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蕪姜
前排士兵拉開長弓,數百隻鋒利冷箭瞄準過來。蕭孑睇一眼,卻不慌不忙。一早就看穿此行必有貓膩,若非因著那小妞臨行前愛怨交織的回眸一望,他根本懶得摻和。
蕭孑勾著唇,冷長的眸底掩一抹狹笑,復又問:「那這麼說,先頭與逖國的聯盟,也是皇上與大人們的主意了?既是早早以前就想殺我,又何須等到現在,徒勞讓你們擔驚受怕這許多天。」
&趙檜扯了扯嘴角,莫名有些沒底氣,骨頭軟。怎麼死到臨頭了,看這小閻王還是一副氣定神閒的囂張樣,別出什麼亂子啊。
&息!他一個再能打,能以一敵三千?」賈高鄙夷地覷了趙檜一眼,腆著西瓜肚子接過話茬:
&將軍非要問得這麼清楚,那就讓你死得再痛快點好了~~原本皇上仁慈,念你多年軍功,只要你肯娶妹殊便對你網開一面。但這回可沒辦法。這回人鳳儀小公主點了名要叫你死,皇上想討美人兒歡心,又如何能不應?不過你也別不高興,好賴那李屠戶家的水痘婆娘還在地底下等你。女人嚒,臉蓋住了都一樣,將軍去了總不會太孤單……」
&嗤——」一席話聽得士兵堆里爆出低笑。早前慕容煜把燒焦的腦袋送去與癸祝換城池,蕭老大人在祖宗牌位前哭了三天三夜,之後便隔三差五地去宮裡討撫恤,討完了兒子的討自己的,討完了自己的又弄了個陰-婚討兒媳的。那李屠戶又是個大嘴巴子,如今誰人不曉得將軍與他家死姑娘的那檔子事?
……花蕪姜,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她!
蕭孑高坐在馬背上,眼前又浮起蕪姜清嫩嬌羞的小模樣——「連從不近女-色的蕭將軍,都肯為了我花鳳儀頻頻破戒,又何況一個色-欲昏心的皇帝?你且走著瞧好了。」
哼,好個惡毒的小辣椒,只不過是騙了她一個身份而已,竟要鬧到取自己性命來解恨。
他的目中便鍍上了殺氣,左手持弓,箭在弦上重重摁下。
&極,是極!將軍與那痘婆娘洞房之後,記得託夢給老大人,皇上已許諾屆時封她為一品誥命夫人。將軍雖與小公主無緣,總不至因此吃太多虧……」那邊廂趙檜還在嘴上痛快,半句話沒說完,脖子卻忽地穿出一個血洞。看到蕭孑垂在手腕上的弓空了箭,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整個兒便已從車轅上栽下。
&媽的,狼心狗肺!白白替他癸祝打這許多年江山,全當餵狗吃了!」
寂靜的山谷忽然響起一聲粗吼,緊接著頭頂上方飛來數不清的雪團與利箭。早就困頓不堪的士兵們哪裡能應對,見狀紛紛捂首逃竄。卻來不及多跑幾步,頃刻間便已身中數箭,被滾落的雪團軋去了黃泉。
……~……
殺戮漸停,夜空已黑透,只剩下稀稀朗朗幾點星光。
陰狹的山谷下橫屍三千,在空氣中瀰漫開一股新鮮的死氣。四周清悄,那一具具或匍匐或扭擰或驚懼的無魂之軀外,只見一騎汗血寶馬臨風而矗,馬背上年輕的將軍容色冷郁,一襲銀色鎧甲在雪夜下閃爍著凜冽寒光。
又過了不多久,暗處里陸陸續續走下來數百個弟兄。
大李走在最前頭,翻出車板下不停哆嗦的賈高,揪著衣襟拖到蕭孑跟前:「媽了個巴子的,白養這群酒囊飯袋,一點也不經打!」
賈高渾身抖得像個篩子,哪裡想到這小閻王暗地裡還有布置,他帶的兵自然是能打的,現在三千羽林死絕,只怕自己也沒甚麼活路。
拼命磕頭哆嗦:「求、求大將軍饒命……這、這實在不是小的主意啊……實在是鳳儀小公主與皇上談條件,說用將軍的命抵她母妃的屍身,不但幫皇上清了君側,報了她的仇,還能省下三座城池換將軍的腦袋。哦,我這裡有證據,將、將軍您請過目……哎唷!」話還沒說完,腦門便被踢了一腳,嚇得頃刻尿失禁。
&口白牙亂誣陷人,我們將軍與小公主情深意切,許你在這裡造謠?滅了你!」大李打他腦袋,罵罵咧咧地接過信箋,瞄了一眼遞給蕭孑。
蕭孑接至手中一看,但見幾行清澀小楷——「冤債皆有主,蕭狗且償命。北路布險關,譴他護棺行。了我逝母恨,清君身側危。」
&咳……」只看得胸腔猛地一嗆,一口血差點湧出來。
把信紙揉進掌心,本來欲要碾碎,驀地卻又收斂。
那邊廂賈高還在磕頭:「這是當日鳳儀小公主給皇上的信,微臣偷出來臨摹了印子,怕慕容七知道我們殺了將軍,沒法兒交代……您、您也知道,這些年他心裡就只記掛著您一個……咕嚕。」
話還沒說完,腦袋就已經滾去了地上。
嘀嗒、嘀嗒……
睜著兩顆暴突的眼睛,看見蕭孑手中的長劍蜿蜒淌下來一縷鮮紅,死不瞑目。
蕭孑橫眉冷覷,劍鋒一挑,果然從賈高的腰帶里挑出一枝黑烏鴉毛令箭。容色便異常的冷肅:「割了這兩個的腦袋,揀一顆送與狗皇帝吊燈台。」
&你個清君側,最該殺的就是你們這群碩鼠!」那血腥濺到大李黝黑的臉上,大李很尷尬。他剛才也瞥見信上的內容了,將軍浴血沙場十年,從來殺伐果決、不留羈絆,能為小公主做到這一步,可見是有多麼喜歡她。欸,小公主這一招也忒絕情。
幾步走過去,把兩個佞臣的腦袋利落地提起來,邊走邊訕訕道:「呃,不過是當街親了兩口,巴掌也煽了,錯也賠了,小公主對將軍這麼做,也確實……確實略有點心狠哈。若是知道將軍為了她,連天下都敢反,只怕不曉得要多麼後悔,多大的氣也該消了。」
&轆軲轆——」幾名將士推著燕姬的棺木走過來,聽見這話臉色都有點不自然。
大李是邊陲軍防里有名的大喇叭,現下弟兄們無一不知將軍為了續香火,在塞外騙了當年晉國逃亡的小公主。他雖平素冷淡寡言,然而對一干出生入死的將士卻平易近人。一時這個才問:「將軍,燕姬的屍身要怎麼處置?」
那個便已答:「不如弟兄們一路護棺木隨行,也好去到小公主的跟前,替將軍說幾句好話!」
哼,好話麼?此刻不是說不說好話的問題,而是她準備怎麼面對自己。蕭孑涼涼地扯了扯嘴角,並不答話。
為了她,忍著對妹殊的反感,陪她逛了數天的皇城;夜夜宿在她對面的角樓,只怕那鬼僻陰毒的慕容煜對她暗動手腳;如今更為了護她母妃的棺木,欺君叛國,功名利祿不要。她卻如何?小小年紀蛇蠍心腸,用美-色-誘他入坑,下毒計謀他性命。
花蕪姜,她與誰合謀害他,他都不至這樣生氣。竟然是癸祝。
蕭孑斂回心神,正了正頜骨,沉聲問:「張嵇現在何處,可有把慕容煜下毒的風聲放出去?你們隨我這一行,家中之事是否安置妥當?」
大李最知追媳婦兒的不易,曉得將軍這會兒心裡一定很苦,忙岔開話題應道:「風聲前幾日就已放出,下午探到一隊匈奴人正往白石城方向悄悄靠近,怕是天亮前就能與慕容煜遇見。張尉官被那個新來的小白臉調職了,手頭無兵,但雁門關暫時不能缺眼線,故而還留在關上。目下這七百弟兄都是將軍前些年親征的兵,一直歸我帶著,都是群沒牽沒掛的光棍漢,一條筋跟著將軍干。我也是個光棍,媳婦兒與老丈人大前日便跟著戒食走了,沒甚麼顧忌。」
一旦跨出自己人殺自己人這一步,那謀反之路就正式開始了。蕭孑讚賞地看了大李一眼,腕上的佛珠落進掌心,隨手捻了一捻:「慕容煙正從北逖方向過來,並不知此地發生的動靜,你們一行人冒失同去,反倒是招惹來注意。挑三十個弟兄隨我走,其餘的繼續跟著你,暫時別走漏風聲。我先且去接她,隨後在白虬坡與你們會合。」
從胸口掏出一枚小布方包,用沾血的劍峰在上頭寫了幾個字,叫人插上剛才那枝黑烏鴉毛令箭,即刻送去白石城給慕容煜。
她,她……他自己嘴上無意識地說著,不曉得聽在旁人耳里多少親昵。哎,男人戀上女人的感覺,果然是受不完煎熬啊!將軍被小公主吃死了。
大伙兒心裡腹誹著,嘴上可不敢說,當下個個抱拳做了一禮:「也好,那麼請將軍一路小心!」
軲轆軲轆,人影來了又去,把血腥味沖淡了又回來。
&天空中的蒼鷹再次俯近,口中飛落一張信函。蕭孑接至手中,但見寥寥三個字:「鬼戎出。」是張嵇的親筆。
從鬼谷去到白石城,大約黎明方至。那逖國大皇子慕容煙乃是個心辣手狠、唯利是圖的厲害角色,可不能在此前被他把那小妞先領走。
&蕭孑修勁長腿夾緊馬腹,當下便率三十弟兄往山谷外打馬而去。
那一道銀白鎧甲映入蒼茫天際,漸漸便只看得見頭盔上的兩枝颯爽紅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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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時過半,煬王府府門大開,門前停三輛馬車,車簾上印「煙」字標識。按約定,兩國的護送兵馬要於明日晨曦,先在白石與昌羊中間的芝麻鎮相匯,而後一同前往昌羊,因此下半夜就要出發。大皇子慕容煙派人給蕪姜先行送來豐厚妝奩,又隨行數十丫鬟,叫她提前盛裝打扮,等他到達白石城外親自來接。
對於出生漢妃、母妃早逝,且多年飽受後宮壓制的慕容煙而言,能用一個小美人換得七座城池,是他在逖皇跟前難得長臉的大好籌碼。他因此也是不惜下了血本。
那絲綢雲緞、珠寶首飾,一盤接一盤抬進府來,把個阿青阿白饞得眼睛直放光。也不在二樓窗子上揮手帕了,親自跑到草屋裡,拉蕪姜去她們的廂房梳妝打扮。
姐妹倆手頭緊,時不時兩個指頭一夾,慕容煜荷包里的銀票就勾去了她們手上。蕪姜不肯去,讓僕從把所有寶貝都擺在床板上,破桌子抹乾淨了擺上銅鏡,叫丫鬟們直接就在草屋裡梳頭。
阿青阿白便又捨不得走了,扭擰著擠在蕪姜的床邊,忽而把這件繡袍揩起來,在身上左比右比:「哎呀我的小蕪姜,這身袍子大成這樣,一定把你包得沒影兒,不如姐姐們幫你試試。」
試試就脫不下來了。
姐妹兩個一趁慕容煜不在,就叫蕪姜給她們洗頭搓背晾衣裳,每次還故意說些沒羞沒臊的話給她聽。蕪姜想起來這些,心裡就小氣,不捨得給她們試。
起身把繡袍攬回來:「冬天的衣裳大點兒正合適,我喜歡這件,我過會兒就穿的。」
絲滑綢緞毫不留情地滑過指尖,把姐妹兩個的心都勾走了。但瞅著滿床的珠寶華服,卻又不死心。那眼珠子骨碌一轉,不一會兒又訕訕地打開蕪姜的妝匣子,取一盒胭脂在唇邊嗅:「唔~,這味兒真濃。小蕪姜,你確定要塗這種劣質的胭脂嗎?會遭人討厭的。」
才想勾指頭先擼一把試試,被蕪姜眼角瞥見,又伸手把盒子抓了回來。
&麻煩姐姐,我偶爾也不介意讓自己丑點。」蕪姜輕含著口脂,端直腰肢,叫丫鬟給自己梳頭。
丫鬟給蕪姜梳了一墮流雲髻,又在那髻心插一枝寶藍的珠釵,用黛筆給她描了眉。蕪姜對著銅鏡抿了抿唇上的嫣紅,那鏡中便現出一張楚楚動人的少女嬌顏。
這還是她離開中原後第一次如此隆重的宮妝打扮。從前只梳細碎的長辮,後來又愛用彩繩分系成兩束,因為喜歡髮絲在肩頭一拂一拂的感覺。
忽然想到了光彩明艷的妲安,妲安總是不喜歡蕪姜打扮,每次看見她穿了新衣裳,總要眨著眼睛笑話她:「蕪姜啊蕪姜,你這樣看起來彆扭極了。」
屠寨那天晚上一切都來得太倉惶,誰也顧不到誰,後來總是打聽不到消息。蕪姜想,以後也許就沒有以後了,妲安害阿耶的債也討不回,怎生又落寞起來。
聽見姐妹兩個在耳旁碎碎念:「小妞,這樣多的東西你背得走啊?留一箱子姐姐們幫你保存的嘛。」
蕪姜便用粉餅在臉上拍了拍,那撲簌溢散的胭脂便把她的心緒拍散了。
&帶得走,有馬車呢,不用我背。你們總站在這裡幹嘛?」睨了姐妹倆一眼,曉得她們想要什麼,偏偏一個也不肯給。
庭院裡落雪如絮,慕容煜著一襲素白冬袍孤坐在石凳上。許是因他美得太沉寂,那雪花也愛沾他清逸的肩頭,就像微微拂動的羽毛,把他玉冠下的姿容襯得愈發蒼白淒麗。
他手上撫著小白狐,看上去寂寞得不得了。不想去聽蕪姜的話,卻又偏偏一字一句沒有遺漏。
&吱~~」歸歸在他的手心裡舔著,舔了半天他才反應過來。
便往它嘴裡餵了一顆小黃豆,輕勾唇角冷笑:「真是個小氣鬼。」
豆子太硬,歸歸不愛吃,吐出來,又給他塞回去。養小東西真麻煩,其實他也不知道該餵它什麼。
許多的味道不曾有就不惦念,來了要走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來,註定要離開的他也不想多回味。
他的人生里沒有甚麼親人,唯獨一個比他年長六歲的大皇兄。但是從幼年起,大皇兄就沒有給過他任何依賴。即便是母妃逝世後,他夜裡因為害怕,哭著爬著去找他,慕容煙也不肯把他的小手牽一牽。
他喜歡的什麼,慕容煙發現後也總要把它破壞。
六歲時的小慕容煜曾迷上一隻鹿,每天都要一瘸一拐地去後院摸摸它,但忽然有一天回來,卻看到那隻鹿被一支長箭射死在柵欄外。慕容煙站在蜿蜒的血堆里,言語冰冷的告訴他:「記住,人在這世間掙扎,心中切忌一個『情』。沒有喜歡的,你才能夠百無禁忌。」
他一說「記住」,他就記住了。誰叫他是他唯一的哥哥。
慕容煜想起彼時驚愕得連眼淚都忘掉的自己,心底不知哪根弦兒忽然狠狠地搐了一搐。
所以自從下午大皇兄把蕪姜的妝奩送來,他都忍著沒有和再她說過一句話,因為怕不小心對她流露出甚麼不該的情愫。他沒有告訴她,她撒在院子裡的那個舊箱子,其實被他撿了回來,現在就在他的床底下藏著。那箱子裡有一雙洗不盡血跡的小宮鞋,總讓他記起六歲那年倒在血泊中的小鹿。
但她竟然也不主動理睬他,一下午光窩在草屋裡,也不出來叫他進去。每次都這樣,如果他不先搭理,她就一定當他不存在。哪怕他明明就在她的跟前晃過來又晃過去,通體淡香。
這讓慕容煜生出慍惱。看見侍衛端著盤子走過來,便伸出長腿在路中一攔,一雙上挑的狐狸眼睇著綢布:「底下掩的是什麼?」
那侍衛差點被他絆住,連忙伸手扶了一扶:「回主上,這是金玉瑪瑙冠,大皇子說給鳳儀小公主出門戴的,圖吉利。」
端這麼大個東西進去太丟臉,慕容煜微一努嘴,把人放過去了。
又來一個,手上提著三層小紅盒,他便又伸腿一勾:「這又是甚麼?」
那個答:「是化州紅橘烏雞山藥八寶果,大皇子叫鳳儀小公主出門前各吃一份,圖吉利。」
吉利、吉利……人都要走了,圖你個頭的吉利!
慕容煜就低著頭不應,伸出的腿也沒有收回來。他這會兒的氣場冷得滲人,那屬下愣了半天沒見回話,只好顫巍巍地跨過去了。
再來一個,直接遠遠地繞過他就走。
王府庭院裡只剩下他一個沒人理。
他才忽然發覺,自從她一來到這裡,不知什麼時候起,所有人就都圍著她轉,連阿青阿白也不再膩纏自己。
聽見那邊蕪姜的草屋裡傳來熱鬧,說起話兒來真是好聽,時而清脆,時而又柔軟得像塊糖。他這樣落寞,她卻好像一點也看不出來。她沒有心,他真想滅了她。
慕容煜氣惱地抖了抖皂靴上的落雪,正欲站起來,抬眸間卻看到他的惡犬阿傑蹲在對面,嘴上叼著個帶血的布方包,看上去神色很哀傷。
還是狗比人忠心。他便很有些感動,低沉著嗓音道:「又在哪裡撿了生肉?撿了就吃去,今天不帶你逛,本王沒心情。」
&嗚~~~」阿傑發出幽怨的低吠,卻不肯走,把包袱在他的腳前放下。
慕容煜是在五年前蕭孑經過的戰場上撿到的這隻狗,彼時尚襁褓,他悉心照料,並故意給它起了這麼個名字。打小就讓它嗅著蕭孑的味道長大,所以只要帶著這隻狗,蕭孑去到哪裡他都能跟得上。若非前陣子這隻狗趁他不在,被母狗拐去了好一段時間才回來,怎樣也不會讓蕪姜和蕭孑有機會遇到。
當下不由奇怪,素長的手指將方包挑起來。
幾行帶血的字跡刺入眼帘。雪上加霜。只看得他那習慣冷笑的嘴角驀地狠狠一顫。
忽然間,感覺整個世界從未有過的生出孤寂。
他再看蕪姜的草屋,眼裡就只剩下陰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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