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天上還在亮著星星。早晨起來的時候,卻下起雨來了。像這樣沒有一點兆頭的天氣變化在濱海灣是常見的。
每天起床號響起的時候,濱海灣的天已經亮了,這天早晨儘管起床號還是按時的響了,天卻陰的黑黑的,沒有一點的空隙,陽光嚴嚴的擋住了,好像夜晚拖著尾巴遲遲不肯散去。攻堅團的工程兵們懶懶的在食堂吃過了早飯,沒有一點動彈的意思,他們把這一天的希望都寄托在天上,只要天下起大雨來,大堤工程就得被迫停下來。工程兵們才不去關心工程進度的快慢。他們只希望天趕快的下起雨來,那樣他們就會跑到宿舍的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覺,即使不困他們也願意一動不動地躺著歇息,勞累可讓他們吃盡了苦頭。
天沒有辜負人們的希望,沒一會兒就下起雨來了。儘管他們還是當兵的,不能為自己心裡的高興盡情的歡呼,但從他們每人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會看出他們的心裡會有多麼的高興。
接著雨越下越大,那些到了大堤上還沒來得及幹活的人們,都讓雨給澆回來了。如果老團長還在攻堅團的話,一定會說,「修建濱海灣大堤也是在執行一項任務,也算是一場戰爭。但修大堤跟實槍實彈的戰爭終究是不一樣的。打仗敵人是不會因為天氣惡劣而停止對對方的攻擊,相反越是極端天氣的變化,越要加強戒備,任何一點細微的動向都有可能是敵人的突襲。當然這也是咱們突襲敵人的大好機會,攻堅團就是越在天氣惡劣的時候越要突襲敵人的,越是在這樣的天氣里突襲敵人越能打勝仗。」
老團長鞠國泰就像一個戰爭狂人,他會抓住任何一個打仗的有力機會。他之所以今天還能活著,純粹是在戰場的縫隙里倖存下來的。
別看老團長在戰場上把極端天氣利用的屢戰不爽,但在修大堤上他再也奈何不了濱海灣極端的天氣了。特別是在大雨的天氣里只會空空消耗戰士們的體力,折磨他們的筋骨,對工程進度一點也沒有。就連他也只好被迫讓戰士們停下來休息,對於老天的來襲工程兵的戰士們可不把它當成是敵人。攻堅團的領導們好像也看出了戰士們的心理,不如在這樣的天氣里讓戰士們好好的進行休整,好天的時候加一把勁一樣不耽誤工程進度的,更何況按原計劃工程進度已經提前了。
沒一會兒大喇叭里就宣傳了全體官兵休息一天。其實他們已經想好了,這樣的天是一時半會兒不會開晴的,即使雨停了。滿地的泥濘,別說是工程車輛,就是步行都有些困難。
田默耕吃過了早飯,也跟別人一樣,懶得走出宿舍,看著別人的動向,如果別人都動身了自己也只好跟著,如果別人都懶得動彈,他也在後面拖著。聽到了大喇叭的宣布,他也跟別人一樣躺在了床上,只是別人沒一會兒就呼呼的睡著了。他卻胡思亂想的一點睡意都沒有,是鞠新華把他鬧的。
他說的沒錯,自從聽了鞠新華的歌,見了鞠新華的面,他滿腦子裡想的只有鞠新華。他說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那不是真的,每天的勞累下來,他的腦子不在任由他的擺布了,甚至不給他一點的胡思亂想的機會,就再也睜不開眼了。睡眠是最好的休息,每天晚上只要頭一沾到枕頭,不到第二天起床號響起來的時候才懶得睜開呢。白天一有空的時候,田默耕滿腦子裡想的都是鞠新華,反正修大堤撬石頭也用不上腦子,腦子閒著也是沒事幹。
人精神世界的生活是最重要的,田默耕自從大年夜聽到了鞠新華的歌聲,他也在沒人的時候時不時的哼唱著鞠新華年夜裡唱的那幾首歌,儘管他的歌聲連自己聽來都有些著笑,他還是不斷地哼著。精神世界過得充實了,好像工程上的勞累和生活上的煩惱都無所謂了。
外面下著雨,嘩嘩的雨聲和屋檐上的流下的雨水聲交織的響在了一起。
養豬場的豬跟軍營里的人是不一樣的,豬不會因為下雨就不吃食或者少吃食了。下雨天養豬場裡的活就更不好幹了,哪裡是她細皮嫩肉的人幹得來的。如果不是在軍營,不是有著嚴格的紀律約束著,田默耕早就跑到養豬場替她幹活了。
「她們這樣的人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愛上的,如果在生與死之間做選擇的話,她們就是寧可選擇死,也不會隨隨便便地跟咱們這樣的人混日子的。」田默耕躺在宿舍的床上,一遍又一遍的想著連長的話。連長的話有一定的道理。連長畢竟是比自己大出好幾歲,有過一些生活經歷的人,算是有過一些見識的人,男女之間的感情也算是看得透徹。
田默耕雖然想著連長的話有些道理,但執拗的性格約束不住自己的心裡。
要到中午的時候,雨停了,天卻沒有因為雨停下來就有晴的意思,看架勢歇了晌下午還是要下的。
吃過了中午飯,又下了一會雨。雨下的不大,到底沒有上午的勢頭。離晚飯還有一會的時候,天晴了。天上的陰雲也在雨停下來沒一會兒裂開了縫隙,陽光急不可耐的從縫隙里射了出來。工程兵們也都歇足了,借著休息開始洗起穿了多日已經讓汗漬浸透髒的不像樣子的衣服來了。軍營里一會兒就掛滿了新洗的一色的綠軍裝來,好像這些綠軍裝借著雨水從地里長出來一樣。
田默耕可不願意把時間花在洗衣服上。他連晚飯都不想吃了,悄悄地走出了營地。
雨下得很大,大量的雨水還沒來得及順著泥土的縫隙滲到地里去,就都流走了,這裡是離大海最近的地方,雨水不用繞那麼多的彎路就流進大海了。只有那些鍋底坑還積滿了雨水。濕滑的路面人們沒有特殊的事情才不願意在這樣的天氣里沾的滿腳的泥。到養豬場的路面晴天的時候就不怎麼好走,軍營里的人們才不願意聞到那裡的豬糞味,因此連一條像樣的路都沒有,除了田默耕是不會有第二個人在這樣的天氣里去養豬場的。
田默耕已經很小心了,還是讓濕滑的路面給他使了壞,把他摔倒了,沾了一身的泥。他出來的時候已經換穿了一身洗乾淨的軍裝了,這是他唯一的一身乾淨的軍裝了。這個樣子去見她,會不會惹她不高興,如果這個樣子回去,一定讓軍營里的人笑話的,甚至會傳到上邊人的耳朵里去,那樣就不好收場了。
「反正是為了她才這樣的,不管那些了。」田默耕決定滿身泥土的去見鞠新華。連他自己也說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力量的支使讓他在這樣的天氣里在這樣狼狽的情形下還去找她。
「這樣的天,她八成是不會再去海邊了,還是去養豬場最把握。」田默耕心裡想的支配著腳的方向。
到了養豬場,田默耕剛好遇到了那個老女人從院子後面走了過來,穿著一身的破爛的衣服,髒兮兮的,好像是剛從豬圈裡幹完活出來。儘管她的眼神不好,但她從來人的的影子裡一下子就知道是誰了。
「你來了,自從你那天跟她見了面,她就好多了,還是你們年輕人有辦法。都是你的功勞,像我這樣的人都還活得好好的,她沒有不好好活下去的道理。」老女人今天的話顯得格外的熱情,臉也紅紅的,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詭譎的表情,她的身上除了那股難聞的豬糞味,還有從她的嘴裡冒出的一股酒氣。這可是讓田默耕想不到的是,她居然喝酒。
酒也許是跟糧食一起出現的,酒是一種比糧食更為奢侈的東西。田默耕是一個從不喝酒的人,從老女人的嘴裡聞到的那股酒味,田默耕知道一個人對於酒的喜好就像對毒品的癮頭一樣。大伯在田家坳那樣窮苦的日子裡,也要每天都喝上一口。不用問,從老女人這樣大的酒味里知道她一定喝了很多的酒。她也許想到了,這樣天氣里喝酒是最安全的,就她眼前的處境田默耕想不到她的酒是從哪裡來的,他不相信就養豬場裡的條件她還能買的起酒。
田默耕不知道她說的像她那樣,到底是哪樣?她心底里的苦衷是什麼。
「她在屋裡呢,你進去找她吧。有啥話你們就敞開了說吧,這裡除了我是不會有人來打攪你們的。我要出去洗衣服了,姑娘乾淨的是聞不得一點的邪味的。」田默耕聽出來了,老女人是在給他們讓地方,他朝她笑了笑,沒有說話,算是對她的感謝。
「你怎麼會弄成了這個樣子?快趕上圈裡的豬了。」田默耕輕輕地敲了一下鞠新華她們的宿舍房門,宿舍里只有她跟老女人兩個人,老女人出去了,鞠新華以為老女人手裡拿著東西不方便開門,她是不會想到在這樣剛剛下過大雨的天裡還會有人到這來。心裡一點準備都沒有就下地開門了。
鞠新華一下子見到了敲門的是田默耕,臉上頓時紅了起來,好像一個少女不該讓人見到的形象讓一個外人給見到了一樣。
田默耕看到了鞠新華穿著一身白底上面印滿了綠葉紅花的睡衣,頭髮也散亂的披散著,腳上趿著鞋露著白白的腳面。一眼就讓人看的出她是剛剛睡過覺的樣子。真讓人搞不懂,老女人出去幹活了,她卻在屋裡睡覺,老女人就像陪她到這裡受苦的傭人一樣。跟田默耕在宿舍里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不過他看到鞠新華的樣子是比任何時候都要好看。看到鞠新華一臉的害羞的樣子,田默耕也為自己的魯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好在自己渾身是泥的樣子讓鞠新華好笑了起來。
田默耕並不以為鞠新華是對他的嘲笑,相反他感覺到了她對他有一股暖意的關切。
「是我走路走得急了,不小心滑倒了。」
鞠新華開了屋門就閃身讓他進去了,然後輕輕地關上了門。
屋子裡簡單的只有炕,還有她們兩個人的衣服。也許是下了雨的緣故,屋裡並不很熱,也沒有什麼難聞的味道,倒是有一股淡淡的好聞的酒味。不用問一定是老女人喝過酒的味道。
「沒想到阿姨還會喝酒。」田默耕說。
「除了你沒想到她會喝酒,她還會抽菸,而且菸癮和酒癮都很大。除了這兩樣東西好像世上的任何事都不在再對她感一點興趣了。」
「她對你還是挺關心的。」
「哼!她對我關心?倒不如說是對煙和酒的關心。」
田默耕不理解鞠新華為什麼會這樣的說。鞠新華看出了田默耕心裡的疑惑,接著說,「錢這個東西在任何時代任何地方都會起到讓人想像不到的作用,有的人為了錢會不擇任何手段,有的會害人也有的會愛人。害人的目的是為了使被壞人不再被迫害下去只有花錢免災,這樣害人的人就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害人的人也就成了愛人的人。愛人的人也是為了錢,被害的人以為得到了真心對自己關愛的人,就會拿出自己最喜愛的東西來給愛自己的人,一旦愛自己的人從自己的身上再也得不到一點的油水,他們會反過來成了害人的人。」
鞠新華越是這樣的說田默耕就越加的不懂了。他不知道鞠新華的話是針對著他說的還是針對著老女人說的。如果是針對著自己說的,那自己就成了愛人的人了,可自己並不知道她是不是有錢,她就是有錢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自己雖然很貧窮,除了需要一些錢想使自己衣食溫飽,這也僅是一個人最基本的生存需要和追求,跟不擇手段想得到錢不是一碼事兒。說來自己並不太喜歡錢,因為自己還不知道錢都能給自己帶來啥好處。
如果是在說老女人,那麼老女人也一定是愛人的人了,最起碼老女人所表現的一切還不是害人的舉動。
「你還記得那兩個送我去攻堅團禁閉室的人嗎?他們的目的就是想從我身上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對於那樣豬狗不如的人我甚至連個好眼神都懶得看他們。他們居然還痴心妄想,因為在我身上他們得不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就變著法的整我,把我弄到養豬場裡來了。讓我餵豬,讓我清理又髒又臭的豬糞,還讓一個那樣的女人陪著我。
『我知道他們讓我來的目的是幹啥,雖說我也是個女人,但這個世上從沒有一個男人把我當女人來看待。他們都嫌我長得醜,連看都懶得看我,直到有一天我對煙和酒產生了興趣,我才不在乎他們咋樣的看我呢,我感覺到了煙和酒比男人對我重要,也比男人對我好,只要有了煙和酒我就啥也不去想了。
在養豬場你只要讓我可著勁的抽菸喝酒,所有的髒活累活我全都包了,你別看我人長得醜,年紀也稍大了些,可我有的是力氣,就養豬場裡的這些活對我來說還算不得什麼。』
這是我來養豬場的那天晚上老女人跟我說的話,她雖然這樣的說可我一點也不反對她,她最起碼真誠的說出了心裡話。再說這也是一種公平合理的交易。
你到濱海灣高級住宅家屬院,一棟一零一號敲三下門,就會有一個跟你一樣年歲的女人來給你開門,她問你找誰,就說我是來娶小華的嫁妝錢的,小華是我的小名,她還會問是小華個人用,還是別人用?你就說個人用,你就會從她的手裡得到錢,你就會得到你想的東西。
那個老女人顯然好久沒有抽到煙喝到酒了,已經把她癮壞了,當天晚上趟著月亮地就去了。回來的時候拎了一大包子煙和一大桶酒,我知道她把事辦成了。第二天她就信守了承諾,該我乾的活她都替我幹了。
他對我好的原因就是希望我安心的在這裡待下去,最好是長久的待下去,那樣她就永遠都會滿足自己的需要。」
田默耕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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