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二號星期一早上近九點,楊景行的車在浦海民族樂團院內停下來,三零六排練室窗前已經有女生在觀望,於菲菲還小揮手呢,楊景行積極回應。
楊景行上樓,好幾個女生又在過道來歡迎了,王蕊透漏:「老大去請陸指了。」
昂首挺胸的楊景行一下蔫了氣:「浪費我穿這麼帥笑這麼陽光。」
女生們呵一下,劉思蔓安撫:「馬上來了……我打電話。」
楊景行卻說:「看看你們的照片。」
這個大家都能慷慨,快讓楊景行進排練室,專場音樂會的兩款海報貼在牆上的。
一款海報是現代的,主體顏色是天空的藍白,大背景是美化過的陸家嘴,然後和樂二字也是現代化的設計,還有三零六音樂會之類。
三零六的照片並沒有充分利用,在海報下端被縮小了,十一個女生在一個充滿現代感的布景內一條線分布開,各有各的姿勢,都穿著好看的時裝。幾乎看不具體每個女生的長相了,每個人的名字也印刷得挺小。
另一張「琴心」海報就是古韻的,主題色是溫暖的暗黃,背景是樂器,琵琶二胡揚琴古箏什麼的都布局得不錯,色彩也有質感。照片還是在最下面,姑娘們穿著所謂傳統服裝,間隔開坐成一排,古式家具,椅子前還有茶案,照片調色比較亮,不過依然看不清個體。
兩款海報都不算俗氣,至少比民族樂團的其他作品好很多,楊景行看得連連稱讚:「……要的就是這個感覺。」
劉思蔓說:「改了好幾次,之前有一張,十幾個大頭照擠了一堆,醜死了,果斷不要了老大。」
楊景行點頭:「讓觀眾記住你們是一個女生團體,再記住你們的音樂,最好是別強調個體。」
還有門票和節目單,也和海報的設計是一脈相承的,節目單上,《雲開霧散》上半場打頭,《和樂琴心》下半場壓軸,中間十幾個獨奏,除了一排楊景行,還有劉思蔓、柴麗甜和高翩翩的三個人的傳統曲目。節目數量和時間上是非常有誠意了,兩個小時開外。
王蕊大方,問楊景行:「你買票沒?這張你拿著。」還是前排的。
楊景行說:「我早買了。」
於菲菲一高興:「我就說!」
楊景行問:「演出還是這些衣服吧?」
女生們開始七嘴八舌匯報,上半場大家都是穿著傳統服裝登場的,然後之後的幾個傳統曲目和楊景行的四首作品也是傳統服裝演出,下半場楊景行的七首作品和跟《和樂琴心》就是時裝了。
節目單上,楊景行作曲的三弦叫《空山》,二胡的叫《無窮極》,竹笛的叫《點滴成河》,郭菱的曲子叫《離離》。
楊景行先問劉思蔓:「無窮極什麼意思?無窮動?」
劉思蔓連連搖頭:「我就知道會有這個誤會,一開始本來想叫長相憶,都覺得太酸了,就覺得無窮極更好……」
楊景行又問何沛媛:「空山,是不是和臨風唱差不多的意境?」
何沛媛說:「隨便取的。」
王蕊覺得空山可比自己的臨風唱講究多了,是真正的意境,對比之下臨風唱才叫酸呢。
郭菱的標題楊景行有文化了猜到了,離離原上草嘛。柴麗甜的點滴成河,就是樂曲的一種側面描述,楊景行不用細討教。
說起來,這些名字都能和樂曲的內容牽強附會上,音樂會的上下半場節目安排也有考慮曲目的音樂色彩,楊景行都挑不出什麼毛病。
王蕊還透漏:「本來想弄兩個妝,怕來不及。」
楊景行也搖頭:「沒必要。」
柴麗甜呵呵:「她們衣服都好漂亮,就我的土裡土氣,後悔了。」
楊景行盯著琴心海報看,稱讚:「很好看呀,素雅……諾諾的好像不太搭。」齊清諾穿著一套中性設計的主黑色立領裝,已經完全沒啥古韻感。
邵芳潔說:「是老大風範!」
楊景行繼續奉承:「這張晴兒好看。」
年晴坐著無聊呢,瞟了這邊一眼,懶得說什麼。
高翩翩贊同:「她特別上相,每次都照得好。」
楊景行坦白:「我拍馬屁的,你看她笑也不笑,沒拍到。」
年晴搭理了:「拍我沒用。」
楊景行就說:「諾諾真漂亮。」
女生們呵一下,王蕊還慫恿:「你當面說啊!」
楊景行突然噓,指門外:「來了。」
陸白永和齊清諾走進排練室,一群人視線恭迎,楊景行帶領大家問候陸指揮好。
陸白永點點頭:「來一會了?」
楊景行點頭誇張:「來好久了。」
柴麗甜輕輕一嘻,齊清諾看看大家的模樣,揭穿:「我剛過去十分鐘……陸指揮也忙,大家抓緊時間,之後到音樂會估計就沒這個機會了,等會陸指揮說的東西都記好。」
陸白永說:「楊景行講,我主要是看看,心裡有個數。」
齊清諾看楊景行:「那你顧問,陸指把關……各就各位!」
按照節目單來一遍,先是《雲開霧散》,三零六滾瓜爛熟的曲子了。聽了一遍後,楊景行稍微提了幾點,雞毛蒜皮的,不涉及什麼大方向。
第二首曲子,柴麗甜的《點滴成河》,邵芳潔打下手。
柴麗甜挺不錯,把上一次楊景行說的一點東西都做好做足了,整體把握已經很成熟,細節處理也比較到位,如果老師來說,就是思考了,感受了。
聽完了,楊景行請齊清諾:「你先說。」
齊清諾也不推辭:「譜子上寫了,曲子最重要的三點,流動,漂浮,顆粒,我和甜甜私下也討論了不少,觀點基本上都是一致的,甜甜也做得很到位。這一遍聽下來,有幾個點我覺得要注意……」
齊清諾說的就是一些觀點一致但是柴麗甜還無法盡善盡美的地方,除了柴麗甜,大家也都認真聽著,或許多少能有收穫。
陸白永還要看著譜子來,看樣子也是贊同齊清諾的諸多觀點。
齊清諾比較簡潔地講完了:「……我的建議就這麼多。」看楊景行。
楊景行點頭:「齊團長很全面……我還是叫諾諾吧。」
少數女生呵一下,陸白永充耳不聞,齊清諾略顯無奈,但是比較明亮並沒反感:「我有名字。」
楊景行點頭:「作為第一個獨奏,甜甜能夠先聲奪人,小潔也很到位,齊清諾同志呢……」
齊清諾有些反感了:「你嚴肅點!」
楊景行賤笑一下後認真:「活潑一點嘛……我在諾諾的基礎上補充一點,所謂流動感,可以活潑一點,像是山間小河流,不是大江黃河,所以十五小節之後,甜甜的穩重稍過了,自己也比較吃力,這裡小潔也要注意,別太滄桑深重了……」
柴麗甜應變能力強,說來就來:「看這樣對不對,我考慮過的……」
聽了一下,陸白永支持:「這樣比較好,契合音樂會主題……不過深沉平緩也有它的魅力,你自己取捨。」
齊清諾是很嚴肅的,看譜子:「那三十到三十六小節,還有結尾,都要注意……」
雖然楊景行諾諾長諾諾短的,但是討論還是進行得很順利。大部分曲子之前楊景行自己就已經跟女生們講解過,而且齊清諾和女生們在他的基礎上還進一步細化了,對這些曲目楊景行今天主要是精修,查遺補漏的很少。陸白永就是最後把關,但他基本上沒否決意見,偶爾一點不確定也會被楊景行說服。
郭菱的《離離》的之前沒討論過,而且是安排在上半場的。在郭菱演奏之前先講一下自己的心得,然後齊清諾先說說自己的解讀和看法,兩個人在譜子的標註上更細化一些,有些地方譜子沒明確她們也定調了。
不過聽郭菱拉了一遍後,楊景行和陸白永都發現了一些問題,郭菱還想無視了自己起的標題,拉得狂放一點,整首曲子有點面目模糊了,協調性不足,一些銜接轉折的地方處理得稍顯粗糙了。
這些問題齊清諾也意識到了一些,但是她畢竟經驗有限,不夠陸白永的火候,也要和郭菱一起虛心聽一聽顧問和總監的意見。
《離離》這花了點時間,然後又是劉思蔓的《無窮極》,雖然和無窮動沒啥關係,但是炫技的要求也比較高。
《無窮極》的整體表情非常明顯,一種蓬勃向上孜孜不倦,但是細分來看,色彩又是比較豐富的,充分重視了藝術性和創新性。
自己也拉二胡的陸白永挺重視這首曲子,先提醒劉思蔓:「……既有楊景行對你的信任,也給你提供了挑戰,任何細節都不能忽視,如果還完全沿用老一套的表現手法,毫無疑問是失敗的。」
劉思蔓主動,拿出了筆記本,對著筆記來講自己對作品的分析。
這裡齊清諾幫不上太多忙,她對二胡的了解肯定不如劉思蔓,各種細節怎麼處理,這種表情怎麼展現,她也只能說個大概。
劉思蔓說了很多,分析得很細,有些楊景行贊同,有些尊重,還是先聽上一遍再說。
劉思蔓獨奏起來是典型的演奏家做派,人琴合一的那種,表情陶醉,手上則充分展現了自己的技術實力。
楊景行懂一點二胡的,陸白永了解得更多,雖然論技術肯定都不如劉思蔓,可作曲家和指揮就是典型站著說話不腰疼,又要炫技,又要情感,又要創新……哪有那麼容易,雖然劉思蔓已經十分盡力了。
有什麼出入比較大的觀點時,楊景行還會問齊清諾:「你覺得呢?」
齊清諾會謙虛:「技術我不懂,只能聽效果。」
陸白永還是決定這首曲子下去之後再深挖,能挖的東西很多,劉思蔓可以去跟主團老師討教,或許會有幫助。
一上午勉勉強強把上半場弄完,送別陸白永,齊清諾邀請楊景行:「走,我們請你。」
楊景行驚喜,其他女生雀躍,王蕊還跟齊清諾商量起來:「你請飯菜,我們加餐。」
齊清諾很大方:「行……」
楊景行也是賤,今時今日只能孤零零走在十一個女生隊伍的外緣了,他還喜滋滋:「好久沒這種待遇了。」
以團長為中心的女生們看顧問,都不怎麼笑,簡直有點同情。
齊清諾笑:「物以稀為貴。」
三零六很有默契,到了中式快餐店,一群女生迅速占位子點吃的,不過齊清諾很快就發現了:「孤立我是不是?想造反?」
本來四個人一桌的,年晴被王蕊抓住了並幫忙搬了凳子,邵芳潔也主動去坐另一桌的加座,十個女生兩桌。
齊清諾還真請了楊景行的蓋飯,並提醒團員:「你們加餐呢?」
楊景行急忙客氣:「不用不用了,你們坐好別動。」
郭菱哈哈兩聲後止住。
齊清諾並不尷尬,還配合地在夥伴們旁邊只剩兩個凳子的空桌坐下,並對跟著自己面對而座的楊景行說:「酒吧裝修差不多了,下個月重新也開業,到時候去坐坐。「
楊景行點頭:「這兩天也要去,看看付飛蓉他們……我提前通知你。」
齊清諾搖頭:「不用……宏星要搬了?」
楊景行點頭:「估計也快了,離學校近了。」
齊清諾問:「韓國人還沒過來?」
楊景行搖頭:「還沒說起,應該搬之後。」
王蕊代表女生們來給楊景行加餐,一大盤東拼西湊,放下就彈走了,都不給楊景行感謝的機會。
齊清諾估計是嫉恨了,吃東西不再說話,那邊兩桌也挺安靜的。
楊景行還炫耀呢:「來一點,這麼多。」
齊清諾搖頭。
三零六這頓午飯吃得好文靜,然後回單位也是一路淑女。楊景行主動幹活,問劉思蔓是否午休,不然中午這點時間也可以利用一下。
劉思蔓當然給面子,並邀請齊團長也給予幫助,齊清諾卻說要小睡一下,昨晚沒睡夠。
其實也沒啥,女生們隨意地,幾個人去陪團長休息,幾個人在排練室給楊景行捧場,年晴和何沛媛乾脆去上網看電影了。
劉思蔓的接受領悟能力還是挺不錯的,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無窮極》在她手中就有了一些進展,邵芳潔不得不佩服劉瞎子技高几籌。
下午上班時間快到了後,研討會再度開始。下半場第一個節目是王蕊的《臨風唱》,要求當然高,但是之前也分析探討過夠多了,所以齊清諾決定都不等陸白永了,主團那邊下午也要排練。
正在和王蕊探討輪指的「斷奏感」時,楊景行突然停住了,看向齊清諾,命令:「地震了,快走!」
齊清諾不知道在想什麼,雖然睜著亮亮大大的眼睛,卻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幹什麼?」
楊景行已經從椅子上彈起來,伸長手抓住齊清諾的手腕一把就把前女友拉了起來,大聲:「地震,下樓!」邊說邊把齊清諾往門口用力一送。
柴麗甜和於菲菲還笑呢,好像是讚賞這一招不錯。
楊景行用吼的:「快下樓!」邊說又從齊清諾背後推了她一把,並就近順手拉劉思蔓和高翩翩起身,再指剛剛一直在窗邊悠然自得的何沛媛:「動!」
何沛媛慌張四望,其他女生也差不多,地震好像並沒感覺,倒是都被楊景行的樣子驚喜了一下,就看他連抓帶刨的急速揩油,女生們躲都來不及躲。
齊清諾回頭看了一下楊景行的樣子,大聲號召大家:「下去下去,別拿東西了。」
還是團長的話管用,女生們立刻行動起來,不過並不驚慌,邊快步走邊互相問一下,高翩翩好像感覺到一點,郭菱不是很確定……
齊清諾讓夥伴們走前面,然後看看走最後的楊景行,視線接觸。
楊景行一臉不耐煩:「快走!」
齊清諾也聽話。
下去,女生們還提醒一下一樓的同事們,於是小樓里二十來個人都出來了,站到花園裡相對安全的地方到處看看,沒啥異樣啊,沒啥感覺啊,不過也有少數人說是感覺到了異樣。
一片近乎爭吵的聲音中,齊清諾問楊景行:「真感覺到了?」
楊景行點頭。
可主團那邊還沒動靜,齊清諾真是有責任心:「我去叫一下陸指他們。」
楊景行一下抓住動步的齊清諾的手腕,拉住了,給了一個非常自私狹隘的眼神。
齊清諾小幅度掙扎手腕,動作不大但是力氣不小,眼神也溫和地注視前男友,應該是要他注意影響。
楊景行鬆開前女友,然後朝主樓那邊快步走過去,但是也沒進去,而是站在門口大聲喊:「地震了,快出來。」
主團這邊肯定也有人感覺到了,楊景行這剛喊完,人就陸續出來了。音樂家真是感人,不少還帶著心愛的樂器呢。然後真理掌握在少數人手中,鬧哄哄短暫交流後,大家基本確信剛剛是發生地震了。
有懂科學的音樂家普及一下知識,說地震其實隨時隨地都在發生,不用這麼大驚小怪的。
餐廳的那邊的人也出來朝音樂人靠近,感覺到了震感的人好像還覺得挺幸運,人一生這種機會不多。
好些人討論著,好些人打電話,楊景行就要給母親打電話:「媽……」
沒一會,動作慢的人發現電話打不通了,柴麗甜有點擔憂,家鄉應該沒事吧。
齊清諾放下電話後安撫外地夥伴:「我媽有消息告訴我,應該沒事。」
又一次視線接觸,齊清諾問問:「九純還好?」
楊景行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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