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元年八月二十五。因近年來國事漸不安故,唐高宗李治著令,當率百官與皇后四妃,入太廟祭祀。上下聞之,皆言大善。是夜。千秋殿。蕭淑妃聽畢了藥兒的回,冷笑一聲道:
「可查清楚了?」
「娘娘安心,奴婢查得再清楚不過了。這徐太妃確是一心求死,以殉先帝不假,可是因著陛下與內侍監王公公的攔止,她可是怎麼著也尋不著合適的機會。是以便著人從宮外得些毒藥來解脫。想不到便是宮外這條路,也被武媚娘給堵死了……所以,她無可奈何之下,才從身邊一個舊日裡那楊氏安排來的小宮侍手中,得了這東西。」
蕭淑妃冷笑一聲:
「果然沒錯……本宮就說,這好端端的,怎麼人就說沒就沒了……那個小宮侍,找著了沒有?」
「娘娘安心,早就找著了。且為了不教她與她後面的主子發覺些什麼,奴婢可是小心著呢!一點兒風聲也不露給她。」
蕭淑妃一挑眉:
「她後面兒的主子?難不成她是……」看著蕭淑妃疑惑的目光,藥兒點頭道:
「正是。說起來她是楊宮侍的近婢,其實還是當年皇后安排在楊宮侍身邊,監督她的人。只怕多半楊宮侍當時選她做這送毒的人選,為的也是早就發現這丫頭的來歷,所以才用……以備日後一旦被人發現,方便脫罪吧?畢竟說起來,這丫頭可是皇后的人。不過這樣一說,這楊宮侍,看來也是有幾分心思在呢!」
蕭淑妃冷笑一聲:
「宮裡的女人,若是沒幾個本事的,又怎麼能活得長久?便如那劉雲若賤婢一般……對了,那賤婢,最近如何?」
藥兒笑道:
「娘娘安心。
像她那樣的女人,不得您喜歡的,怎麼還有人敢護著她?眼下也只剩不到一口氣了。」
蕭淑妃點頭,一揮流金華彩的衣袖,冷笑道:
「如此便好……說起來,當年她也是給了本宮那麼多的『恩惠』……本宮若是不好好報一番恩,怎麼對得起她?」
藥兒點頭,口中稱是,又拿起玉梳來,仔細替她梳理長發。蕭淑妃又道:
「不過皇后這邊兒,還是要找一找能夠將她釘死在柱子上的東西……只是一個小侍女,怕是興不起什麼大浪來。本宮要的,是萬全之策……否則,只怕又要跟之前的事情一樣了。明白麼?」
「是。」
「還有,那武媚娘……可是當真攔著,不叫任何毒物流入雲澤殿裡?」
「正是。藥兒也覺得奇怪呢,您說這武媚娘不是一心二心地巴望著能夠立妃封嬪麼?若果如此,徐惠只怕是她這條封嬪路上的一大絆腳石罷?為何她還如此善待徐惠?」
蕭淑妃淡淡一笑道:
「你這般說,便是小瞧了這武媚娘了。她是何樣人物?她又怎會不知,若陛下心裡只有徐惠,那對她而言,徐惠活著,可是比徐惠死,好處大得多……所以,對她而言,至少徐惠在她封妃有保之前,絕對不可死的……至少絕對不能死於她手中。是以,只怕這送毒與徐惠之事,雖然是皇后的主意,多半她也是得了暗示,要設法促成此事……可是為著自己的私心,她總還是要好好兒地把這事兒攔下來的。如此一來,日後無論徐惠是死是活,她都等同拿著了此事的把柄……」說到這兒,蕭淑妃突然停了一停,若有所悟:
「把柄……對了!把柄!只怕武媚娘那裡,卻是有皇后的把柄!」
她輕輕一拍案幾,想了一想,目光明亮地看著藥兒:
「你去給本宮安排!本宮今夜,就要見那武媚娘!」
「她要見我?」
半個時辰之後。
立政殿,寢殿之中。媚娘正手捧書卷,仔細研讀,聞得瑞安報得消息,一時錯愕:
「好端端的……她見我做什麼……」不過到底她是武媚娘,很快,便想透了些什麼:
「多半是因著惠兒之事……以為我與皇后有所勾結,想勸我從她罷?也罷,給她一個機會也好。否則以她目前那樣在宮中舉步維艱的……只怕是不能成事的。那便請一個時辰之後,她入內倉廩之中相見罷!」
媚娘吩咐之後,便頭也不抬地繼續看著書。倒是瑞安一時躊躇著不肯離開。媚娘聽不到瑞安離開的腳步時,一時皺眉,頭也不抬道:
「怎麼還沒去?」
「姐姐……這時見她,是不是不好?且先不提別個,待會兒主上,可是要來咱們這兒呢!再者,蕭淑妃眼下也是方因大祭之事,而解了足禁……若是被人發現她出現在立政殿……」
「這立政殿,本就不是我之固有所居,不過是治郎給我暫住的。是以誰來都不打緊。便是她蕭淑妃來了,只一個夜中不能安寢,故來立政殿中祈靈文德皇后娘娘,以求安寐的由頭,便誰也難說個不是……再者,我也是想見一見她……聽她說一說自己到底打算如何對付皇后,也是挺有趣的,不是麼?」
媚娘笑著看瑞安。瑞安聞言,倒也豁然,於是便點頭道:
「那……主上那邊兒……」媚娘淡淡一笑:
「這宮裡上上下下的事,哪一樁哪一件瞞得過他的眼他的心?不過……」媚娘沉吟一番,點頭道:
「倒也對。
畢竟他自己知道,跟我主動相告,從心思上來說,卻是兩回事。那你去回之前,先報與治郎知曉罷!叫他別擔心。」
太極殿。李治聽畢了瑞安的報,沉思一番,也點頭道:
「既是如此,見上一見,也好。只是你需得提醒著些媚娘小心行事。」
瑞安回是,李治又囑咐幾句,便著他自回去。看著瑞安離開,李治的臉上才露出些憂色,一旁立著的德安見狀,立刻輕道:
「主上是在擔心武姐姐?」
李治嘆了口氣:
「怎麼能不擔心?」
他慢慢起身,步向殿下,背負雙手,看著殿外:
「論起來……其實本該是朕去替她做這些的……可是朕……」他搖了搖頭,終究沒有說出口,只是問:
「狄仁傑那邊兒,可有什麼消息了?」
德安點頭,回道:
「主上安心,狄大人辦事向來仔細。不過……」李治眯了眯眼,看著德安:
「怎麼了?」
「說起來,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英國公前些日子又派人傳了口信來,說一定要請主上應了他的請,務必設法在不日高侃將軍回師之後,解了他的軍職。」
李治皺眉,不悅道:
「朕眼下急著將他再拔上一拔,還拔不起來呢……他卻又來求著要解軍職?到底怎麼回事?」
德安輕嘆一聲,搖頭道:
「德安也只是聽說,似乎是長孫太尉之前又安排著些人要往英國公帳下行職,名著說是去相助,實則……只怕還是有些監視之意。只是德安覺得,以英國公的氣度來說……這等些須小事,他實在不會,也不應該是能放在心上的呀?所以德安才覺得奇怪。」
李治一聽,倒是一怔,想了一想,這才點頭釋然道:
「原來如此……說起來倒是苦了他了……是朕的不是,這些日子只顧著後宮之事,倒是把這些事都疏了安排。眼下高侃大勝在即,日後,必然是要受重用。對於舅舅而言,他們關隴一系雖然武將眾多,卻實在是無甚良機,一展長材……也是朕著意地沒給他們這個機會。是以他們著急,這才要緊著把李績拉到自己營中……可英國公的性子,一旦忠於朕,便不想再做左右搖擺之事……」德安也有所了解,便點頭道:
「如是一來,英國公既想專心於邊事,以立其功,同時也好助日後主上統權之時,又不想參與進這朝堂之上氏族關隴二系的爭鬥……那便只能暫於軍職之上,有所降位,以求其安了。說起來,英國公這一番忠心,當真是可嘆可憐。」
李治嘆道:
「是啊……所以朕才說,父皇總是那麼英明……諸事諸番,都想到了朕的前面……」他的目光中,沒有複雜,只有一片單純的嚮往與若有所思的笑容:
「德安,有些時候,朕真的這樣想:若是父皇永遠不會離開朕,該有多好?那朕就可以做一輩子的消遙晉王,做一輩子的稚奴,做一輩子的快活皇子……一輩子……只要有父皇在的話,我這一輩子,都不必擔心任何事……都不會的。」
德安沉默,良久才輕輕道:
「主上,您說的這些話,想必日後,幾位殿下中的某一位,也會說與身邊的人聽呢!」
李治一怔,豁然回頭,緊緊地盯著德安的臉,半晌,才突然笑了起來:
「是啊……朕的確是要讓孩子們,也能說這樣的話出來呢……便是眼下,忠兒孝兒他們幾個不會說了……可日後,朕還是希望,媚娘的弘兒,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呢!」
德安卻一怔:
「弘兒?主上……您這是什麼意思啊?難不成武姐姐她……」德安立時興奮起來。李治卻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微有些遺憾地搖頭道:
「媚娘眼下的身子,還未調理大好,怎麼可能?只是……只是朕真的希望,朕與她的孩兒能叫這個名字。」
德安聞言,卻哭笑不得道:
「主上……這……這八字還沒一撇呢,您怎麼就急著給定了名兒了……是位皇子還是帝女都尚且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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