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魚的童話第一百九十六章在愛情之外

從前我總以為，只要是自己想要的，喜歡的，自己努力去爭取，就一定可以得償所願。

我的這種近乎天真的想法，第一次輸給現實,是因為龍姝翊。

我懷揣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想靠近她,最後卻發現,我的哪怕一絲貪念,終究不能帶給她哪怕一絲幸福,可笑的是，以為自己能給予幸福呢，龍姝翊收穫的卻只有災難。

即使這些,是我多年後才領悟,可心頭的追悔莫及,卻絲毫沒有因為落上歲月的斑駁而顯得淡薄。

我想,重來的話,我一定會好好守住龍姝翊,好好守住我跟她之間的那薄如蟬翼的緣分。

可即使這樣,我也沒能吃一塹長一智,放掉陸小朝。

可能,若是有人知道我和陸小朝之間點點滴滴的故事,他們一定會大聲嘲笑我腦子裡這點廉價卑微的眷戀。這樣也對,他們不是我,他們也不知道陸小朝,他們沒有在一片花海里遇見過那個把鉛筆當髮簪的陸小朝,他們沒有為那個堅強溫暖的女孩怦然心動過,他們自然不能知道,我血液里,對陸小朝的那些依戀和渴望。

此刻,在沒開燈的辦公室,我透過玻璃牆,遠眺著霓虹滿目的城市,眼睛不住地發脹。

尤其是在這樣的夜裡,和陸小朝的一幕幕回憶,重重回放,心口像是壓了千斤重石一般難受。

如果,那時候在游泳池我沒有害她落水,如果當初我選擇相信陸小朝，當她選擇擁抱我時我沒有推開她,如果我沒有一次一次害她跌入地獄,是不是到今天,我還能有所期待,期待有一天,她回頭,對跟在她身後的我,嫣然一笑?

也許,這一輩子,我都會淪陷在自己這些沒完沒了的假設里，追悔一生。

「怎麼不開燈?」伴隨著突如其來的聲音,辦公室的燈光亮起。

陸小朝。

適應了燈光,我沖她笑笑,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我身邊來。

陸小朝沒有拒絕,順從地走到了我身邊。

可是,她沒有笑,眼底也沒有一絲波瀾,她的順從更像是無聲的抗議,和報復。

她就是太聰明了,或者根本就是愚昧,她知道,或者也不知道,她的這些所謂報復,之所以能傷害我,不過是仗著我喜歡她。

「你看這個城市,」我對陸小朝說,「這個城市裡有多少燈火,就有多少家庭,不一定都是幸福的,組成家庭的男男女女,也不一定都是相愛的,可能最初是,但大多也都經不起歲月的蹉跎,將就的、同床異夢的，絕不在少數。」

陸小朝的目光從窗外移向我,然後似乎是表示贊同地點了點頭,說:「沒錯。」

我撇唇淺笑:「我們也會是這樣,即使沒有相愛,也可以相伴走完一生。」

陸小朝的視線從我身上移開,若有所思地沉默著。

「林越,即使他們不相愛了,可是他們當初都是為了幸福才結合的,我想,應該沒有人像我們這樣,為了不幸,結伴同行。」陸小朝語氣淡漠地說。

原本,我眼裡的她是個溫暖的人,溫暖得令人眷戀,我多希望,她能跟曾經那樣,伸手擁抱我,告訴我,她會陪在我身邊,她會牽住我的手,窮其一切地溫暖我。

可她說，我和她，為了不幸，結伴同行。

我一個字也不苟同，可是，我卻若無其事地扳過她的肩膀，雲淡風輕地笑著對她說：「沒錯。我們不一樣，可是，即使不幸，你也要和我一起走下去。只是不幸而已。總比你丟下我一個人，教我活不下去的好。」

她終於有了反應，眼底一陣柔軟，不過那也只是一瞬間，她垂下眼睫。然後掙脫了我。

我忽略掉心頭的內疚，接著說：「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你，而你，無論如何也不能拋下我，我用我林越的生命賭咒，你陸小朝撇下我的那一天，我將不得善終。」即使這樣，我也要留你在身邊。陸小朝，我這樣用心，也不值得你一絲絲的動搖嗎？

她往後退了兩步，只是說：「我答應過你的那些，我會信守諾言。」

我卻沒能放過她：「即使，我們大婚的那天，章星辰出現了，你也絕不能跟他走，你既然信守承諾，你就得記著。你的未來，已經沒有如果了，你只有我，只能由我。你說過。你會用你的後半生，用你的右手向我表達你對我們這段婚姻的忠誠，你一個字都不許忘記。」

我以為，我能唬住陸小朝的，可她卻搖頭說：「我希望你也不要忘記，我們之間。都是假的，所有的承諾，也是為了維持那份虛假。」

「所以，如果章星辰出現了，你還是會撇下我跟他走？即使我詛咒，我會不得善終？」

陸小朝搖頭,「他不會出現，即使他出現了，也不過是目睹我跟你完婚而已，」說完，她抬頭迎視我，「婚禮結束之後，我會儘快去美國，公司需要你，你姐她們也離不開你，我想，我們之間應該也沒有必要常見面了。」

見她要離開了，我上前一把抓住她，「所以你真的相信我只是因為公司的事才要跟你結婚嗎？你有沒有想過，我是真的希望和你攜手走下去……」

「如果是那樣，我們就沒有必要舉行婚禮了。」陸小朝打斷我的話說，她眼神冰冷淡漠，似乎當真不在乎她的這席話，會否傷了我。

壞女人。

全天下再找不到第二個比她更狠心的人了。

「他想要帶走所有的秘密，他想要保護秦佳宓，你是在為他的私心憤懣不平嗎？你到底在不滿什麼？你希望他回來嗎？回來牽你的手，無視這個世界上所有他重視的人的幸福？」我在她身後大喊，只是這一席話，讓我感覺，自己是這樣卑鄙。

陸小朝轉過身來，她嘴角揚起淺淺的笑意，這笑容有些苦澀，她說：「一點也不，我只是心疼他。孤單一個人。」

說著，她濕了眼眶，聲音略微哽咽，「他一定很想回來。一定很想很想回到我身邊，他一定每天每天都在念著我，然後卻只能逼著自己離我更遠，他一定是非走不可……非走不可，才…不得已這樣丟下我。「她擦去了滑落的淚水。然後舒了口氣說，」不一定是被留下的人最痛，我想，他轉身離開的時候，一定比我知道的，更加難過，……既然這樣，如果知道我結婚了，他應該就不會那麼難了。「

末了，她沖我笑了笑說：「所以林越。可能你不知道，其實我很謝謝你，你在救他，你也給了我一條生路……「

她在說謝謝，我卻沒有感到絲毫喜悅，只感覺自己周身冰冷，好似這一刻，我的賭咒生效，此刻起，我便真這樣死去了。

我無論如何也不知道。她竟是這樣想他的。

全世界都在說，章星辰拋棄了陸小朝，貌似只有陸小朝不是這樣覺得的。可能在她心裡，即使他們之間隔著千萬里。隔著千萬年，也全然不妨礙他們相愛。

陸小朝的感謝，在我聽來，是這樣諷刺，她陸小朝的心，我費盡心思也無濟於事。他章星辰卻可以以逸待勞，信手拈來。

這樣一場仗，我輸得一敗塗地。

可是，陸小朝你錯了，章星辰的確是為了保護那個闖了禍的秦佳宓，才拋棄你的。

我多想這樣大聲告訴她真相，我多想看看，聽到這樣的真相，她陸小朝還能不能繼續這樣堅信她和章星辰之間的愛情。

可終究我還是忍住了。

沒能回應她的這種「善意「，我背過身，對身後的陸小朝說：」你得感謝自己還有利用價值，這樣，才能讓我不至於在盛怒之下……毀掉你。陸小朝，你從這個辦公室走出去以後，我和你之間，從此再無任何情分。「

陸小朝沒再開口，她的身影映在玻璃牆上，還是一樣單薄，我依稀能看清她的神情，她在注視著我，眼神悲傷；亦或者是我看錯了，不過，那都不再重要了。

「對不起。「陸小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