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早上八點半,楊景行接到蔣成的電話後下樓和他碰頭,兩人一起去嘉嘉家。楊景行知道蔣成平日周末是最忙最賺錢的,所以對他能上門單獨輔導嘉嘉十分感謝。
蔣成則慷慨:「只要你信得過,我義不容辭。」
楊景行不好意思:「你還要哄好戴清,還差得遠。」
蔣成笑得燦爛:「她時間不多,我也不敢著急……」
楊景行說:「不著急,多學一點對她沒壞處。」
蔣成猜測:「像她這種想學琴的歌手估計不多。」
楊景行忽悠:「你打好這個口碑,以後說不定就成藝人老師了。」
蔣成嚴肅:「有協議的,我不敢隨便亂說……」
嘉嘉父母帶領孩子歡迎認識新老師,蔣成教小孩的經驗也豐富,準備了小獎勵激勵,如果嘉嘉表現好就可以得到小徽章。
嘉嘉卻看不起:「我要喻老師。」
嘉嘉媽媽威嚴:「不是說好了嗎?答應的事怎麼能反悔?」
可是哄勸加威逼沒什麼用,嘉嘉已經是小學生了,不撒潑耍賴也不想吃冰淇淋逛超市,對束手無策的大人採取了冷戰措施。
楊景行拿出電話:「喻老師其實也很想你,可是她現在很忙,要準備很多很難的曲子,你給她打電話,給她加油好不好?」
嘉嘉願意。
相對一年級小丫頭的手和臉,手機還是太大了,嘉嘉得捧著:「……喻老師,喻老師好……我給你打電話,喻老師你要加油……不用謝……那你什麼時候來……我最喜歡你……不是,楊老師才是第二……沒有第三……」
楊景行嘲笑蔣成:「你也要加油。」
嘉嘉和喻昕婷的通話持續了幾分鐘,看得出師生倆還是挺有感情的,嘉嘉最後好像也答應跟蔣老師好好學了。
從嘉嘉手中接回電話,楊景行還是要問:「喻老師,嘉嘉聽你的?」
「嗯……」喻昕婷高亢一下,然後似乎意識到楊景行不是小孩子:「我說了。」
楊景行還是裝模作樣:「喻老師果然厲害,那你和嘉嘉都加油。」
喻昕婷哦。
教學開始,因為和楊景行的事先溝通,蔣成對嘉嘉的情況已經有一些了解,但還是得摸摸底。當然,面對父母,誇讚是少不了的,嘉嘉也擔得起誇獎。
楊景行也表揚:「嘉嘉繼續努力,等你三年級,肯定就不再是旁聽生了。」
嘉嘉媽媽附和:「聽見沒?抱怨是沒用的,只能靠自己更加努力。」
嘉嘉爸爸跟楊景行透露:「受打擊了,不能上楊老師的課。」
蔣成打聽一下,還是不得不吃驚:「你也開課了?」估計這個大師班對他的生意有點影響。
楊景行不好意思:「湊名額。」
蔣成認真:「實至名歸,真的實至名歸,怎麼沒聽盼盼說……嘉嘉,能旁聽也很了不起,好多比你大很多的琴童連旁聽生也當不上。」
嘉嘉爸爸哄女兒:「喻老師是楊老師的學生,你就是楊老師學生的學生。」
楊景行一點沒師祖樣:「嘉嘉也是我的學生,再見喻老師了就叫師姐。」
嘉嘉很嚴肅:「不,是喻老師!」
楊景行受打擊要告辭,嘉嘉父母留不住,就預祝他開課和演出都成功。
嘉嘉爸爸還想起來:「快搬家了吧?」
「還要裝修呀……」嘉嘉母親建議楊景行:「裝修後至少等一年最好兩年再住,多好的材料也不能保證無害,健康最重要。」
楊景行還沒想好:「不急裝修,不然等幾年就成舊房子了……」
趕到學校,等到陸鴻羽幾人,楊景行開始最後一次為婚禮的排練。幾個女生比楊景行心細,還想到了服裝什麼的,或者要不要準備一點即興或者獨奏。
不過陸鴻羽讓楊景行在婚禮上來幾首莫扎特的建議,另外兩個女生持保留意見。那畢竟是人家的婚禮,只求賓客們能為儀式的舉辦保持一個良好的氛圍就行了。
午飯楊景行請客,然後各自休息,下午得接著排練協奏曲,而且今天又是校領導檢查。
一點過,王蕊給楊景行打來電話,強烈譴責齊清諾為首的幾人和自己陣營的審美分歧,要楊景行主持公道。
楊景行承認,自己是喜歡白色的帆布鞋子,王蕊在勝利換來的哀嚎中終止了通話。
魏郡宇先來和楊景行碰頭,看意思是以防萬一楊景行到時候又讓喻昕婷接受校長檢查,大家辛苦了這麼久,如果節目被拿掉,多可惜啊。
魏郡宇也承認自己聽力不太好,經常不能準確分辨小提琴組中到底是誰出了問題,對樂器法的研究也還不夠,鬧了些笑話:「……這幾天你不能不到,關鍵時刻了。」
兩點不到,樂團全員到齊,排練準時開始,魏郡宇先檢查單聲部的遺留問題。沒多大會,校長就帶著幾個系主任和教授大駕光臨了。
來吧,楊景行聽指揮安排自己上,在樂隊盡力的配合下認真完成三個樂章的演奏。
校長帶領大家鼓鼓掌,然後訓話:「同學們辛苦了,謝謝大家。作為一個作曲人,我很理解當一個作曲家完成一件優秀作品創作後的滿足和期待。有目共睹,楊景行的這首鋼琴協奏曲是成熟的、完善的、個性新穎而且不失深刻。可惜我和他有一點不一樣,我自己不是一個演奏家,不能像他這樣和樂隊和指揮一起去共同完成作品最後的創作……」
校長認為演奏是創作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並且肯定了樂團和指揮在這最後一步上的優秀表現。
讓校長更加確定的是:「當然,楊景行更是一個優秀的鋼琴演奏者,用作曲和指揮家唐青先生的話說,楊景行對樂器的精密控制和樂曲處理上的靈動智慧,兩者的配合天衣無縫。演奏的技巧和樂感,這兩樣是所有演奏家都在不斷追求的,所以建議大家藉此機會互相學習,當然,前提是要對作品有足夠的理解。我相信楊景行是很願意和大家交流的……」
校長身後埋著頭到琴鍵上的楊景行被龔曉玲提醒,抬起頭來點頭:「通過這次合作我學到很多,要謝謝大家。」
校長點頭:「這就是我所期望的,演出當然重要,但不是你們的最終目的,也不是學校的任務,交流學習並且有所收穫,我希望大家享受這個過程!」
魏郡宇帶頭鼓掌。
然後是各系,還是第一次聽見熟練完整作品的管樂和弦樂兩位系主任也對作品表達了足夠肯定,並且各自對樂團的表現進行了評點和提醒,可是他們就對作品沒啥了解,根本講不出具體的細節。
路楷平表達了對所有人的感謝,好像大家都是在為鋼琴系出人出力。
賀宏垂似乎沒什麼好說的,於是龔曉玲替補,她也拍馬屁:「……楊校長講出了我的許多心聲……楊景行同學,我想大家都是這麼稱呼他吧,沒人叫楊景行鋼琴家或者楊作曲家吧?」
楊景行的臉又埋下去了,廳里一陣笑。
龔曉玲自己也笑:「難道不是很奇妙嗎?剛開始,《雨中驕陽》好像大家也排練過,是吧?當時是不是覺得挺好聽,悅耳悅目,但也僅此而已……就我個人而言,楊景行真正讓感到震撼的是三零六的《就是我們》,驚人的創作力,毫不吝嗇的技巧表現,鋪天蓋地的靈感揮灑,光看譜子就讓我激動顫抖……我知道很多同學也非常喜歡這件作品,是吧?」
一部分同學給龔曉玲面子,回應。
龔曉玲繼續:「每個人都有炫技的階段,楊景行也不例外。可是接下來我們又看到了《升c小調奏鳴曲》,作為一個鋼琴家當然對鋼琴有更深刻的理解個情感,可是通過作品我們看到的恰恰是楊景行的克制和他的成熟。當然,這件作品有一些大師的影子,莫扎特、貝多芬、舒伯特,雖然楊景行把這些大師的創作特點那麼巧妙地糅合在一起,而且充滿了個人新意,但是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天才並不是生而有之?」
最具親和力的教授依然有面子。
龔曉玲看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楊景行,笑得更燦爛了一下:「我相信升c小調是經得起時間考驗的作品。為什麼會得到這麼多專家的肯定,因為它已經不僅僅停留在悅耳的層面,無論從哪一個方面分析,這首作品都已經能體現出作曲家的眼界和能力。我也相信這是楊景行通過不斷努力取得的進步,而不是天賦的必然結果。」
校長大聲:「我很同意龔教授的觀點。」
龔曉玲受到鼓勵:「可能會有人覺得疑問,為什麼一首學生作品有機會出現在鋼琴大師班甚至桃李滿天下的盛會上,確實,在我的教學生涯中,還從未有過學生的作品受到這麼多重視。可是我相信在場的各位同學老師不會有這種質疑,我也相信看過你們的演出後,聽眾也不會再質疑。所以……拜託大家了,加油,好不好?」
一部分同學說好,大提琴首席起身:「龔教授,能麻煩您從您的角度分析一下作品嗎?對我們肯定有相當大的幫助。」
龔曉玲猶豫一下:「可能會有同學覺得我的觀點誇張,但是我真的認為這首協奏曲是需要時間和音樂家去逐漸磨礪的一件作品,楊景行跟我說,這是他傾注最多心血的作品……」
楊景行無禮打斷:「我是說花了不少時間,可能是因為靈感枯竭。」
龔曉玲嚴肅:「恰恰不是!舉個例子吧……」
龔曉玲還是開始分析了,而且有點一發不可收拾的意思,在她看來,這首g大調鋼琴協奏曲是絕對不能簡單定性的,因為「每個人對生命的理解都不一樣」。相比來說,《就是我們》裡的那些旋律的意圖性就明顯太多了,而升c小調奏鳴曲也顯得局限一些。
說得忘乎所以了,龔曉玲聲情並茂:「難道不是很奇妙嗎?想像一下,你們能夠回到兩百多年前,首演莫扎特的第二十號鋼琴協奏曲,是多麼激動人心的事?」
校長提醒:「龔教授的意思並不是和莫扎特的作品比較。」
龔曉玲點頭:「當然,楊景行更博大更陽光,但是他現在就和你們坐在一起,一起排練……」
李迎珍對同事也不客氣:「老龔,行了,他本來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還是這句話中聽,本來目瞪口呆的同學笑了,喻昕婷也笑了。
龔曉玲就收斂了:「我的意思是,對音樂應該熱愛,充滿熱情,才能享受其中。」
大家支持一下。
送走觀察團,繼續排練,楊景行坐下去了又站起來:「我還是要說明一下,我絕對不認為自己比莫扎特博大精深……對不起,還是有誤解,好像有資格跟他比一樣……不對,也不能這麼說……」
楊景行這麼賣力表達,一些同學也笑一下。
楊景行放棄了:「算了算了,接著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還是昕婷來吧,我飄一會。」
同學們樂一下,還有人出言安撫。
奇怪的是,龔曉玲的話似乎有用,本來想分段落再揪細節的,可喻昕婷直接就帶著樂團完整來了一遍第一樂章,然後整個排練廳里的人似乎都有些意外,再然後不知誰帶頭鼓起掌來。
接著當然是第二第三樂章,雖然沒第一樂章那種出乎意料的驚喜,但是大家都明顯挺滿意的。
似乎覺得大家的掌聲全是給自己的,喻昕婷挺不好意思地笑,笑著不知覺地和楊景行視線接觸,楊景行邊鼓掌邊笑,喻昕婷的笑容暫停了一下,又繼續。
可是楊景行又很快站起來打擊人了:「剛剛第三樂章彈的有兩處明顯失誤……」
喻昕婷搶嘴:「我自己知道!」
大家樂。
五點半才散場,指揮作曲總結一下,魏郡宇又充滿信心了:「……只要付出了,還是有收穫。要不要再細挖一下?」
楊景行搖頭:「我已經盡力了,現在也來不及了。」
魏郡宇的指揮眼光不一樣:「還有空間,為以後準備……你沒空?」
楊景行說:「晚上民族吹奏,我去湊熱鬧。」
魏郡宇說:「那我和喻昕婷討論一下?」
楊景行說:「不知道她去不去看。」
魏郡宇叫:「喻昕婷……」
被陸鴻羽幾人拋棄的喻昕婷原地等著。
走近了,魏郡宇商量:「你晚上有空沒?」
喻昕婷點頭:「嗯?」
魏郡宇說:「那我們再研究一下,有些新想法。」
喻昕婷猶豫,看楊景行:「你不去看甜甜?」
楊景行說:「我去。」
喻昕婷說:「我也去。」
魏郡宇連連點頭:「那算了。」
一起走了幾步,魏郡宇想起來:「我先走了,早點回家。」
兩人走幾步,楊景行問:「怎麼哄嘉嘉的?」
喻昕婷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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