺了一條惡蟒,便結案歸去。」

    「但是,一年前,百弓莊因承接御獸宗馭靈鞍的鍛造,得掌棲舟台。御獸宗弟子結案歸去後,他們就把目標轉向乘坐鯨舟往來的走荒人。」

    最近兩三年,山海閣與天工府聯手改進了飛舟,鍛造了一種速度較慢,承載較大的客舟,名曰「鯨舟」。因為行舟極晃,條件太差,再加上一些舟主逐利,恨不得一舟塞下兩舟人,所以乘鯨舟的基本都是窮寒的流民,常常有無舟引的絲渡客。

    在梅城,這些無舟引的窮寒渡客,被悄無聲息地投進了血池。

    草芥征蓬般,沉沒下去。

    陸淨臉上掠過一抹不善的殺意。

    他已經不是十二年前目睹仙門忘恩負義,就形如驕傲破碎,脊斷顏摧的幼稚小鬼……心欲沉浮,人妖無二,哪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短短十二年,諸多事情查出個端疑,就能猜到七八分的詭計。

    這一次,百弓莊主在仇薄燈抵達天池山時,引動招魔陣,是巧合還是預先圖謀未可知。然而有一件事是肯定的,百弓莊能夠如此順利地在梅城城祝司的眼皮底下辟出百丈深的地窟,積起三十三丈深的血池,背後肯定另有龐然大物的支持。

    「御獸宗,西海妖族,兩個的可能性都很大。」

    十二洲的仙門中,御獸宗修士與各大妖族的關係最為緊張。

    御獸宗御獸宗。

    一個「御」字足以引出許多問題。

    御下治事,視妖為獸。

    雖然御獸宗宗門內部也有力主修士當與妖神相契為友的一派,但到底主張「二者一為主,一為仆」的派系占據絕對上風。因此,除各城各池的護城神外,御獸宗對待妖物靈怪的態度,一向頗為傲慢。

    十二年前明晦夜分,三十六島重登東洲。

    御獸宗宣布廢除強馭妖靈為奴的「血契」,算是順從神君意志,對妖族做出退讓。但其中有幾分是出於忌憚,幾分是出於悔悟,就不必言說了。

    眼下,仙妖會盟在即。

    有傳言,西海妖族與仙門媾和的條件之一,就是御獸宗必須捨棄原本的宗門名字,另擇它名。

    對於一些古板的修士來說,更換宗名,無異於摧基毀門。

    「你身負暗疾的事,恐怕現在已經被他們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吧,」仇薄燈將巫儺面具收進廣袖中,漫不經心,「總歸是要來的。」

    陸淨沉默片刻,冷不丁問「你是不是打算馬上進大荒去找他?」

    房間靜寂。

    草藥煮沸,起起伏伏。

    仇薄燈不說話。

    籠罩在銅盞上的素雅宣紙以水墨描摹遠山長河,被火燭就光與影一起投落到他臉上,掠過眉間,掠過側臉,依稀就如這些年,他走過的千山萬壑。

    砰。

    藥罐被端起,被陸淨沒好氣地放到塌旁矮案。

    「與百弓莊有關的飛舟往來,左胖子已經動用天工府在調查了。你們太乙那四個弟子身手和能耐還不錯,徹查梅城城祝司的事,已經交給他們去做了。我給不渡傳了符訊,那禿驢至多凌晨就到。我們兩個是比不上大少爺您厲害,但護個法還是綽綽有餘。」

    陸淨起身,拉開房門。

    按道理,不管是為了暗流涌動的局勢,還是為了仇薄燈的暗疾,都不該讓他進大荒。

    可陸淨沒有勸阻。

    該怎麼勸阻?

    知交反目,俗事雜陳,瑣事纏身。

    三次身死,又過十二年了啊。

    蒼生就是個沼澤,誰進誰喘息不得。

    偶爾的偶爾,去做真的想做的事吧。

    娘親的話由在耳邊,說,江湖就是幾個打打鬧鬧,吵吵笑笑的人,你做一些很傻的事,他們陪著你,他們去做一些很傻的事,你陪著他們……那就這樣吧,大家再齊心協力犯一回傻好了。

    「藥力夠護你神識進幽冥一個來回,」陸淨仰面看掛在屋檐下的排鈴,低聲說,「去找他吧。」

    清風攜雪,簌簌而落。

    他走出門。

    「陸十一。」

    背後有人喊了他一聲。

    陸淨沒有回頭「謝就不必了,本公子知道自己有多瀟灑倜儻。」

    「我是想說,你黃連放多了,太苦了。」

    「……苦死你得了!」

    房門「砰」一聲,被人怒氣沖沖地甩上。仇薄燈將青瓷碗放到桌邊,無聲笑了。他自袖中取出深黑漆金的面具,指尖一點一點描摹過狹長深刻的眉眼。恍惚間,想起陸淨先前說過的,某個人還在等著你帶他回家。

    「不是的。」

    仇薄燈輕輕說。


    他十指點在面具邊沿,慢慢覆蓋上自己的臉,一如從前。

    天高几丈,路長几里?

    地厚幾丈,鄉廣幾里?

    ……不是他帶阿洛回家。

    是阿洛在,他才有歸處。

    迷轂燭芯爆開小小的燈花,火焰向上躥起,房間倏忽明亮,又倏忽黯淡,仇薄燈的神識墜入黑暗。

    ……………………

    天池山下。

    陸淨盤膝坐於石上,一把秀麗的彎刀橫於膝蓋放著。出於年少俠客夢的情結,他習慣佩刀帶劍,但其實他真正的本事是一身神鬼莫測的毒。如今這個世上,敢且願意毫無戒備地飲下他熬的藥湯的人,只剩寥寥幾個。

    衣袂掠空。

    一道人影落下。

    「開始了?」

    不渡和尚望了眼氣息封鎖的天池山,問。

    陸淨點頭,他便過來,一手肘將陸淨擠開,毫不客氣地分了大半塊岩石,口中叨叨抱怨這一路好懸沒被左胖子的飛舟坑死。陸淨聽他抱怨,沒忍住,還是問「禿驢,你覺得,他這次能成嗎?」

    這不是仇薄燈第一次入大荒找師巫洛。

    十二洲尋覓無果,他早就疑心過,師巫洛是依舊墜魔墮進大荒了,便如曾經以巫儺降天的方式,以神識往幽冥搜索,只是一無指引,二無跡尋,一次又一次,總是沒結果……有一回,還險些被墜荒的天神發現。

    「能吧,」不渡和尚說,撓了撓頭,「再不能就該瘋了。」

    陸淨苦笑「你覺得他現在沒瘋?」

    不渡和尚低聲念,阿彌陀佛。

    兩人忽然就明白了。

    十二年來仇薄燈始終是太乙小師祖,不過是有人希望他被千嬌萬寵著,所以他就把自己活得恣意豪奢,憑一句「我以赤誠愛天地,天地亦赤誠愛我」撐起一個驕縱少年的朽殼,朽殼總有一日會倒塌的,可他還能把自己活成什麼?

    一個瘋了,一個入魔。

    「總歸是找到了。」

    積雪滿川,落花滿河。

    ………………………………

    靜水從玄冰下流過,他逆行在往昔的河。

    光陰錯落,全是記憶。

    這是三次死生之後,仇薄燈第一次見到南疆,見到巫族的萬水千山,在另一個人的記憶里。重巘深綠,峭崿巍峨,博水蜿蜒在最高的巫山腳下,四處除了濃霧就是蔥蘢老樹。草木一歲一枯落,白鳥唱老藤蘿。

    細碎木屑,如塵飛舞。

    年輕男子坐在黑石祭壇上,低頭雕刻一節若木。

    他的動作很生疏,還拿捏不好力度,有時候一刀過深,就直接毀掉了即將刻好的木偶。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停下來,睫毛低垂,銀灰的眼眸注視刻刀,仿佛在清晰地回憶什麼,然後換一個,從頭來過。

    他好像不懂失落,也不知道挫折。

    「要斜紋走刀,落鋒不能太重,」仇薄燈俯瞰看他,唇角微彎,「對啦,就是這樣。」

    仿佛聽見了他的話,年輕男子走刀很快變得越來越穩,越來越輕盈。

    細碎的木屑紛紛揚揚,像下了一場很短的小雪,可周圍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時間其實已經過了很多年……他為阿洛設好凝形塑骸的祭壇時,笑言說,別看你現在知道了很多,等你真正有形骸,肯定還是很多不懂,有得頭疼。

    ……到時候再教你吧。

    好。

    他答應了卻沒來得及教。

    可阿洛自己學會了。

    仇薄燈在過往的時間裡走過,看他學刻若木靈偶,學鑄夔龍金鐲,學取雪梅釀酒,一遍不會,就重複百遍千遍千萬遍。再沒有他這樣笨拙的學生,也再沒有他這樣執著的學生,在漫長的時間裡,一邊等待,一邊揣摩。

    跌跌撞撞學怎麼去愛一個人。

    這麼傻啊?

    仇薄燈抿唇,欲笑先淚。

    「阿洛,我們一起回家。」

    星星點點的光芒因循一絲氣機的指引,無聲無息地在幽暗中蜿蜒,一點神識不上清穹,卻下黃泉,倏忽萬里,越過古往今來,越過死生相隔,抵達不知多遠多深的瞢闇。星輝止於漆黑無光的深淵。

    無數魑魅魍魎,無數死魂骷髏停下廝殺,貪婪抬頭。

    幽冥忽震。

    一道氣息殺意橫掃,化作一個最可怖的惡鬼,暴怒地將所有仰望星芒的死魂撕成碎片,爾後黑色的霧有若實質,從四面八方匯聚,縱橫交錯成巨大的囚籠,將自點點星光中走出的紅衣少年籠罩其中。

    他捕獲了唯一想要的東西。

    狠厲、貪婪、占有、私藏。

    死去之後,所有以往被死死克制住的尖銳欲/望終於徹底爆發……要死死擁抱,要牢牢箍住,要徹徹底底地吞噬,一點骨血都不分與他人,要從此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再也不分開了。

    多少年的愛戀,鑄成欲望無邊。

    囚籠收縮。

    紅衣在昏暗中舒捲,走過人間來到黃泉的仇薄燈卻不躲不避。

    「阿洛。」

    仇薄燈聲音微啞,他想要微笑,眼淚卻先無聲無息划過雙臉。

    一滴一點。

    晶瑩的淚水穿過惡鬼的雙手。

    逼近的黑氣定格在虛空。

    蒼白虛幻的惡鬼在穢暗中怔怔凝望紅衣如火的少年,冷氣森森的雙手伸出,又止住,黑霧徘徊在仇薄燈的脖頸附近,像凶獸即將獵殺獵物的尖利爪牙,也像想觸碰又不敢觸碰的指尖。

    「……不要哭。」

    他慢慢地說。

    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甚至不知道每個字每個詞的含義……那麼多的亡魂恨怨,那麼洶湧的偏執愛戀,紛紛雜雜,刺激他的理智,撕扯他的靈識,他連形容都無法控制,可他還記得,記得該怎麼笨拙地哄一個人。

    不要哭。

    我在。

    黑氣徘徊收緊,又散開,蒼白的手向前伸出,又收回,囚籠崩塌破碎,構成新的鎖鏈,反過來惡鬼束縛。無窮無盡的惡念重新聚集,拖著他墜向深淵。惡鬼猛地伸手,抓住少年的雙肩,要帶這個人一起墮落。

    ……是他的。

    ……要留下來。

    可等到真正抓住時,手指卻忽然鬆開了。

    只知索求占有的惡鬼輕輕推開少年。

    要送他返回人間。

    「……不要來這裡。」

    這裡污穢,骯濁。

    你不要來這裡。

    或悲或歡總無恨,最是懵懂最情深。

    仇薄燈向後飄退出幾丈,緋紅的衣袖在空中漫漫展開。

    他低頭看被百鬼叢穢纏身的阿洛,想要說話,咽喉卻被無形之物堵住了……他的阿洛啊,乾乾淨淨,誕生在高天之上的阿洛,該是蒼山的雪,該是亘古的湖,該是人間的月與風,光與塵。

    他連一點醜陋污濁都捨不得他見到。

    怎麼如今卻與穢物廝殺,墜於泥間?

    仇薄燈閉了閉眼。

    再次睜開,已然平靜了下來。

    「你不該讓我走。」

    他慢慢說。

    聲音和當初戴著巫儺面具,走過千山萬水,教導天地懵懂的冥靈什麼是萬物什麼是風月婉約沒什麼兩樣。

    從前如此,今朝如此,來日亦如此。

    生生世世。

    仇薄燈如仙鶴涉水,一步一步,自虛空中走下,走向最深最冷的晦暗。

    他的紅衣飄拂起落,所過之處,衣袂逸散出金色的光塵。濃墨般的黑氣纏繞上他的衣袖,而他只是一味縱容,心甘情願,任由惡鬼的欲/望滋生蔓延。他如最愚不可及的囚徒,囚門打開,卻自困籠中。

    可既然心甘情願,又怎麼能說是樊籠?

    這是他唯一的歸處。

    「你該留下我。」

    仇薄燈偏頭,輕輕地笑了。

    眼角星星點點,都是明媚光痕。

    仇薄燈在幽暗中跪坐。

    他低下頭,漆黑的長髮散落,迤邐垂過雪色的臉頰與脆弱的脖頸。他向漆黑的荒虛伸出手,紅衣娓娓覆下,只露出伶仃的腕骨與微暖的指尖。

    「阿洛,你覺得自己一身污穢,那就把我也弄髒吧。」

    「我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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