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佳人的回答十分簡單,卻令孟水藍的心咯噔一下,連呼吸都亂了分寸。
若唐佳人不知自己生身父母是誰,又是唐不休親手將其養大,會不會與長生門柳芙笙有關?十六年前,聞人無聲帶走了即將臨盆的柳芙笙,至今為止,柳芙笙下落不明,是死是活無人得知。十六年後,唐不休帶著唐佳人重出江湖,雖不再以聞人無聲的身份行走江湖,但…… 臉還是那張臉,武器還是那個武器,但然有心人,又怎會認不出他?
這一刻,孟水藍真是生了怨念。唐不休一個人怎麼折騰都可以,卻還勾著唐佳人一起,若事發,十六年前那些苦主群起攻之,佳人如何自保?
而在這場腥風血雨中,佳人又要如此自處?她的真實身份,到底是誰?可是柳芙笙與長生門門主的女兒?若真相是這樣,唐不休要得又是什麼?!唐佳人是否能承受自己被仇人養大的真相?這其中的關係,真是細思極恐。
但願,一切都是假象。
眼下,孟水藍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便是唐佳人與柳芙笙並不相像。
唐佳人就像一隻貓兒,睜著一雙無辜大眼,那般討人喜歡,實則…… 她的心是高冷的,最有主見。而柳芙笙,身姿婀娜好似牡丹花開,一顰一笑皆是誘人風景。若說美顏,柳芙笙當屬第一;若比性子…… 還真不好比。畢竟,柳芙笙到底是怎樣的人,孟水藍沒有接觸過,不好評價。只不過,孟水藍認為,這世間應該沒有哪位女子比唐佳人還有趣。
這,許是要歸功給唐不休。
孟水藍搖頭一笑,調整好情緒,望著唐佳人的眼睛,詢問道:「某要迎娶你的話,可需他同意?」
唐佳人看向孟水藍,悠悠道:「他會打死你的。」
孟水藍的嘴角抽了抽,道:「咱能換句話不?」
唐佳人輕嘆一聲,回道:「他會毒死你的。」
孟水藍的眉角跳了跳,總結道:「總而言之,誰是孩子他爹,唐不休就會殺了誰?」
唐佳人愁腸百轉,哀怨道:「誰知道呢…… 沒準,不用他動手,我自己就能拍死寶兒他爹。」
孟水藍真是哭笑不得了。他想當個便宜爹,還得獻上一顆人頭不成?
唐佳人見時辰不早了,也不想耽擱,當即站起身,道:「我走了。」
孟水藍也站起身,拉住唐佳人的手腕,問道:「幹什麼去?」
唐佳人沒有回話,而是問:「孟天青呢?」
孟水藍立刻警覺起來,問:「你找他做什麼?」這倆小東西一但湊到一起,准沒好事兒。
唐佳人道:「我覺得你不像寶兒爹,我要去問問孟天青。」
孟水藍自詡聰明的頭腦,被唐佳人這一句句拍得暈頭轉向,當即問道:「關他什麼事兒?」這話一出口,他便是一愣。他想到,那晚,與唐佳人同躺地上的人,不只有他,還有孟天青!
難道…… ?
孟水藍的視線順著唐佳人的臉直接落在小腹上,心情和眼神都變得複雜了。一股無名火,沖天而起,竟是想扯來孟天青問個究竟。
然,他轉而一想,又覺得孟天青那個愣頭青,應該不至於當著他的面奸-淫-唐佳人。
他那弟弟,雖不是什麼好鳥兒,卻不至於做出禽獸之事。再者,以孟天青的道行而言,若真是他做的,定不會毫無破綻,隱藏至今。
在孟水藍的百般猜測中,唐佳人靠近他,神秘兮兮地問:「你說,天青知道自己有夢行症嗎?」
孟水藍回神,鼻息間滑過唐佳人身上的馨香,怦然心動的同時伴隨著心痛。是誰,動了佳人?
唐佳人推了一把孟水藍,道:「你說啊,天青知道自己有夢行症嗎?」
孟水藍回神,心中划過異樣,模稜兩可地回道:「這種東西,知之、不知,不過一線之隔也。好似鏡花水月,看得明白,卻未必參透得明白。正所謂…… 」
唐佳人喝道:「說人話!」
孟水藍哽了一下,乾巴巴地道:「誰知道他知不知道,誰又知道,他知道了多少。」
唐佳人問:「他人呢?」
孟水藍回道:「出去執行任務了。」
唐佳人問:「幾時回來?」
孟水藍不答,反問:「你要做什麼?」
唐佳人抿著嘴不語。
孟水藍的心不停下沉,終是問出:「你…… 真懷有身孕了?」
唐佳人的眼圈又紅了,她一把推開孟水藍,喊道:「沒有!是你懷有身孕了!」
這回,孟水藍是真信了。
他的呼吸一窒,感覺胸腔悶疼。他問:「誰的?」
唐佳人一揚手。
孟水藍立刻捂住臉,配合道:「我的!」
唐佳人沒想到孟水藍會如此慫,悻悻地收回手。
孟水藍也沒想到,自己的第一反應會如此…… 賤。他尷尬地一笑,收回擋在臉上的手,長嘆一聲,為自己,也為唐佳人。
唐佳人問:「你感慨什麼?」
孟水藍搖頭自嘲笑,道:「沒什麼。」心中卻暗道:想給自己戴頂綠幽幽的帽子,看來也不是件容易事兒。
唐佳人顯然不信孟水藍的話,一直盯著他看。
那雙清透的大眼睛映著孟水藍的樣子,讓他有些自慚形穢。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輕咳一聲,道:「天青確實有夢行症,卻不至於…… 那樣。」
唐佳人搖了搖頭,道:「你不懂。」
孟水藍追問道:「我怎麼就不懂了?」
唐佳人皺眉,沉吟半晌,終是問出心中最深的疑惑:「你有夢行症嗎?」
孟水藍哈哈一笑,道:「怎麼可能?某怎麼可能有那種毛病?」
唐佳人道:「如果問孟天青,他也會這麼回答吧?」
孟水藍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一陣鋪天蓋地的咳嗽,險些將自己咳散架了。他指著自己的鼻子,吼道:「你懷疑某?!」
唐佳人瞪眼,用更大的聲音吼道:「是你自己承認的!」
孟水藍氣極,直接回吼道:「你用一把銀針扎我!當我是金剛不壞之身呢?!」
唐佳人問:「我扎你哪兒了?!」
孟水藍一指自己下面,道:「這!」
唐佳人伸手一摸,道:「我看看。」
孟水藍僵硬在當場,然後猛地向後跳去,一張臉瞬間爆紅,仿佛染了血。
唐佳人伸出手,道:「給我看看啊!」從來沒有人告訴她,男女之間需要設防什麼。再者,她在風月樓里混記那麼久,有些事看得一知半解,愣是沒將男人那東西當成什麼不可見人的東西。若說男人為什麼要穿褲子?那一定是為了保護菊花啊!
孟水藍加緊雙腿,向後又退了一步。那樣子,就像被逼良為娼的小娘子,一副「奴誓死不依」的樣子。然,詭異的是,他臉上的表情漸漸起了變化,瞬間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腿間,露出一副「中大獎」的表情。不,也許用起死回生來形容,更為合適。
孟水藍那多日垂頭喪氣的兄弟,終是…… 揚眉吐氣了!
他的眼中閃現著狂喜,直接上前一步,激動道:「你看某…… 」
唐佳人瞪大眼睛看著孟水藍。
孟水藍直接將滿腹喜悅憋進了肚子裡。他是文人,有些話說不出口。一旦出口,就是耍牛氓。
民生挺重要,還是閉嘴吧。
唐佳人問:「你讓我看什麼?你高興個什麼勁兒?」
孟水藍隆了隆袍子,激動道:「某…… 算了,說了你也不明白。」
唐佳人感慨道:「如何就不明白了?你一會兒說某扎壞了你,一會兒又這麼高興。依某看。你這是沒睡醒,正夢行呢。」
孟水藍心中一驚,呼吸一窒。暗道:難道,某真的得了夢行症?難道,某那兄弟早就康復了?難道,真是某做的?難道,某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太可怕了!
唐佳人不想過多揪扯,直接說了句:「走了。」
孟水藍回神,拉著唐佳人,認真道:「先別走,讓某想一想,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有,你是如何確定,是某?」
唐佳人心中煩躁,直接回了一句:「不確定!」一把推開孟水藍,跑向門口,扯了扯門,竟沒扯開。她一扭頭,再次推開跟上來的孟水藍,跳出窗口,向外跑去。
孟水藍站在窗口喊道:「你等等!」這話說得不清不楚,反而更像是在賭氣,讓他如何能安心?
孟水藍手扶窗框,也要追,卻見唐佳人隨手抓起一盆花,砸向他,口中還威脅道:「不許跟來!」
孟水藍從窗口躲開,花盆砸入屋裡,發出咣當一聲,碎裂一地。一朵小花,顫巍巍地抖了抖,就像可憐的他。
哎……他這是怎麼招惹她了?拼白挨了兩個大巴掌和一頓暴打不說,還…… 還醫治好了他的隱疾!
孟水藍唐佳人的背影,心情複雜到難以形容。
他抽出宣紙,提起毛筆,沾滿了墨汁,在宣紙上龍飛鳳舞了起來。
心亂,筆亂,一切都亂了。
難道,真是他在夢行中,親近了唐佳人?
若真是如此,堪稱…… 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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