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點多的時候,天突然下起毛毛細雨來,章星辰的畫還沒畫好,也只好匆匆收了東西回了屋裡,這場雨來得突然,他顯然覺得有些掃興了,收好東西回到他房間了還一直悶悶不樂的樣子。
「明天接著畫就好啦!」我安慰他說。
「我原本一堆計劃的,因為下雨全部都停擺了。」他抓了抓頭髮說。
我倒是挺感謝這場雨的,我喜歡下雨天的時候,自己躲在屋子裡,睡睡覺,做做夢,聽聽雨聲,再沒有更愜意的了。
我簡直愛死這場雨了。
「你好像很開心啊?」章星辰睨著我說:「你這是幸災樂禍,對吧?」
我連忙擺手:「沒有,怎麼會。」
「我看到你在偷笑。」章星辰一臉嫌棄地看著我,睨著我半晌,然後說:「陸小朝,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根本就喜歡下雨?」
「嗯。」我憨笑著點頭。
章星辰一臉詫異地看著我,癟了癟嘴,甚是不滿的樣子說:「你怎麼變這麼多,當年是誰跟我強調說自己討厭下雨,討厭下雪的?」
「你還記得啊?」我笑著問。
「你還記得啊……」他學著我的語氣,一臉的不滿,語氣里滿是指責:「是你都忘了吧,沒義氣。」
「從你說要跟我在下雨天一起撐傘開始,我就喜歡上雨天了。」我理直氣壯地說。
章星辰的臉上多雲轉晴,捏了一把我的臉頰,笑得咧了嘴,說:「好孩子。」
我哭笑不得,實在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個詞,在他眼裡我是孩子嗎?
我環視了一下他的房間,畫架和那堆雜七雜八的東西都堆在他書架下邊,顯得有些凌亂,旁邊還有一個硬紙收納盒子,看著有些眼熟。我便問他:「那個盒子也是我那裡搬過來的嗎?」
他的眼神顯得有些侷促,隨即否認說:「不是,那是我的東西,你不許亂翻。」
我狐疑地睨著他看了一會兒。便也沒再追究什麼,然後出了他的房間,沒過一會兒,他也跟著出來了,手裡拿了錢夾。之後就在客廳到處找東西。
「你找什麼?」我半靠在沙發上,有些倦了,聽到動靜,便掀了掀眼皮問他。
「你看到雨傘了嗎?」他問。
「你要出去嗎?」我坐直身子,好好的雨天為什麼要出去,我不想出去,也不想一個人。下雨天的鬧區根本就是地獄,到處都亂糟糟的,人來人往,一點也不討喜。
「嗯。我們要去超市買點食材,晚上有客人啊,你忘了?」他倒是一點也不含糊,也沒問我意見,直接就「我們」了。
「我不想去。」我央求著說。
「不行。」他一口回絕,接著轉身繼續找雨傘,找著東西呢,還不往叮囑我:「你回房間把外套穿上,外面冷,把手套和圍巾戴好。還有還有,把我給你買的那雙雪地靴穿著好了!」
「糟老頭子。」我低聲咕噥了一句。
他聽力極好,立刻站直了身子,轉過來一臉威脅地看著我:「陸小朝。我都聽到了。」
「哦。」我埋著腦袋,起身往我的房間走。
「陸小朝,要是沒有我在你身邊,你就知道厲害了。」他還在我身後碎碎念。
這一句,教我幾乎落下淚來。
是啊,如果陸小朝沒有章星辰。陸小朝要怎麼辦?
等我穿好衣服出來時,章星辰一臉無害地笑,他說:「陸小朝,我們得去買把傘。」
「家裡沒有傘嗎?」我悻悻地跟上他,手裡拎著他買的雪地短靴,接著又抱怨:「會弄濕了的。」
「亂講,那個導購小姐分明告訴我不會進水!」他振振有詞地反駁。
我在玄關邊的換鞋凳上坐了下來,不情願地換上了雪地靴,他在一旁顯得很興奮,我一穿好,他便得意地邀功:「怎麼樣,碼數沒有錯吧!」
我點點頭。
「暖和嗎?」他又問。
我又點頭,看他穿著那件過膝的黑色長外套,沒系圍巾,也沒戴手套。
「你不冷?」
「不冷。」章星辰意味深長地沖我笑了笑:「每天都熱血沸騰的,怎麼會冷。」
「什麼意思?」我追問。
他卻只是訕笑著不說話,開了門,牽著我的手往外走。
「開車去吧,我不想淋雨。」我是怕極了他的心血來潮,雨中漫步什麼的,我一點興致也沒有,我怕冷。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恍然大悟的樣子:「是啊,開車去就行了,不用傘了。」
上了車,我一路抱怨,「我們還沒有吃午飯,我很餓。」
章星辰被我念得有些煩了,大聲嚷嚷著,一直抱怨著這場突如其來的雨:「我就說吧,一下雨,什麼計劃都亂套了。……你還是不要喜歡下雨天好了,我要婦唱夫隨有些困難。」
怎麼會呢?有他在,對我來說,不管晴雨風霜,都是好的。
末了,他嘴角又漾起淺笑,他空出一隻手握住我的,好一陣才說:「陸小朝,婦唱夫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流浪去?」
我心頭一緊,喉嚨有些發緊。
他握著我的手,安慰似的緊了緊,隨意又自顧自地說:「我太貪心了吧?走,我給你買好吃的。」
「好。」我說。
他轉過臉看了我一眼,但立刻又回過頭去直視前方了。
車子游上濕漉漉的柏油馬路,車輪碾過路面的聲音,聽得人心裡有些癢痛癢痛的,我的手被他握在手心,突然很希望,這條馬路可以無止境地延伸下去,一直到地老,到天荒。
他又帶我去了日光路那家中式餐廳,當時就是在這裡,他承認自己跟秦佳宓已經領證結婚,此時再走進店裡,總有種幻如隔世的錯覺,好似此刻的一切。都是前世曾殷殷期盼的來世,我終於如願以償,牽著章星辰的手,牽著我前世今生來世唯一不變的摯愛。
我想。我不是真的忘不了章星辰,是我不願,不舍,忘記他,比削骨切腹和這世界所有的酷刑都來的讓我望而生畏。
我似乎也漸漸習慣了。跟章星辰在一起時,周遭的異樣目光和議論聲,章星辰沒有選擇偏僻安靜的包間,只是選在了大廳用餐,用他的話說,算是大大方方的。
我還能聽到鄰桌的女生毫不避諱的議論聲:「應該不是女朋友吧,應該是妹妹吧,長得也有些神似啊!」
「很貼心的哥哥,要是我也有這樣的哥哥就好了,好帥啊!」
「是啊。是啊,要是我有這樣的哥哥,讓我雙腿殘疾我也願意啊!」
「等下你去問一下手機號碼吧!」
「不要不要啦,很丟人呢!」
原本應該生氣一下的,我卻差點笑出來了。
章星辰這樣的人,當人哥哥不是太可惜了,老實說,他喜歡我這件事我都無數次替他惋惜。
章星辰說去洗手間,就起身離開了。
也就是趁著這個空檔,剛剛大方議論的幾個女生直接湊了過來把我給圍住了。
「請問一下。剛剛那個人是你哥哥嗎?」其中一個女生問。
「那請問,你哥哥他有沒有女朋友?」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跟章星辰出去看電影的時候,遇到的那兩個初中校友,那天。她們幾乎也是這樣逼問我的。
我像個懦夫一樣,只是點頭,再點頭。
我真的是聽夠了那些話,初中時,因為王一凡,很多喜歡王一凡的小女生都會這樣說。「陸小朝你不過就是一個殘廢,你憑什麼攀高枝,你憑什麼喜歡他,你這樣博取人家的同情心,你覺得自己就得到愛情了是嗎?……
你不要臉。
你不知羞。……
……」
其實我知道的,背過身去的時候,我幾乎可以說出一千句一萬句反駁她們的話,我每次都在悄悄給自己鼓勁,下次,下次我一定會理直氣壯地反駁她們,我一定能一針見血,說得她們啞口無言。
可是每次我也只是默默地點頭,再搖頭,或者點頭。
卑微的樣子讓我自己都覺得噁心。
如果我在這樣的公眾場合大聲反駁這幾個女生,她們也要這樣撕破臉地羞辱我嗎?
「他有女朋友。」我聲音不大,不過至少我自己聽到了。
「什麼?」也不知道她們是不是真的沒聽清楚,又問了一遍。
「他不是我哥哥。」我再拿出些勇氣來,也許能說得精彩些。
「不是你哥哥?」那個女生驚詫地說:「可是你們真的很像啊!」
我差點笑出來。
這是在恭維我的這張臉嗎?章星辰的美色可是他最引以為傲的,不知道他聽到了會不會惱羞成怒,大發雷霆……
「那是夫妻相。」我鼓了股腮幫子,心底為自己的這個謊言,像耶穌告解無數遍。
夫妻相。
我幾乎被自己逗笑,我信誓旦旦地說:「他姓章,我姓陸,不是兄妹。」
那些女生悻悻的回去了自己的桌子,這比我想像中的場景和平太多,我幾乎有些受寵若驚。
章星辰回來時,見我笑得有些眉飛色舞的,便問我:「有什麼開心的事?」
我搖頭,忍著笑。
直到此刻,我還是有種立馬沖回家去躲開人群的衝動,卻不似從前那麼濃烈迫切了,
想來,或者真是我初中的時候遇人不淑,或者是那時候大家都年幼,並沒有那麼成熟到去照顧我的心情。
「真的?」他又問。
我點頭,隨即笑了出來:「人家說我們長得很像。」
章星辰的臉果然皺成一團,指著我的臉說:「哪裡?我帥得這麼驚世駭俗的,你這張臉到底哪裡隨我?」
「我知道你委屈。」我只是笑。
章星辰看了眼鄰桌那幾個不斷朝我們行注目禮的女生,然後笑得眯起了眼睛說:「算她們有眼光。」
我驚愕地看著他,隨即他探過身子,雙手捂住我的耳朵,說了一句話。
他捂著我的耳朵呢,但他卻說的很大聲,我還是聽到了。
他說:陸小朝,我愛你。
周遭一片尖叫聲。(未完待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5s 3.679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