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來,流河其實一直活的都是痛苦的。
當年他的身體被河水沖刷到這個山澗里,陰錯陽差下,被禿頭老道所救,禿頭老道用了半生修為才保住他的命,可他還是落下了失憶和間歇性蠱毒發作的症狀。
他全然不記得當初在銅雀村發生的事,他只記得那個畫面。
也正是因為那個畫面,讓他知道,他心底的感覺不會欺騙他,他要找的那個畫面里的白衣女子,她是他生命中無可替代的人。
禿頭老道告訴流河,當年銅雀村舉行了一個祭蠱儀式,但是不知那儀式中途出了什麼差錯,召喚出一個女魔,血洗了銅雀村,他是唯一的倖存者。
可是在那個記憶中,他是死在那個女子的懷裡的,他堅信他記憶中的那個女子還沒死。
但是他這麼多年用盡了方法,也沒有找到她的下落。
直到在三生石上看到,從當年那場災禍中,她渾身是血的倒在了他身邊,之後畫面就切換到了那個無比陰暗的空間了,她被囚禁在那空間裡多年,他更加堅信,她沒死,只是當時被誰帶走了。
也許就是被那個屠村的女魔帶走了,然後囚禁了起來。
想到這裡,流河近乎撕心裂肺的朝著古情喊:「你把她怎麼了,告訴我,她在哪兒!」
流河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因撕扯到胸前傷口,他的前胸滲出鮮血,可他不管不顧,跌跌撞撞的衝到古情的面前,一把按住古情的雙肩,他用力的捏著古情的肩膀,眼睛大大的瞪著,像是要溢出鮮血。
古情面色蒼白,她一動不動地任憑流河大力的捏著她的肩膀。
路七七還站在原地,她看到流河如此痛苦的樣子,心中划過一絲不忍,可是,那僅有的不忍很快就被她眼底殘忍的決絕所代替。
沒事的流河哥哥,忍一忍,現在的難過是為了讓你以後都能忘了這個讓你痛苦的女人,我絕不會讓她回到你身邊!
這樣想著,路七七眼裡的狠絕又逐漸化作一抹溫柔。
只有我能陪著你,我的流河哥哥。
流河大力晃了古情好多下,可是古情還是一臉面無表情,她低垂著眼睛,不去看流河此刻近乎撕心裂肺的樣子。
一百多年了,她一百多年沒有此刻這種想徹底了斷自己的感覺了。
此刻,她曾經最在意的人,在她還作為人類的時候最在乎的人,正用如此怨毒掙扎痛苦的眼神瞪著她,抓按著她的肩膀,問她,當年她為什麼那麼做。
流河五指泛白,捏按古情肩膀的力道越來越大,他充滿激動情緒的面容下,隱藏著深沉的痛苦和悲哀,一直以來對夢中那個女子的等待,那種壓抑的痛苦,終於讓他崩潰:
「你可以殺我,你殺我幾次都無所謂!但是,你為什麼要害一村的人,為什麼要殺死我的家人!為什麼要讓我失去她,失去記憶!你可知道,我這些年活的簡直就像是行屍走肉一樣!」
流河的眼淚流了下來,縱使是這樣激動的情緒,他那溫潤如玉的面容也只是浮著一層柔軟的哀傷,並沒有尖利的猙獰。
古情終於忍不住掀起了眼帘,她的唇色因肩膀傳來的痛楚和內心的無助顯得更加蒼白,毫無血色,她的眼底逐漸浮現出一層霧氣,她抿著唇,固執的抬頭看著她面前的流河。
她的,墨簫哥哥。
原本情緒仍激動,雙臂仍有些顫抖的流河,在看到古情這般眼神的時候,他愣了一下。
古情凝視著他,雙眸有些發抖,眼底霧氣愈加濃重。
她緊抿著唇,固執的不肯辯解一句。
不能說啊……
他找了她那麼多年了,他一直就靠著找她的信念支撐著,她如何能那麼殘忍的告訴他,她就是他要找的人,卻也是當年屠村的人呢……
可是,墨簫哥哥你能不能不要用這樣怨恨的眼神看著我,只求你別這樣看著我就好……
古情的眼睛越來越哀傷,她望著他,眸中竟透露出一絲哀求……
流河怔住了,他的雙手逐漸鬆開了她,他的唇也是同樣的蒼白。
他後退了兩步。
片刻之後,流河微微動了動已經有些乾涸的唇,他的瞳孔微微抽緊,聲音有些沙啞:「我不想恨你,可我也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古情,我不知道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做,第一次見到你,雖然我說你不可能是她,但在幫你主持你和鬼野冥婚的時候,我有過那麼一瞬間甚至覺得,你真的是個很美好的女子……」
「可我沒想到,我看錯了人,我以為的善良女子,竟是這世間最殘暴最無人性的魔鬼!」
『魔鬼』兩個字,他突然提高了聲調,以至於直接喊破了音,嚇得他身後的路七七都渾身一震。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流河雙目中徹底釋放出仇恨,滿懷著他多年來忍受著的痛苦!
那記憶中的一幕幕,那個血洗他全家的雨夜,那三生石上,被囚禁多年的,她斑駁白衣的消瘦身影……
古情,這些都是拜你所賜!
古情在聽到流河最後說的魔鬼兩個字的時候,身體猛地一顫!
魔鬼嗎……
她……確實是呢……
古情眼裡氤氳開的光芒,逐漸的熄滅了,像是一盞燃燒殆盡的燈火,慢慢的失去了該有的光輝。
她的眼底,灰濛濛的一片,再色彩斑斕的裙子,也映不出她眼中一絲一毫的色澤,像是失明一般,沒有焦距,沒有情緒,猶如一潭死水。
一直盯著古情看的路七七,此刻終於攥緊了拳頭,她興奮的看著古情失魂落魄的樣子,眼中滿是快意,可是眼底,卻也深藏一種,不可見底的痛楚。
她咬緊了唇,拼命讓自己的視線不要從古情身上移開,她要看清楚她的痛苦,她要為自己和流河這麼多年忍受的痛,討回一個公道。
面對始終沉默的古情,流河深吸一口氣:
「那麼多人都被你害死了,古情,為什麼偏偏你還活著?你怎麼不去死呢……?」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十分的輕,帶著無法化解的哀傷,眼睛也漸漸濕潤了。
下一秒,他只感覺全身的氣血都在往上涌,他還想說些什麼,可是,天旋地轉的感覺瞬間席捲了他,他猛地朝著後方栽倒了下去。
「流河哥哥!」路七七見流河面色慘白,尖叫一聲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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