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蕪姜
第二天阿娘便去榷場上扯回來兩匹新布,一塊兒藍,一塊兒紅。寨子裡的人們都知道蕪姜要和項參軍成喜事了。姑娘家的身子也是奇怪,什麼都不懂的時候,看上去還是青青-澀澀,等到一點一點兒懂了,那女人的媚便日漸一日地散發出來。蕪姜反倒不敢再去看蕭孑操練了,青年們一看見她,不曉得要把她問得多麼面紅耳赤。
聽說拓烈重新又振作起來,和蕭孑的關係竟也好像忽然之間變得融洽,每日跟著蕭孑在寨子裡查防設局,他在解說兵法策略時他也在一旁默默站著聽。蕪姜聽了心裡便替拓烈高興,希望拓烈能多學點兒東西,將來把她阿耶阿娘留在這裡也放心。
&白起滅魏、韓聯軍二十四萬,魏、韓被迫獻地求和。後齊約韓、魏合縱攻秦,經三年奮戰攻入秦函谷關,迫使秦割地請和。弱者遭遇大敵,若無全勝之計,切不可犯莽夫之勇。對待匈奴亦如是,不妨可與周邊部落聯盟對抗。」寨子西北處,蕭孑一邊叫騎兵們利用鐵蒺藜與地洞設障,一邊與拓烈傳教著典故。
拓烈聽得一懂半懂,卻聽得十分認真。
一旁弟兄看過來:「等項參軍成了我們郝鄔族的女婿,不怕周邊部落不主動巴結。咱們只管多生兒育女,壯大族群便是!」
另一個聞言忙附和:「我看下一個要添丁的就是鄔德家!那天在河邊打水,第一次看到我們的小美人魚上了岸,嚇得兄弟我就沒敢過去。項參軍真是好身手,把恁個小辣椒擺布得服服帖帖!」
&哈哈~~」大漠上的男兒對情-事可不遮掩,那天晚上偶然撞見的一幕早已傳得眾人皆知。
蕭孑擲一顆石子過去,揚聲叱道:「都給老子閉嘴。體力足夠的話,幹完活再去沿寨子跑兩圈!」
拓烈臉上掠過一絲痛楚,但頃刻又復了平常。自心結紓解後,他也希望蕭孑能夠不走,繼續留在寨子裡與自己共事,便壓低聲音問道:「你當年為什麼要滅她親族?」
&的親族我一個沒動手,那座城裡,我只殺了個一員守城大將。但既是戰爭,就免不了殺戮,沾一絲血光也是沾。」蕭孑蹙著眉宇,雋顏冷肅肅的。
拓烈眼中掖藏一縷祈望:「既然已眾叛親離,繼續留在這裡未必不好?……你都已經把她動了!」
&忘記了慕容煜嚒?自身難保,何必再拖累其餘人等一起死。」蕭孑把一面鐵蒺藜扔進陷阱,鳳眸望蕪姜家的小院方向眺去。
——那個小妞最近一看到自己便臉兒紅羞、目光水濯濯,他曉得少女嘗了新、不知深淺,餵不飽呢。都不敢多看她眼睛,怕再多看幾眼走不掉了。
拓烈死心嘆了口氣:「那麼你準備何時動身?」
&個你不用問,該走的時候我自然離開。記得你許諾過我的。」蕭孑仰頭看了看蒼茫天空,估摸著時辰已到,便扔下手中物件:「借你的馬一用!」
那首領送給未來女婿的阿克哈馬跑得飛快,頃刻便往雁門關方向疾馳而去。
拓烈望著馬背上的瀟瀟英姿,糾結而痛苦地攥緊手心,久久忘了收回眼神。
蕪姜叫了他好幾聲,他都沒反應過來。蕪姜發現最近拓烈總是躲閃自己的眼神,像是藏著甚麼欲言又止,但他不說,她也不好究問,怕與從前的情愫有關。
便用小木棍戳戳他:「拓烈,你可看見子肅了嗎?」
她今日穿一抹霜-花斜襟小衫,底下搭著淡櫻色百褶裙兒,清岧岧的。怎生得風一吹,卻把那身段兒吹出來嫵媚。
大家看著蕪姜越發嬌起來的胸脯,那天晚上有弟兄路過,看見項參軍的手隔著小褂把她瑈著,小辣椒蕪姜乖乖地躺在河邊像只貓兒一樣叫。不由目光灼灼,逮著她一個人在時開玩笑:「我們的小美人魚,你可是又想上岸來尋你的軍-哥哥?」
最近走到哪兒,連小孩兒都對自己曖昧擠眼睛。其實蕪姜過後想起來也後怕,怎麼被他親著親著,便對他身上那抹清甘又奇妙苦澀的味道制服了呢……明明滿肚子還在生他的氣,竟然就任他擺布,忘記姑娘家的羞恥了。
蕪姜撿起地上的小枯枝,不客氣扔過去:「欸,你們都胡說八道些什麼?我來找他是有正事。」
拓烈自然也聽說了傳聞,他想起之前在河邊親過蕪姜的額頭,就那麼短短一瞬即離,她也許已經忘了,他卻暗自銘記一生。後來便漸漸與她分道揚鑣。再後來他吻妲安的身子,卻只是熱烈的情裕,不會再有那顫-栗的純純心動。
那獵鷹般的眼眸里便藏不住落寞,怕被蕪姜看見,頃刻又努力振作起來。冷聲問道:「和大錘去寨外設障,你找他有事?」
蕪姜皺著眉頭:「阿耶晌午出門,這時候還不見影兒。小聑犁說他家中母馬難產,請阿耶前去幫忙,我正想叫子肅去找找人呢。」
拓烈便把手中活計扔下:「不用等他,我去幫你找就是了。」
妲安站在不遠處聽見,連忙笑著打斷話茬:「哦,是晌午被我阿爸叫去喝酒了。阿爸說鄔德伯一輩子為寨子裡的牛馬羊群看病,這次又救了族裡那麼多人,一定要親自請他喝頓酒。後來喝完酒,正好寨子東面有個阿叔叫他去看牲畜,他就跟著去了,說是趕天黑前就回來。」
妲安的眼睛亮閃閃的,對蕪姜笑了笑,又轉而晃著拓烈的手:「拓烈哥哥,我這幾天胃裡酸得不行,阿媽叫你陪我去看看大夫。」
阿耶對牲畜們的感情,就跟對待自己孩子似的,哪裡捨得不去?
蕪姜莫名有些憂慮,但也只得應道:「哦,我就再等等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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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嵇準時到了地點,蕭孑拿回來兩套布衣常服與通關文牒。
明日凌晨就走。前番那個賣首飾的小販來路不明,倘若是慕容煜已嗅到風聲,那麼更是事不宜遲。
院子裡很安靜,並無甚麼閒人。阿娘帶著祭品去找女巫了,想請女巫為蕪姜的婚事祝詞。
破草屋裡戒食正在試衣裳,一邊往胸口比量一邊看著草檐下的彩帶道:「三天後就要同你成親了,那小美人可是死心趴地的和你好,你這樣走了對得起她?」
蕭孑肅著臉打包行囊,看不清心中所想:「不若把你的文牒給她,我帶她走可以。」
戒食頓時不敢再吱聲,他可不曉得八年前那場屠宮,心裡也甚覺鬱悶。說師哥不喜歡蕪姜吧,時常半夜醒來看見他下面鼓得老高,夢中呢喃著人小美妞的名字。要說他喜歡吧,從前蚊子見了他都躲,沒辦法只得守身如玉也就算了,現在有女人肯主動投懷送抱,幹嘛又吃了不要。
瞥著嘴懶散道:「你五千舊部都沒了,去京城拿甚麼取渣皇帝的狗命,不如留在這裡喝酒吃肉更自在。」
死胖子,還能不能有點出息。蕭孑冷蔑地睨了戒食一眼,若非怕這衰貨真把那倔丫頭領回去,他其實恨不得把他也甩了。
&但敢當面取我性命,就不會出這種下-作的陰-招,回頭又哭哭啼啼把戲做得那般辛苦。老子吃了十年刀尖飯,至今還沒怕過甚麼場面,我去了自有計較。」
忽然想起蕪姜喝醉那天夜晚說過的話——我娘在我六歲時也去世了,我哭得耳朵都快聾了,將來我不得不回去替她安葬——驀地記起被她搶去的軍印大鑰,倘若是真把皇帝殺了,那玩意興許還能派得上甚麼用場。便狠踹了戒食一腳,叫他趁沒人去給自己偷回來。
這死胖子雖胖,功夫卻是詭異得厲害,上一回若非叫慕容煜下了藥,他師兄弟二個也不會輕易那般狼狽。
&來喝去,我在你眼裡就是一坨-屎!」戒食不情不願地挪著步子,不一會兒便臉紅耳燥地回來。
蕭孑問他:「拿來沒?」
&躲在帘子後面,也不曉得在幹嘛,屋裡門閂著。你自己去。」聲音也小得跟蚊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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