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被抱走的真正六王爺,孟水藍深刻的感覺到,空氣中又多出了兩萬點的傷害。其中一萬點的傷害,如同冷箭射進他的心,將其變成了馬蜂窩;另一萬點的傷害,各分五千,悉數射進他的兩隻眼睛裡。哎呦,疼……
他是瞎了?傻了?還是怎地?竟沒能通過死胖子的一舉一動窺探出他是假貨的事實?不對啊!如果他腦袋不好使,那這些錦衣衛們是不是都一起傻過?還是說,他們原本就知道那死胖子是個贗品,刻意用其為真正的六王爺抵擋刀光劍影?不對!若要尋個假貨,找個差不多的也好,何必整那麼個東西給皇家顏面抹黑?哎呀,心疼……
華粉墨的小拇指,狠狠地抖動了一下。這一下抖動,卻是因他自己。瞎嗎?不瞎。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戲耍愚弄。一口氣吊在後山處,上不來,下不去,好似要被割喉。
就在寒笑轉頭看向鄧琥的前一刻,唐不休食指一彈,讓真氣珠打在鄧琥的太陽穴上。
鄧琥身子一軟,倒在地,人事不知。
寒笑立刻命人抬走鄧琥,而後盯著老鴇等人詢問道:「六王爺為何會被壓在涼亭里,可是爾等動手?」
華粉墨軟弱無骨地倚靠在柱子上,微垂著眉眼,一副「我很矯柔,我很膽小,不要看我,不要嚇唬我」的樣子。
孟水藍站在長椅上,將自己當成一棵樹。無根的死樹。至於他的根,自從被死胖子用一把銀針扎了之後,就她娘地再也沒起立過!它裝死,他身為主人,也很無奈。奈何那時候以為是胖子是「六王爺」,沒敢當時就動手。如今…… 嘿嘿…… 嘿嘿嘿……
孟水藍咧嘴傻笑,心裡卻在痛哭大哭。
老鴇抬起頭,指了指自己臉上的烏眼青,道:「官爺,這是…… 六王爺打的。六王爺他喝多了…… 」轉頭看向唐不休,卻沒有將話說透。一個是王爺,一個是不休門的唐掌門,她敢得罪誰啊?
唐不休學著華粉墨的樣子,柔若無骨地倚靠在柱子上,衣衫凌亂不堪,微微垂眸,露出一副「我很無奈,我很憂傷,我很受傷,我很惆悵」的表情,幽幽道:「王爺追著人家不放,人家又有什麼辦法呢?」翹起蘭花指,點了點那涼亭,「人家說不要,他偏要。結果,鬧得太厲害,亭子塌了,人家又有什麼辦法呢?他是王爺說一不二,人家只是普通人,人家又有什麼辦法呢?」
寒笑生生打了個冷顫。原先那位假王爺,看起來就是位斷袖,喜歡和男人胡搞,現在知道那位是女子,仍舊不敢置信。如今,這位真王爺,竟……竟也喜歡男人?!一想到杜英超那魅主的樣子,他就…… 渾身難受。
唐不休站起身,扭著腰,伸手去拉寒笑,道:「俊俏官爺你過來,且讓人家給你重新演練一遍,剛才是何等的輕狂。」說話間,眼神瞟得人骨頭都酥脆了。
孟水藍繼續裝棵樹,心中卻暗道:這不休門可以直接改成小倌局了。瞧唐不休這眼神、這姿態、這神采,簡直就是紅牌的料子啊!別看人家有些年紀,卻是風騷入骨、當仁不讓。
華粉墨覺得,他可以讓賢了。
寒笑猛地向後退了一步,避開唐不休的手,愣著臉道:「此事既然與你有關,且隨我們走一趟,待王爺醒來,自有論斷。」
唐不休收回手,看向華粉墨,依依不捨地道:「真不想走。」蘑菇雖然沒來,但蘑菇一定就在附近。
華粉墨擺了擺手,道:「走吧。」
唐不休感慨道:「沒吃早膳呢。」他不敢出門,怕自己…… 繞個圈,又不知道將自己繞哪裡去了。
寒笑忍了又忍,終是道:「路上吃。」
唐不休收回目光,莞爾一笑,妥協道:「好吧。」他覺得,蘑菇和六王爺之間一定有某種聯繫。不然,蘑菇不會假扮六王爺,替他擋下那些殺手。也許,他從六王爺身上下手,能更快找到蘑菇。當然,他去尋六王爺的最大一個原因是——哪個龜孫子敢刺殺蘑菇假扮的六王爺,必須得好好兒教訓一番!他視蘑菇如珠如寶,別人卻強迫她見到那樣的血腥,想想都無法忍受。所有人,必須付出待見!再者,蘑菇為什麼會突然胖成那樣,是不是中毒了?按理說,蘑菇早已是百毒不侵之體,什麼毒能讓她浮腫成那樣?
唐不休滿心疑問,伸出手,讓寒笑給他帶鐐銬。
寒笑問:「何意?」
唐不休回道:「鐐銬。」
寒笑掂量著用詞,道:「你……你與王爺既是熟識,鐐銬就不用了。」他哪敢鎖唐不休?萬一等會兒六王爺醒來,想起這麼位風騷入骨的男子,和他要人怎麼辦?
唐不休執意道:「鎖吧。」
寒笑道:「走吧。」
唐不休問:「認真的?」
寒笑點了點頭。
唐不休輕嘆一聲,覺得沒勁了。還是他的蘑菇有趣兒,其他人都是水煮白菜,無味的狠。為了那聲「極是認真」,他也得找到她啊。
寒笑警告眾人:「他日若傳出對王爺不利的消息,爾等準備好項上人頭!」
寒笑將唐不休帶走了,華粉墨從柱子後走出,孟水藍直接掏出本子和炭筆,開始刷刷記起了自己的所見所未。也許,有關不休門門主的消息,他能賣個好價格。寫到激動處,他伸手去摸零食袋子,卻摸了個空!
他的第三個零食袋子,哪裡去了?
第一次弄丟零食袋子,是在群山上,遇見那個自稱不休門門人的黑衣女子;第二次弄丟零食袋子,是在客棧里和假六王爺過招之後;第三次弄丟零食袋子,到底是在昨天遇見不休門女俠之後,還是在今天遇見不休門門主之後?好神奇的零食袋子。
孟水藍匆匆離開,沒和明顯不欣賞他的華粉墨打招呼。已經不喜歡,何必相看兩厭?
後院裡,涼亭旁,只剩下老鴇看了華粉墨。姑娘和恩客們都在睡覺。
老鴇看了華粉墨一眼,立刻底下頭,小聲地道:「爺…… 」
華粉墨從老鴇荷姑的身邊走過,打著哈欠道:「若不忙,來坐坐。」
老鴇荷姑揚聲道:「你先休息一會兒,奴家讓人準備些吃食送去。若不急著趕路,就多住兩日。」
華粉墨腳步微頓,轉回頭,翹著蘭花指,妖嬈地一笑,道:「好啊。」
老鴇荷姑垂下眼眸,不敢看華粉墨。
華粉墨轉回身,邁著風騷的步子,扭著纖細的腰肢,登上二樓。
老鴇何姑去廚房,準備了些膳食,端著來到二樓,華粉墨的風門口,輕扣房門,柔聲喚道,「華老闆。」
門內,傳出一個沙啞的聲音,道:「進。」
老鴇輕手輕腳地推開房裡,走進去,將房門關好,看向斜倚在床上的華粉墨,將膳食恭恭敬敬地放在桌子上,而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以頭觸地,身體繃緊,不敢言語。
華粉墨輕笑一聲,充滿嘲諷之意。
老鴇的身體一抖,緩緩抬起頭,看向華粉墨,緊張道:「爺,奴…… 知錯。」
華粉墨抬起手,翹著蘭花指,撫了撫鬢角的髮絲,慢聲細語地道:「錯?」
老鴇以頭觸地,快語道:「屬下接到爺的消息,爺讓屬下注意一切行跡可疑之人。屬下疏忽,竟不曾察覺那痴肥女子是不休門女俠,更…… 更沒想到,那紈絝是六王爺。」
華粉墨坐起身,下了床,一步步走到老鴇何姑的面前。
老鴇何姑的額頭上迅速冒出一顆顆汗珠,顯然是怕得狠了。
華粉墨幽幽道:「你扮老鴇子太過用心,忘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老鴇何姑嚇得呼吸一窒,忙抬起頭,求道:「求爺開恩,奴定會記得這個教訓,不敢再犯。」
華粉墨一甩手,丟下一隻匕首在老鴇子面前,呵呵一笑,道:「若非痛,如何記得教訓?」轉身,衣袍下擺在老鴇子的面前划過,就像刀子,要割人喉嚨,要人性命。
老鴇子哆嗦著抓起匕首。
華粉墨坐在椅子上,掀開扣在粥碗上的碟子,遞給了何姑。
何姑接過,手指微微顫抖。
花粉墨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白粥,送入口中,慢慢咽下,這才道:「去根手指吧。」
老鴇子的汗水滴答落下,身子抖得好像快散架子了,卻沒敢再求,一狠心,掏出帕子塞進口中,揚起匕首,直接切了小拇指。
血流淌在青色的盤子裡,綻出一朵暗紅色的血花。顏色不艷,卻觸目驚心。
老鴇扯出口中手帕,狠狠系在傷口上。因疼得狠了,她的眼睛都瞪出了紅血絲。但自始至終,她都沒哼出聲,也算是硬氣。
華粉墨一口接著一口地將整碗白粥喝完,還吃了兩隻小包子,這才用帕子擦了擦唇,道:「主子來了。」
老鴇何姑倒吸了一口涼氣,眼中的驚恐之色好似即將面對千刀萬剮之刑。她跪著前行,慌亂道:「求爺救奴,求爺救救奴…… 」
華粉墨打個哈欠道:「已經罰了,退下吧。」
老鴇何姑磕頭道:「謝爺。」
花粉墨站起身,回到床邊,脫下鞋子,放下帷幔,竟是側躺著睡了。
老鴇何姑端起襯著自己斷指的盤子,站起身,將盤子放到餐盤裡,用碗扣著,這才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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