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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莊氏一手提著一籃子雞蛋,一手揪著一隻老母雞回來的時候,剛巧就見宋春風趕著驢車來到了家門口。
「嬸子,買了雞啊——」宋春風停好車,跳了下來笑道。
莊氏點點頭,說道:「櫻姐兒受了傷,我買只雞給她補補。」
「受傷?」宋春風一聽這話,臉上的笑頓時就沒了,追問道:「櫻櫻是受什麼傷了?」
「還不是被那隻大老虎害的!」宋春月一撩帘子,跳了下來,沒好氣地說道。
「老虎?」莊氏也是驚呆了,看著緊跟著下來的李氏,「嫂子,你們快跟我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氏萬分訝異,「櫻櫻那孩子,沒有跟你提起嗎?」
「她沒說啊!」莊氏急道:「嫂子你快告訴我怎麼回事!」
宋春風也是一臉迫切的看著娘親。
李氏這才將她聽到的經過告訴了莊氏。
說是白宵險些傷了表小姐,卻被江櫻被攔了下來,大多經過都經過了眾人合力改編,但大致就是這麼個意思。
「我也是聽那群小丫頭說的,具體的你還得問問櫻櫻她自個兒。」李氏最後說道。
莊氏的眉頭鎖的死死的。
這麼大的事情,這孩子怎麼也瞞著自己!
「我去看看櫻櫻!」宋春風聽罷二話不說,便轉身跑開了。
「我也去。」宋春月緊跟其上。
莊氏和李氏也提了步。
然而當一群人來到院子裡的時候,卻被院內的情形給驚呆了。
余暮中,少女坐在台階上,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一堆鮮蠶豆,正用一隻手專心致志的剝著蠶豆莢。
一顆顆青綠色的大蠶豆,被那隻素白乾淨的小手丟入一旁的大碗中,發出叮咚的輕響。
莊氏等人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聽到動靜,江櫻抬起了頭來,一張小圓臉在餘暉中顯得十分溫暖可人,「奶娘,嬸子你們怎麼也來了?」
「櫻姐兒……」莊氏艱難地開口,「你怎麼不好好在牀上歇著?」
「方才歇過了。」江櫻笑了笑,道:「突然想喝蠶豆粥——」
剛在牀上躺著覺得心裡悶悶的,便去空間裡轉了轉,見一塊種植著蠶豆的菜地長勢頗好,便薅了幾株出來。
眾人聞言絕倒。
但是,還有力氣想著吃,至少說明人還是沒問題的不是嗎?
於是,四人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就放下了心來……
李氏、宋春月上前交待了幾句好好養傷,便放心的回了自家做飯去了。
只是宋春風問了好幾遍還不肯走,最後……乾脆坐了下來幫江櫻剝起了蠶豆。
將蠶豆剝完之後,宋春風這才回了家。
臨走前,江櫻交待他一會兒和春月過來喝雞湯,宋春風歡歡喜喜的答應了。
廚房裡,雞湯熬到一半,院門前忽然傳來了馬的叫聲。
莊氏驚奇的出去瞧了瞧,只見來人是一位十四五歲的年輕人,長著一張和氣稚嫩的圓臉,張口笑問道:「這位嬸子應當就是阿櫻的奶娘吧?」
莊氏怔了怔,後才點頭,不忘詢問道:「敢問小哥兒是?」
「我是韓府的下人,主子吩咐讓我來看看阿櫻,阿櫻可在家中?」
莊氏露出恍然的表情,道:「在的,我這就喊人出來。」
阿祿笑眯眯地點頭,卻未見莊氏移動半步,只是一扭頭,衝著院內響亮的喊了一聲。
這叫聲,不可謂不震耳。
阿祿驚得一呆,拖著馬車的馬兒也哷哷叫了幾聲,呼出一鼻子白汽。
被這喊聲吸引了注意力的不止是江櫻,還有剛從山上下來的晉起。
不自覺的,一聽到她的名字,就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舉目望去。
片刻之後,就見從院子裡行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只是,那打著石膏的胳膊又是怎麼回事!
這個女人是隔兩天不整點事情出來,就會渾身不舒服嗎?
「阿祿,你怎麼來了?」江櫻看到來人,驚訝了一下。
阿祿已經知道江櫻得知了全部的事情,此刻不免羞愧難當,特別是被青舒教訓了一頓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當時一心覺得少爺因為溫梨的緣故而對江櫻另眼相待是一件好事,是多麼的險隘,他從來沒想過,這樣對阿櫻會不會不公平。
如今阿櫻既然知道了,想必一定對他心存芥蒂了吧?
路上他還在想,阿櫻會不會再也不要跟自己說話了呢……
現在看來,是自己太小心眼了。
「大少爺讓我來看看你,給你帶了些補品和傷藥過來——」阿祿說話間,一把撩開馬車簾,提了一盒又一盒補品藥材出來。
晉起在不遠處瞧著,不自覺的就皺起了眉頭。
大少爺?
就是那位因為她的緣故,陰差陽錯活了下來的韓家大少爺韓呈機吧?
他怎麼不知道韓家的主子竟然這麼關心下人,下人受了傷,竟然派人專程過來探望,而且還送了這麼多藥材補品!
難道說她跟那個大少爺很熟嗎?
這種一看就是別有居心的示好,作為一個懂禮數有涵養的女子,理應拒絕才對吧?
可是……她懂禮數嗎?
她,有涵養嗎?
晉起忽然想起來,她跟這種東西是完全沒有交集的……
仿佛已經預見了結果的少年人,頓時不開心了。
不過……他自顧自的想了這麼多究竟是為了什麼啊!
雖然內心已經意識到自己這種反覆的思緒有些不妥當、不夠沉穩,但是他居然還沒有絲毫要改正的想法……
這一邊,江櫻驚愕了片刻,隱隱明白過來,這或許是大少爺想補償自己?
不對,說到底大少爺也只是把她當成了故人而已……她不舒服歸不舒服,但其實卻沒什麼好道歉的。
大抵是因為她這傷,表面看來是為那位表小姐受的吧?
可是,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完全不是為了表小姐,而是怕白宵受到嚴責。
好吧她承認,在她眼裡那位表小姐全然沒有白宵來的重要。
「不用了,大夫不說養幾日便好了嗎,這些東西你拿回去吧,跟少爺說,我用不著,太浪費了。」江櫻笑著婉拒道,不打算接受。
阿祿嘴角的笑意頓時凝結了,卻仍舊強撐著說道:「這也是少爺的一番心意,畢竟你這傷……也是在府里受的。」
「這傷是我自己要受的。」江櫻糾正道。
她當時是可以選擇袖手旁觀的,橫豎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聽她這句話說出來,阿祿便知道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莊氏卻聽的傻眼了。
什麼叫,這傷是她自己要受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那,那這銀票……你且收下養傷用吧。」阿祿取出一個荷囊說道,生怕江櫻又拒絕似得,忙又補充道:「這是少爺特意交代的,你如果不收,我沒法兒交差……」
平時這一招,對阿櫻最管用了。
然而卻聽江櫻笑了笑,輕聲道:「真的不用了,你都拿回去吧。」
平素的小事上,能幫忙的她都幫,但眼下這種情況,不可一概而論。
她也不是在跟韓呈機賭氣,只是,她真的沒有理由收。
本來這替代品的關係就已經夠亂了,若收下這銀票,豈不是更為複雜了?
她現在只想做一個安安靜靜的美少女,好好的捋一捋思緒,想想以後該怎麼做。
「那好……」阿祿難掩失落的點著頭,也沒再多說什麼。
這樣的阿櫻,看著分明跟平時沒倆樣,臉上掛著好看的笑,但就是讓他覺得十分陌生。
「那你好好養傷,我先回去了。」阿祿囑咐了一句,便上了馬車。
見江櫻點頭之後,這才調轉了馬車,揮鞭離去。
「你進來跟我好好說說,今個兒這事到底是怎麼回事!」莊氏少見的嚴厲,對江櫻說道。
說罷,便先行轉身進了院中。
江櫻悻悻然的跟上,覺得這完全就是做錯了事被班主任喊去辦公室談話的即視感啊……
見她直到離開也沒朝這邊看上一眼,發現自己的存在,晉起額角墜下黑線。
他這麼強的存在感,竟然從始至終都沒有人發現嗎?
這不符合常理吧!
他,他可是準備了很多話要說的……
追進去嗎?
沒理由啊!
少年原地站了半晌,也沒想出追進去的說辭,只得開門進了院。
不由覺得,更加的不開心了……
-
飯後,江櫻和宋春風宋春月三人在院中說話。
說是說話,可從始至終也只有宋春風和宋春月不停嘴,而江櫻,一直仰頭看著夜空,一語不發。
宋春風和宋春月對視了一眼。
雖然江櫻的傷具體是怎麼回事他們不清楚,但江櫻格外低沉的情緒,他們卻是給瞧出來了。
「櫻櫻,你要覺得想說什麼,就跟我們說說,別悶在心裡頭。」宋春風儘量放柔了聲音說道,似怕驚擾到正在出神的江櫻。
江櫻也不知是聽沒聽見,忽然就嘆了口氣。
宋春月也勸道:「你別光顧著嘆氣啊,有什麼事兒你說出來——」
「其實也沒什麼……」江櫻略微收回了神,低聲說道。
一直注意著這院中動靜的晉起,不自覺的就放輕了呼吸,想聽她接下來怎麼說。
方才那聲嘆氣,聽起來包含了太多情緒。
結果,就聽那道帶著些許惋惜的少女聲音隔著一堵院牆傳了過來。
她說:「就是忽然想吃烤鹿腿了。」
晉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也沒有猶豫,轉身回了屋內。
月光之下,宋家兄妹望著少女臉上淡淡的惆悵,呆若兩隻木雞。
-
次日早,朝陽初起,東方霞光萬丈。
縱然不用去上工,但江櫻還是按時起了床。
倒不是她多勤快自律,而是不吃早飯肚子會抗議。
今日莊氏起的格外早,待江櫻用一隻手笨拙的完成了洗漱之後,莊氏已將早飯擺上了飯桌。
一籠熱騰騰的包子,兩碟小菜,和一鍋蠶豆小米粥。
江櫻吃下一個包子,拿勺子往嘴裡送了一口熱乎的蠶豆粥。
這個時候,莊氏說話了。
「櫻姐兒,依照我看,那韓家……咱不去了罷?」經過昨晚的思考,莊氏覺得韓家雖好,但卻也是危險重重,特別是櫻姐兒要跟一隻老虎呆在一塊,隨時都有受傷的可能,這份差事不是要人命嗎?
誰愛做就去做,反正不能讓櫻姐兒做了!
江櫻抬頭對莊氏笑了笑,抿嘴將粥咽了下去,說道:「聽奶娘的。」
她也仔細考慮過了,韓家本來就並非是可以久留之地,經過昨天聽到的事情,江櫻更是意識到了這一點。
對於宅斗什麼的,她實在是不擅長。
要不然怎麼會對自己被大夫人算計了兩次,都無所察覺呢。
再加上她身份低微,哪裡是那些人的對手。
而且,她從來也沒想要在韓家這潭渾水中攪和。
之前不知道還且罷了,現如今知道了,自然是對這些事非避之不及的。
莊氏沒想到這回江櫻會這麼順從。
之前她也勸過江櫻別做了,省的辛苦,可哪次江櫻都以活計輕鬆為由不肯答應。
這回想來……是真的被嚇到了吧?
莊氏望著江櫻那打著石膏的胳膊,頓時覺得更心疼了。
面上卻帶著笑安慰道:「你不是想要開家飯館兒嗎?咱們現在手上的銀錢也算夠了,過些幾**傷好,咱們就去肅州城裡找間鋪子——」
糕點生意比她們預計中的要好,要說開間飯館兒的話,仔細合計合計倒也不差銀子。
江櫻笑著點頭答應下來。
莊氏便也跟著笑了,心裡鬆快了不少。
因著心中有了決定,江櫻便不想再耽擱下去,跟莊氏商量了之後,用罷早飯便去了韓府。
青央和青舒一瞧見她過來,俱是被嚇了一跳。
「昨個兒不是跟你說了嗎,讓你在家裡好生養著!怎麼這就過來了?」青央皺眉道,眼底的擔憂情真意切。
「是啊,怎麼不在家好好歇著?」青舒也跟著問道,心裡頭終究是對昨日之事感到彆扭,說話的口氣不如平素來的爽氣自然。
江櫻對二人笑了笑,眼神倒無異樣的情緒,只道:「我來見少爺一面,不知道少爺在不在?」
「在的。」青央答了一句才又問道:「你找少爺作何?」
昨日這丫頭拒了少爺讓阿祿送去的東西,她是知道的。
故此刻看著平平靜靜的江櫻,青央卻生出了幾分不好的預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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