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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荼蘼敢於做這樣的手腳,是因為知道古代大唐的法醫技術非常落後,他們能檢驗出初步的死因,但太細節的部分就無法驗明。若在現代,或者法醫系統相對完備的宋代,她就不敢如此托大的掉花槍,搞不好會把自己繞裡面。所以嘛,兵法有雲,要活學活用,天時、地利與人和不對,就不能亂套用計謀。
她用虛假的、她自行創造出的事實把眾人都帶到溝里了,那就是:馮家表侄是自殺還是他殺,與馮經沒有半點關係。死人無法把自己吊兩次,造成這種結果,是有人想陷害。況且門粱那麼高,可現場卻沒找到上吊所用的椅子。這就更證明,當時有「第三人」在場。而包括縣令在內,從上到下,就沒人想過馮經就是那第三人。畢竟照常理來說,哪有自家門口死了人,把屍首弄下來後又掛上去,最後讓街坊鄰居發現的道理。
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惹麻煩嗎?卻不知道,有時候麻煩大了反而解決問題,這是逆向思維。
出可以說,春荼蘼利用了人們那種想當然的心態,輕鬆就贏了這場官司。她的良心沒有受到絲毫的譴責,她相信,結果永遠證明手段是正確的。畢竟臨死也要各應人的混帳東西,實在不值得同情。既然馮家表侄以恩為仇,那麼就讓他的壞心思和他的靈魂一起下地獄去吧。
而鑑於暫時找不到那個「第三人」。馮經被陷害的情況又已經坐實,自然當堂釋放。此案成為一件小小的懸案,馮家表侄也沒有親人了,無人上告,過不久這事就淹沒在日常的瑣碎之中。若有人來鬧騰,那個人就會被嚴重懷疑正是第三人,純粹自找倒霉。
馮經對春荼蘼千恩萬謝,第二天一早就找到邸舍,不僅送了不少禮物送給春青陽,其實是謝謝春荼蘼外。還要把那宅子送給春家,羞愧地對春青陽說,「還怕您要嫌棄,實在不好意思出手,畢竟有橫死鬼,實在不太吉利。不過您老的兒子軍中官員,聽說老太爺以前是衙門中的人。煞氣重,必定是鎮得住邪祟的。所以無論如何,請您笑納。」
其實馮經看似忠厚,卻也是個聰明知機的。他表侄吊死在大門前,左鄰右舍都知道了,他的宅子恐怕賤價也賣不出去,他又急著離開這是非之地。不如大方送出。雖然也很肉疼,卻是能落個人情。再者,春家非常人,以後官場相見,也好有個緣法。
但春青陽忠厚,不願意占人家便宜,況且也是有些忌諱宅子有人吊死,不禁一時猶豫。只說要考慮一下,拿了些土儀做回禮,打發馮經走了。
「今天都四月十九了,明天我爹就要去軍府報到。咱家到現在也沒有著落,何必叫我爹在軍中也不放心?」春荼蘼私下裡勸祖父,「不如就要了這個宅子,您要是不願意白得,折價好了。到底孫女幫了馮家大忙,照理也得給潤筆和茶水銀子的。您知道孫女的價錢,雖說只上了一堂,說了幾句話,可是一計換他身家性命,所收也應當不少。」
「你就不覺得那宅子的風水破壞了?」春青陽擔心道。
「一不忌,百不忌。」春荼蘼無所謂的聳聳肩,「有祖父,有父親在身邊,孫女一點也不害怕。再說這裡是陽間,不是邪祟待的地方,咱家又做得正,行得直,我不信有好兄弟找上門來。」
「那折多少?」春青陽終於意動。
「他原來要價二百五十兩,我看三折好了。」春荼蘼狠斬一刀。馮經是倒霉在他表侄身上的,與春家沒有半點關係。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她還算吃虧了呢。
當天下午,和馮經推讓了半天,最後以五十兩成交。銀子雖少,但春家不欠別人,春青陽和春大山這種正直的人,心理才沒有負擔。至於到衙門去交割、換文契,就交由牙人忙活,連春家落戶,還有小鳳的入籍,再付上點辛苦銀子,就一起辦理了。
這個年代還沒有銀莊票號,但有官府辦的櫃房,有一種東西叫「飛錢」。就是把銀子或者銅錢存到指定的官辦櫃房,由官府開具「券」。此券不具備流通功能,但可以在異指定的官府機構匯兌。范陽縣是小地方,沒有櫃房,他們臨行時,春大山特意去的幽州城,除了隨身攜帶的三十兩現銀,分成五分帶在全家人身上,剩下的全存入櫃房,包括春徐家付的那五千兩。此時有大花銷,直接從洛陽的官辦櫃房,兌了銀子就行。
第二天一早,春大山去軍府報到,春青陽就領著孫女和僕人搬家。他們帶來的東西本就不多,春大山又拜託了當初接待他的老苗幫忙,中午時就收拾出住的地方了。照原先的安排,春青陽住在內院正房,春荼蘼帶著過兒和小鳳住西廂房,給春大山收拾出了東廂房。外院的倒座房歸老周頭,打算用做養馬的廄舍和用做外書房的東廂房暫時空著,把大萌和一刀拉來住西廂。
大萌和一刀是韓無畏借給春荼蘼的人,自然在出借期間以春荼蘼為主,她說讓他們由明轉換,遵命照做就是了,並無什麼不樂意的,總勝於在外面風餐露宿的隱藏。春青陽看家裡的人員齊整,那點點不安之心也就消失了。
春荼蘼還特意問了老周頭,介間不介意睡門房,畢竟那邊離馮家表侄上吊的地方最近。出了那種事,里外還不過三天,實在有夠污穢的。老周頭卻笑說,「老奴一把年紀,說句打嘴的話,到春家之前,生死面前打個幾個來回了,有什麼可怕的?再者,鬼才可憐呢,放不下生前事,走那孤冷黃泉路。小姐只管放心。就算有那不長眼的鬼來,老奴也給小姐捉走,斷不會擾到內院的。」
春荼蘼見老周頭果然是完全不放在心上,也就踏實了。只是老周頭畢竟年紀大了,住的地方又是夏熱冬冷的倒座房,就叫過兒去置辦些新的鋪蓋,給老周頭換上。如今已近夏天,到冬天時多放炭火,把屋子烘得暖暖的,也就是了。
而這宅子是帶著家具出售的。只缺了些吃穿用度,還有些隨手用的零碎東西,好在離南市很近,轉天春荼蘼開了單子,叫過兒和小鳳兩個人去買。春青陽是個閒不住的,乾脆把記賬管家的活兒交給孫女,自個兒帶著老周頭和兩個護衛把後院的青磚地撬了。全整理成菜地,又侍弄了內院的花草樹木,倒是忙得挺開心。
可惜,忙碌但平靜的生活註定過不了太久,這天是四月二十九,春大山的休沐日。頭天晚上,春大山已經回家。春荼蘼八天沒看到父親。很是想念。難得起個大早,親手給全家人做了早飯,又洗好一早讓過兒買來的新鮮瓜果,分別裝盤,打算好好做回孝順閨女,結果全家人沒上桌,就來了不速之客。
「老太爺,是大老太爺和二老太爺來了。」老周頭進來報信兒。「拉家帶口的,怕不有十幾口子人,都堵在門外呢。」
祖孫三人愣住,下意識的對視了好幾眼,春青陽才反應過來,一邊往外迎,一邊急道,「怎麼不先請進來?」
「大老太爺和二老太爺不肯進來,定要老太爺開大門,親自去接。」老周頭低頭稟報,神情間頗為忍耐,看樣子是受了點氣的。
春荼蘼見狀,心裡咯噔一下,忽然有很不好的預感:她的美好生活會被打亂的。她記得在現代時,有朋友跟她感嘆過:親戚,是最可怕的存在。
心裡想著,卻不得不跟著祖父往外走,到外院時,看到大門其實是敞開著的。這個時辰正是里坊人來人住的時刻,而她家門外,站著一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還帶著大包小包,大人叫,孩子鬧,實在吵鬧得很,惹來鄰里的注目。
春大山也意識到這樣沒規矩,會被鄰居瞧不起,連忙上前,笑道,「大伯和二伯來了?快請進來。怎麼也不提前叫人說一聲,我好去接你們呀。」
一個矮胖,臉膛紅紅的老頭兒就哼了聲,大著嗓門道,「快別說好聽的,你們離了范陽縣後,哪告訴我們地址了?若非我女婿機靈,去軍府打聽清楚,哪能找到這高門大戶前?你們三房自個兒過了好日子,卻忘了本,真真的狗掀帘子,拿嘴對付!」
春荼蘼一聽,立即火昌三丈。她這身體沒有本主兒的記憶,不知道眼前的一群人都具體是哪位,但這死老頭一開口,她就知道是找茬來的。
不過礙著祖父和父親的面子,她忍。現在外面的小巷子這麼多人,若吵起來,是給自個兒家沒臉。再者,對方這麼說話,就帶著吵架,招來外人看熱鬧的勁頭兒,不能讓他們得逞。
春青陽大約也是如此想,見兒子被噎住,連忙快走兩步,拉住矮胖老頭,另一手拉住旁邊沉默的瘦小老者,一邊往門裡帶,一邊陪著笑說,「大哥、二哥,我們也是才安頓下來,還沒得到機會給家裡捎信兒,哪成想你們就來了。快進屋!有什麼事,家去說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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