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先生這一系列豐富的心理活動江櫻自是不知,而孔弗也沒有過多地去解釋,只拂袖起了身笑著道:「裡頭是什麼東西我也不曉得,我可不是那種隨便窺看的人吶。時辰也不早了,我得趕快去書院那邊了,其它的就不多與你說了——」
見他急著走,江櫻便也不好再多問,剛要起身送,卻被孔弗搶在了前頭出聲阻止,「我說你這丫頭真是『屢教不改』,又不是外人,又甚麼好送的?且就老實坐著吧,別等你把我送出去了,回頭我還得費勁把你給送回來,這沒完沒了的來回送,如此只怕是三天三夜也送不完了……」
江櫻被他逗笑,也未再堅持,只囑託了幾句路上小心保重身子之類的話。
孔弗笑著一一應下,帶著狄叔行了出去。
江櫻則是摸索著打開了桌上的木匣。
只要一想這裡頭的東西是晉大哥特意送給自己的,江櫻立即很沒矜持的咧開了嘴角。
手往匣子裡一探,竟是一隻信封類的東西。
仔細摸了摸,果然是封起的信封,隔著信封皮兒捏了捏,裡頭似是裝著幾張折好的信紙。
不是吧?
江櫻的臉色頓時苦了下來。
晉大哥的腦子是有坑嗎?
為什麼要在明知她眼睛看不到的情況下給她寫信!
江櫻的心情一時間十分複雜。
總不能讓她把這封信拿出來,讓大家宣讀給她聽吧?
且不說私心裡她並不想將晉大哥給她寫的第一封信與人分享,就說萬一,她是說萬一,萬一晉大哥在信裡頭寫了表達思念之情之類的情話怎麼辦?
這樣的話就太不好了……
這讓她以後還怎麼見人?
雖然說人還沒走就寫信表達思念的這種可能性不是太大,但要知道,她的晉大哥不是普通人,她的晉大哥是有著間歇性精分的少年啊……
如此一想,江櫻便更加不敢將這封信拿給人看了。
算了,先藏起來等眼睛好了再看吧……江櫻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將信封收了起來。
此時此刻,她才算是真正的領會到了失明究竟是怎樣痛苦的一種體驗。
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江櫻每日每夜都在急切地盼望著自己的眼睛能趕快好起來。
……
就這樣半個月盼下來。
眼見著奶娘和梁叔的婚期就僅剩下了四五日的時間,卻仍舊沒能如願重見天日的江櫻。近乎絕望地墮落了——時至午時,還未有起床的打算。
為了能讓親事萬無一失地進行,梁平事事都必親自經手,雖是有著宋春風和梁文青,以及另請的一些專業人士來幫忙。但自己卻仍是忙的不可開交。
作為準新娘的莊氏自然也沒閒著,忙著準備繡品不說,眼見婚期將至,竟是被逼出了幾分少女心性來,動輒便緊張的面孔通紅,手足無措,為防丟人,這幾日縱是閒著,也很少會出房門。
眼見到了晌午得去做午飯,這才總算是推門而出。
一瞧隔壁江櫻的房門還緊緊關著。也沒當回事兒——這孩子也不知怎地,出奇地注重自己的眼睛恢復,甚至已經到了令人無法理解的地步。
旁的不說,單說白日裡若是太陽光太強她便是勢必不會出門的,呆在房中也多是關門閉窗,據說這樣才能給眼睛創造最好的恢復環境。
若是非出不可的時候,便要蒙上兩層黑綢才能安心,只是她固然安心了,但那模樣實在詭異的過分弄的別人心神難寧,以至於大家都很自覺的避開讓其離開房間的一切可能。就連一天三頓的飯食也乾脆直接給送到了房間裡來。
直到莊氏做好午飯之後,將飯食送到江櫻房間之時,才發現原來江櫻還窩在床上沒有起身。
「這孩子,怎麼睡到現在還沒醒……」莊氏將盛放著飯菜的托盤放在桌上。嘴裡念叨著來到了江櫻牀邊。
待見被子有一半已滑下了床沿,不由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彎身往牀上拉了拉,卻聽得『哧溜』一聲輕響——
莊氏低頭一看,只見不知是從被窩還是哪裡滑出了一隻信封飄落在了地上。
莊氏面帶疑惑的將信封撿起,見已經被拆開的信封口隱隱露出了一張帶有朱紅色印記的信紙一角。便信手抽了出來。
攤開了看,卻不是書信。
只是……這東西瞧著怎麼這麼眼熟?
好像曾經在哪裡看到過啊……莊氏反覆打量著,越看越覺得熟悉。
「啊!」片刻之後,莊氏驚叫了一聲,眼睛瞪的大大的。
她記起來了!
又因在肅州的時候跟著梁平學了一些簡單的字,故她幾乎是肯定了手裡的東西是什麼——
「櫻姐兒,櫻姐兒!」莊氏回過神來連忙晃了晃還在睡夢中的江櫻。
江櫻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
「快醒醒!奶娘問你,這是怎麼回事!」莊氏乾脆直接將江櫻扶坐了起來,又拿迎枕墊在她背後,強行使其清醒過來。
「奶娘你怎麼了……」江櫻蹙著白綢下蒙著的眉頭,因為忽然被折騰醒,顯得有些不高興。
畢竟還是個因為眼睛久久未能康復而處於墮落中的小姑娘,脾氣比較差……
「奶娘好好的!奶娘問你這東西是怎麼回事?你是怎麼弄來的,啊——」莊氏將信封連帶著抽出來的那張紙放到江櫻跟前,面容肅然地問道。
江櫻伸手摸了摸,臉色頓時變了。
白綢下的雙眼赫然瞪大,問:「奶娘你怎麼偷看我的信!」
這封信她日日貼身藏著,隨便一摸就能摸得出來!
人與人之間,真的還有隱私可言嗎!
「你先告訴奶娘這東西是怎麼來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莊氏問完這句話,便見小姑娘的表情變得變幻莫測起來,時而羞惱,時而愧疚,時而還有些……無地自容?
江櫻下意識地連忙要辯解:「奶娘,你聽我解釋,晉大哥他之所以給我寫這封信。只是想表達道別之意,朋友間的,很單純的……」
莊氏一頭霧水,而後不解地皺眉問道:「你是說這東西是晉起那孩子給你的?」
這下換做江櫻莫名其妙了。
合著……奶娘沒看出來這封信是晉大哥寫給她的啊?
對!
她怎麼忘了奶娘認識的字屈指可數呢?
還好。還好她沒有說漏嘴什麼!
「不不不,不是晉大哥,是我自己之前隨便寫著玩的!我方才同你開玩笑呢!」江櫻連忙改口,而後為了掩飾還仰頭笑了兩聲,自認為十分坦蕩的模樣。
可若是她此時能瞧見的話。必能看到莊氏正拿一種看待瘋子一般的神情在看著她。
莊氏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東西,繼而又將信封中餘下的東西也取了出來。
待全部看清時候,臉上的神情變得越發震驚,如同見了鬼一般,顫抖著聲音問江櫻,「櫻姐兒,你確定這是你隨便寫著玩的?……這兩張房地契,都是你寫出來的?!」
這到底是她瘋了還是她的孩子瘋了……!
江櫻仿佛聽到了最令人不可置信的話,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兩張契子可是你們江家的祖宅和酒樓啊……」莊氏的聲音仍處在變幻莫測的顫抖當中。
這玩意兒還能寫出來?
仿佛是在逗她……
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的傻掉了的江櫻勉強找回了一絲智商,反問道:「這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結案後她每每問起祖宅和酒樓的下落。奶娘都是草草幾句敷衍過去,只道官府那邊還沒給個準話兒。
但她隱隱有種預感,覺得應當是拿不回來了。
可怎麼就……跑到晉大哥給她傳信的信封裡頭來了!
不不不,這個說法太有問題了,現如今的情況分明是……晉大哥將祖宅和酒樓買了回來,然後通過孔先生送到了她手中?
她從來都沒在晉大哥面前提及過此事啊……
「我去喊你梁叔過來看看著到底是怎麼回事……」莊氏見江櫻一副傻掉的模樣像是根本不知情,估計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將東西放下匆匆地找梁平去了。
不自覺間,莊氏已將梁平當做了主心骨來看待。
江櫻又呆坐了一會兒,復才連忙抓過掛在床頭的衣裳。
不多時。梁平便隨著莊氏一同過來了,大致是莊氏糊裡糊塗的話語沒能成功的表達出正確的意思,故梁鎮長的表情此刻茫然到了極致。
江櫻已穿戴整齊,手裡捏著信封坐在床沿邊等著他們過來。
「阿櫻。我聽萍娘說江家祖宅和酒樓的房契都在你這裡,這是怎麼一回事?」梁平進來便問,口氣雖有疑惑但還算鎮定。
畢竟他打從心裡是覺得此事是絕無可能的。
莊氏這副性格他一清二楚,弄錯事情原委真相什麼的實在是太正常了……
而且據他從季知縣那裡得知,當日來簽署房屋買賣公文的人身份究竟是何,他也並不清楚。
對方來到縣衙說明了來由之後。竟直接說要見戶部主事,他當時只覺來人囂張且好笑荒唐,然而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卻聽聞戶部主事金大人親自來了縣衙——竟是專程來給此人辦理文書來了!
而事後季知縣詢問對方身份,卻被戶部主事告知了一句不必過多打聽,便匆匆乘轎離開了衙門。
這便是梁平打聽到的所有線索了。
雖然不知對方身份究竟為何,但至少他能肯定……戶部主事絕不是阿櫻這孩子能請得動的。
然而當梁平認定了此事定是莊氏弄錯了之時,事實卻令他大吃一驚。
他從江櫻手中接過來的東西,竟真的是江家祖宅酒樓的房契!
官府的文書也一應俱全,且房契歸屬人處赫然落著江櫻的名字——
梁平眉頭緊鎖,看著江櫻問道:「阿櫻,你如實告訴我們,這東西你究竟是從哪裡得來的?」
「梁叔,這真的是我家祖宅和酒樓的房地契嗎?」江櫻不答反問。
梁平肯定地說道:「絕不會錯,且上面落的是你的姓名。」
江櫻默然了片刻。
「櫻姐兒?」莊氏看著江櫻。
「……是晉大哥。」
他走的那麼急,竟然還掛心著她的事情。
莊氏一下子沒能反應的過來。
「……」梁平驚異了片刻之後,更多的是恍然。
如此便就很好解釋了。
既是晉起,那戶部誠惶誠恐的態度就十分合理了。
梁平笑著搖了搖頭,似是無奈地說道:「我以為我自己這心操的已經夠全的了,不成想有人比我還上心——」
江櫻不知如何接話,乾脆不出聲。
「我怎麼說來著?」梁平看向莊氏,一臉的意味深長,莊氏卻拿胳膊肘狠狠一捅,示意他閉嘴。
梁平清咳一聲,遂不再多言。
「既然是晉起那孩子留給你的,那就不是來路不明的了,如此你便安心收著吧……」莊氏從梁平手中將東西拿過來在信封中裝好,遞到江櫻手裡說道。
「奶娘,我……」江櫻覺得有些事情似乎藏不住了。
若是普普通通的關係,那晉大哥送她這種東西,說得過去嗎?
奶娘肯定也能覺察到什麼了。
然而當江櫻認為奶娘要對自己進行逼問的時候,卻聽莊氏講道:「有什麼話,等人從西陵回來再說吧。」
江櫻有些驚訝。
「到時候我倒要親自問一問他究竟是什麼意思,不告而別的是他,現在送房契的又是他……這回我看他還有什麼話好說!」莊氏一副『終於讓我抓到你的把柄了』的口氣令江櫻瞠目結舌。
她偽裝的就這麼成功嗎?
奶娘竟然絲毫察覺不到她的可疑之處!
而且奶娘這思維模式,簡直是細思極恐啊……
「奶娘肯定會為你做主的——」莊氏輕輕拍了拍江櫻的手,保證道。
江櫻弱弱地道了個「嗯」字。
她也不想繼續瞞著奶娘。
可現在真的還不是時候。
許多事情都還不確定,她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忍不住,壞了晉大哥的計劃!
只是如此一來,所有的黑鍋都讓晉大哥一個人背了,這樣真的不會太不厚道了嗎?
可是沒辦法,自己選的路,背著黑鍋也要走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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