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外貌,年齡,聲音,都和我那侄兒一樣,但是臉上的神態,眼神,說話的語氣都是老氣橫秋。」裴寂繼續說道,「看起來像是另外一個人,但絕對不是我的侄兒。」
李秀明心中明白了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斐寂的大侄子肯定是已經被奪舍了,但是臉上卻露出詫異的表情,說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裴寂仰天嘆道,「佛門密宗有一法,可令高僧圓寂之時轉世輪迴,重新活出第二世。國師曇延法師其實已於十年前圓寂於棲岩寺,我那侄兒卻是與國師圓寂之時出生,根據寺內其他高僧大德的推算,我侄兒就是國師的轉世之身,自他被帶回棲岩寺起,便覺醒了前世國師的宿慧,已然成了另外一人。」
李秀寧默然。
「國師對我說,前塵種種皆是虛妄,但是家產之事他卻是不知,只因他覺醒宿慧之後,便一直在閉關,以期恢復前世修為。只是到後來,寺中眾僧眼見事情越鬧越大,已然無法收拾,他這才出手把這件事情做了個了結。」裴寂說道。
「因為這件事情對我造成的困擾和為了補償裴家的養育之恩,國師向陛下舉薦,這才有了我從齊州調往長安擔任侍御史的事情。」
「但是從此世上只有曇延僧,再無裴家兒,這也是我為何盤桓在蒲州不願去長安的原因之一,若是我去上任侍御史,是不是就代表著我和侄兒之間的就再無瓜葛,若是再見,就只有侍御史與國師的關係。」
劉文靜嗤笑一聲,「我說玄真你是真的想多了,國師這麼做不過是求一個心裡安慰,你接不接受和他無關,你接受了兩邊都好,你不接受,國師還是國師,你的侄兒一樣不在了。」
李秀寧點了點頭,劉文靜的話雖然說得有些過了,等於是血淋淋的撕開了裴寂的傷口,但是說得也就是這麼一個道理。
「我又何嘗不知?」裴寂說道,「只不過心裡抱有幻想罷了。不過這樣也好,既然已入空門,那便與我這凡塵俗人不在來往又未嘗不可。」
「紫陽真人沒有說什麼嗎?」李秀寧開口問道,紫陽真人帶著裴寂來見國師曇延法師,必然有他的用意,不會是簡簡單單一句有緣就能說明問題的。
裴寂有些詫異的看了李秀寧一眼,「李賢弟怎知真人有深意?個中詳細我不甚清楚,但是我問真人,我的侄兒還在不在?國師到底是不是我的侄兒,難道修佛修到一定境界就真的要斷情絕愛麼?」
「真人沒有回答我,只是指著路旁的樹林對著我說,這世間沒有一模一樣的兩顆樹木。」
「你砍掉了一顆樹,在原來的地方又種了一樣的樹,你說這兩顆樹是一顆樹木麼?」
李秀寧不由皺了皺眉頭,這說的還不明顯麼?曇延國師肯定是奪舍重生了,沒有兩顆一樣的樹,也就是沒有兩個一樣的人。
裴寂的侄兒看來已經沒了。
裴寂或許理解不了什麼是奪舍,但是隱隱約約從紫陽真人的話來能猜出來一些東西,但是要他理解,恐怕是要多費一番功夫。
作為前世被各種網絡輪番轟炸的李秀寧,對於奪舍這種停留在仙俠世界的事情能出現在這個世界,多少有點惶恐,要是有人看上自己了怎麼辦?
可是自己的穿越難道就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奪舍?
那麼自己為什麼穿越?誰又幫助自己奪舍了李秀寧?可是到底是李秀寧奪舍了自己,還是自己奪舍了李秀寧?
難道真的有著一隻看不見的手,在幕後操縱著這一切?自己的系統是怎麼回事?
一時間李秀寧的心裡翻起了驚濤駭浪,難道自己的穿越是被人控制著的提線木偶?
李秀寧越想越多,心中莫名的恐懼就像一把劍直勾勾的懸掛在自己的頭頂之上。
自己到底該怎麼辦?自己到底能做些什麼?
自己有沒有能力去反抗別人給自己設定的命運?
我命由我不由天,只是一句口號嗎?
老娘難道就是一個笑話?真的有人在自己不可理解,不可捉摸的地方看著自己嗎?
就在李秀寧內心的恐懼無限放大之際,裴寂一聲嘆息將李秀寧從思索中拉了回來。
「真人臨走時告訴我,若有一日,國師不復國師,我侄子不復我侄子,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李秀寧有些木然的點點頭,就聽裴寂繼續說道,「紫陽真人帶我去棲岩寺面見國師有何用意,我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但是真人終究是讓我了結了夙願。」
「我在蒲州徘徊,不過是想有一日,若是我那侄子想起他的父母,不至於連回家的路都找不見。」
劉文靜看到李秀寧的臉色不太好,說道,「也是苦了玄真,雖是痴心妄想,但也總是個念想。我瞧賢弟的臉色不大好,玄真的家事,他已然看開,我等就不要為他傷悲了。斯人已去,斯事當是隨風而去。」
李秀寧驀然驚醒,自己這是怎麼了?若真是有人要奪舍自己,自己一定會在他奪舍之前讓自己強大到將他打出翔來。
怎麼突然就變得這樣懦弱?這不是老娘的性子!
李秀寧突然想起這麼一句話來,若天壓我,劈開那天,若地拘我,踏碎那地,我等生來自由身,誰敢高高在上?!
老娘就要做這隋唐的孫猴子,要這天再也遮不住老娘的眼,要這地再也埋不了老娘的心,要這眾生都明白老娘的意,這世間若是真有仙佛,老娘也要叫他煙消雲散。
一時間,李秀寧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體內的真罡鼓盪,四周的天地靈氣瘋狂的進入李秀寧的體內,一時間銀白色的真罡光芒大盛,將李秀寧包裹在真罡之中。
裴寂和劉文靜頓時大驚,「這是,這是,這是武道意志頓悟,李賢弟真是好天資,今日頓悟之後,平陽賢弟武道之途一片平坦,進入五境宗師指日可待,真真是羨煞人也。」
李秀寧此時腦海中已經放空,心中只是不斷迴響著自己到底需要什麼,自己的路是什麼,孟子說,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武者之路,就是要堅定自己的信念,不能懷疑自己的選擇,只有一往無前,勇猛精進,相信自己,才能樹立起自己的絕對武道。
自己本是女子,這前路早已坎坷不堪,甚至前方已無路,但這又能如何?
若是前方無路,劈開一條路便是。
銀白色的真罡不斷的在丹田中旋轉壓縮,速度越來越快,四周的天地靈氣爭先恐後的進入李秀寧的身體,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旋渦漏斗,漏斗的中心就是李秀寧。
這天地靈氣之中,摻雜著各種各樣的屬性,但是進入李秀寧丹田之後,遇到正在旋轉的真罡,卻是被一分為二,帶有日華的陽屬性靈氣占據丹田的左半部,帶有月華的陰屬性靈氣占據了丹田的右半部,涇渭分明,不斷堆集著,卻是在等待什麼。
丹田之中的銀白色真罡不斷壓縮,李秀寧的身體機械的運轉著純陰之體武道修行法,自己的思維已經陷入到無盡的哲學思辨之中,堅定著自己的武道之路。
直到真罡壓縮成一個點,然後似乎時間都靜止了。
這個點突然爆開,李秀寧的丹田之中頓時一片混沌,原本涇渭分明的陰陽屬性靈氣頓時在李秀寧的丹田之中瘋狂的肆虐開來。
李秀寧睜開眼,一口鮮血噴出,感覺到自己一片混沌的丹田,提不起半分真罡來。
難道自己把自己玩廢了?仔細檢查了一番,李秀寧發現自己確實沒有了半分真罡,如今也就是一個三境煉骨的武夫。
李秀寧頓時欲哭無淚,純陰之體武道修行法,要讓自己在夜間藉助月華修煉,但是自己突然頓悟在大中午,丹田中陰陽屬性相衝,自己沒爆炸已經算是命好了。
這丹田算是廢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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