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姐姐躺在血泊中,已是彌留之際,她睜著雙眼看著蘇棋語,以及蘇棋語背上的玄冰,眼神沒有一絲悲哀,有的只是滿懷的關切,以及大人看著小孩子時的寵溺。
「啞姐姐……」玄冰哭泣著喊了一聲。
她雖然看不見,卻似乎能夠感覺到啞姐姐正在看著自己。
啞姐姐突然笑了,她原本就長得極美,即便此刻臉上掛滿了淚水和鮮血,卻仍然遮不住她迷人的笑容。
她張開嘴巴正在說著什麼,但已經失去了舌頭的她,卻無法正常的發音,到了嘴邊的話化作幾聲無力的嘶吼,尖銳而難聽。
可是,與她朝夕相處的玄冰卻似乎能夠聽得懂她的話,玄冰點點頭,抽泣道:「我一定會的,啞姐姐,你放心。」
啞姐姐聽到玄冰的答覆,啞姐姐微微一笑,突然身子一軟,人就此死去。
蘇棋語和玄冰默默的看著啞姐姐離去,兩人臉上滿是悲傷,卻都沒有說話,房間中除了兩人的呼吸聲之外,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氣氛沉默得可怕。
直過了好一會兒,玄冰才拍了拍蘇棋語的後背,語氣平靜道:「走吧,有人來了。」
「地窖的入口就在我床下,入口之處被我布置了一個幻陣,咱們直接跳下去就是。」
蘇棋語背起玄冰,站起身來向著床邊走去,但見玄冰這張床只是大了一些,寬了一些,其他與常見的床並無二致。
「把床翻過來。」玄冰道。
蘇棋語依言而為,伸手抓住床沿,用力一翻,只聽「咔咔」幾聲似是機括聲響,兩塊床板應聲彈了起來,床上頓時露出一個只容一人進入的豁口。
蘇棋語伸頭往豁口裡看去,但見豁口中什麼也沒有,從這個豁口上面甚至能看到地面的地板,這么小的豁口別說是地窖了,就連容納一人藏身也做不到。
「這是我布置的幻陣,目的是為了不讓人發現,跳下!」玄冰道。
蘇棋語沒有猶豫,抱緊了玄冰的雙腿,當即往豁口中一跳,瞬間只覺整個人如同墜入雲霧之中,身子不斷往下墜落。
他心中一驚,原來這床板的豁口下面,還真有一個地窖。
很快的,蘇棋語便感覺到雙腳踩在實地上,藉口頭上豁口傳來的光亮,只見自己此時正置身於一個地洞之中,這地洞似乎是近年才挖好的,許多泥土都還沒來得及處理。
不過還等他多看,頭頂上又傳來一陣「咔咔」的機括之聲,那兩塊床板重新閉合在一起,地洞內失去光線,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這個床板機括是我發明的,重新閉合之後,一切如舊,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處在危險之中的玄冰十分理智,腦子也異常清醒,讓人感覺她並不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反而像是一個行事老辣的風塵中人。
「這道洞其實是我和啞姐姐親手挖出來的,為了防止被人發現,我曾在地洞周圍布置下屏蔽神識的陣法,只要身在洞中,身上的氣息無法傳出去,只要不進入裡面,外面的神識也不法發現裡面的異常。」
玄冰一邊介紹著,一邊從蘇棋語背上下來,拉著蘇棋語的手親自帶領著他往前走。
「我平時眼睛看不見,所以在這洞裡也不需要用到燈火,只是卻要委屈哥哥了,咱們只需在這裡面藏十天半個月,等聖教的人將搜索範圍擴大到整個北極之後,咱們就可以從這裡出去。」
玄冰顯然對這裡的布置十分熟悉,在黑暗中拉著蘇棋語七拐八彎的走了一段,最後停在了一個只容兩人藏身的洞穴之中。
玄冰身上有修為,只不過修為算不上太高明而已,但也已經達到了辟穀的程度,藏在這洞穴中短時間內倒也不用顧忌吃飯喝水的問題。只是這裡乃是地底,又是處在北極深處,地底的溫度可想而知會有多冷,過不多一會兒,玄冰已冷得渾身發抖。
密宗修行的九節佛風中有一種秘法,名叫寶瓶氣,也就是俗稱的拙火定。修煉拙火定,能夠使人自身產生熱度,即便置身於嚴寒之中,亦能保持常溫。
蘇棋語將玄冰抱在懷裡,此時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的問題了,不斷運行拙火定將身上的溫度通過肢體接觸,渡到玄冰身上。
玄冰也感覺到了蘇棋語身上異常溫暖,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靠,嬌小的身軀幾乎全部貼在蘇棋語身上。
蘇棋語只覺鼻中傳來一陣陣淡淡的幽香,非常好聞,但剛剛經過過生離死別的蘇棋語,完全沒有心思去細想這些,只是問道:「你確定他們真的找不到這裡?」
玄冰只是搖了搖頭,卻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棋語嘆了口氣,道:「適才那個太子應該就是玄帝的兒子吧,是他出手殺了啞姐姐?」
「是!」玄冰點點頭,恨恨道:「是他殺啞姐姐,終有一日,我一定會為啞姐姐報仇。」
蘇棋語突然心中一動,他乃是密宗弟子,一生尊崇佛家教義,不能殺生,若有恩怨仇報,也須儘量的化解,以慈悲渡人。
可是,一想到啞姐姐剛才死在自己面前的畫面,蘇棋語就忍不住一陣愧疚,心底之中似有一股澆不滅,燒不盡的怒火正在蓬勃燃燒,根本壓制不住。
「慈悲渡人?我真能做到麼?」
「如果現在就讓我遇上那個太子,我真的能原諒他,不殺他麼?可是,他畢竟殺了啞姐姐,我,我……」
蘇棋語嘀咕著,不斷在問自己。可越是問,他心中的殺意就越重,惡念也越深。
「成佛,我差最後一步就能成佛,只要明心見性,點亮佛心,我就能成佛,可是成佛不能殺生,必須放下殺念。」
「原諒太子,我或許就能成佛,如果我選擇殺掉太子為啞姐姐報仇,就無法成佛。我究竟該怎麼選擇?」
「難道為了成佛,我真的可以原諒一個殺了啞姐姐的惡徒?」
「不行,我做不到!」
「太子必須死!」
「就算我最終放棄成佛,也要殺了太子這個兇手,他必須死!誰也救不了他,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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