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客。
微微跳動的燭火中,二王爺半躺在貴妃椅上,輕輕搖動著。吱嘎聲中,他的臉忽明忽暗,看不出任何情緒,卻令人覺得陰冷。
華粉墨敲了敲房門,道:「主子,我回來了。」
二王爺道:「進。」
華粉墨推門而入,而後關上房門,靜靜立在二王爺的身邊,主動道:「粉末尋到了唐佳人。」
二王爺挑起耷拉著的眼皮,問:「人呢?」
華粉墨單膝跪下,道:「唐佳人十分狡猾,讓她跑了。」
二王爺滿滿直起身子,一個大嘴巴子摑過去!
華粉墨被打得將頭歪到一邊,嘴角破裂,獻血順著唇角滑落,在柔和的下巴上流淌下觸目驚心的痕跡。
他沒有擦拭血痕,也沒有露出可憐兮兮的樣子,而是立刻跪好,聲音平穩地道:「請王爺息怒。」
二王爺跳到地上,一腳踹在他的胸口,罵道:「息怒?本王要留下唐不休,若沒有威脅他的利器在手,如何拿捏住他?!若拿捏不住他,如何讓吳家人臣服?就連那秋月白,都會把本王當軟包子!你……」一揮手,卻沒有繼續打下去,而是氣得直甩袖子。
他在屋裡轉了兩圈,眼神越發狠戾,終是道:「你給本王想一個能讓唐不休乖乖聽話的辦法,不然…… 呵呵…… 」
華粉墨將纖細的手指收入寬大的袖口,忍下胸腔里翻滾著的血腥味,慢慢直起身子,老老實實地跪好,而後從懷中掏出一本書,雙手奉給二王爺,道:「這是從唐佳人那摸來的書。她一直帶在身上,想來十分寶貴。唐不休也一定是知道的。拿這本書,告訴唐不休,唐佳人已經在王爺的手上。想必,他就算懷疑,也不敢輕舉妄動。」
二王爺接過書,翻看了一下,卻一把扔在了華粉墨的面前,道:「拿這樣一本破書,就想威脅唐不休乖乖聽話?你當他是傻子?」閉上眼,仰起頭,皺著眉,輕輕一嘆,「本王一直最是欣賞你。你冷靜、心腸夠狠、不爭寵、對本王也足夠衷心…… 」睜開眼,垂眸看向華粉墨,「可你最近總讓本王失望。」
華粉墨的眸子輕輕顫抖一下,不著痕跡,卻猶如靜靜的湖水中被砸下一顆石頭,竟亂了人心。 他仰頭望著二王爺,道:「王爺教訓得是。粉墨為了博得唐佳人的信任,得到有關不休門的秘密,聯手殺了自己人。」
二王爺道:「殺了自己人?」
華粉墨點頭。
二王爺道:「殺了幾人?」
華粉墨回道:「七人。」
二王爺勾了勾唇角,道:「為了得到一個消息,死了七個人?你說…… 值不值?」
華粉墨一臉狠戾地道:「值得!只要是王爺要知道的消息,哪怕需要粉墨付出性命,粉墨也在所不辭。」
二王爺臉色稍霽,道:「說吧。」
華粉墨這才道:「唐佳人不知道唐不休的真正身份,唐不休一直隱瞞得很好。唐佳人一直認為,不休門裡,只有她和唐不休兩個人。粉墨不信,一再試探,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若非唐佳人太過謹慎,便是事實如此。若真如此,王爺大可不用將不休門放在心上。」
二王爺眯起了眼睛。
華粉墨接著道:「粉墨拿回來的那本書,是不休門的絕學。雖被水暈濕,有些地方模糊不清,但唐不休一定認得。」
二王爺一把捏住華粉墨的下巴,咬牙切齒地道:「就為了這麼一點消息,你折損了本王七個人?!」
華粉墨不語。
二王爺笑容猙獰,道:「你知道,本王是怎麼處罰完不成任務的人?」
華粉墨的一張臉變得慘白。
二王爺勾唇一笑,甩開華粉墨的下巴,轉身走到床邊,坐在,衝著華粉墨勾了勾食指,淫-邪的一笑道:「本王最近身體有疾,你來侍疾吧。」
華粉墨驚道:「王爺!」
二王爺哈哈大笑,道:「本王保你的性命之時,你曾經說過,試死效忠本王。本王從不會狎玩有用之人。」微微向前探頭,「你…… 越來越沒用了。」
華粉墨呆愣半晌,整個人都想死了一般。唯有左手小拇指在不停跳動,代表他還是有喜有怒有感情的一個人。
二王爺打量著華粉墨,一顆心充滿了惡意和狠戾。他已經變得人不像人,一定會拉著別人下水。他是尊貴的王爺,所以,一般人無法陪他墜落,唯有眼前那個跪在地上的男子,與他博弈多年,最是合適不過。
二王爺的心因自己變態的想法而扭曲出一絲絲的快感。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感覺到了一點點的滿足。這種感覺,已經很久不曾有過。真好。
他等了等,也不見華粉墨有動作,於是睜開不悅的眼,道:「怎麼,還想造反不成?!」
華粉墨眼中的絕望好似溺水之人,靜靜站立水中,連呼救都是奢侈。誰知道,他正在慢慢死去?也許,許多年前,他早已死了。半晌,他的唇瓣顫了顫,終是道:「求王爺…… 別……」別折辱我。
二王爺見此,心中的快意竟如萬馬奔騰,令人興奮。
他禁不住站起身,快步走向華粉墨,伸手便要去拉他。
華粉墨突然拔出匕首。
二王爺嚇得後退一步,怒聲喝道:「你要做什麼?!」
華粉墨慢慢伸出左手,將其用力按在地上,然後衝著二王爺淡淡一笑,道:「粉墨給王爺一個讓唐不休聽話的物件。」言罷,一匕首切下,小拇指從他的身體分離,從此再也不屬於他。
血,流淌而出,溫熱的,漸涼。
沒有眼淚,不會痛。沒有心的人,痛給誰敢?
那根小拇指上,有一圈細紅的紅。
他想起唐佳人抓著他的手,與她對比二人的小拇指,聲稱彼此的小拇指十分相像。
他想起,他年幼時,娘親曾抱著他,指給他看小拇指上的那圈紅線,笑著說:「這是哥兒的姻緣吶。上輩子套在了小拇指上,這輩子一定要尋到。待哥兒遇見哪家姑娘,手指上套著這種紅線,哥兒就告訴娘,娘給你求娶去。」
華粉墨看著被自己親手切斷的姻緣,笑了。
狗奴才,沒資格哭。不求憐憫,何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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