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尹平知和楚牧峰碰了碰面,通知他津門站這邊的任務已經結束。
吳錦堯已經在金陵帝都那邊完成了站隊,現在是徹徹底底的緊隨著局座的腳步前進,那麼督察組就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裡了。
「尹主任,那咱們下面去哪兒?」楚牧峰笑著問道。
「華亭!」尹平知揚手一指道。
「華亭?」
楚牧峰沒想到第三站要去的竟然是華亭,不過由此看來,戴隱眼下目的很明確,巡察的都是一線大城市,要確保這些戰略敏感城池的可靠度和忠誠度。
「不錯,你這邊什麼時候可以出發?」尹平知點點頭道。
「我這邊沒問題,可以隨時動身。」楚牧峰說道。
「嗯,這次我帶著督察團先過去,你不用著急,你這個隱秘督察的身份在華亭那邊要更加隱秘。」尹平知特別囑咐道。
「好,聽您的!」
和尹平知分開後,楚牧峰就去見了吳錦堯。
這位已經從金陵帶著新身份回來的站長,此時此刻已經一掃之前的那種消沉,精神抖擻,神采飛揚。
即便如此,吳錦堯還是很客氣地遞給楚牧峰一個皮包。
「楚督察,這次真是辛苦您了,這是我們津門站的一點小小心意,希望你一定要笑納。」
「嗨,吳站長,您這是幹什麼,真是太客氣了。」
楚牧峰說著客氣,卻是直接將皮包給收了起來。
要知道他回到金陵力行社總部,像這樣的外快都要拿出大部分孝敬上面,回去若是兩手空空,上面人就要懷疑自己吃獨食了。
「楚督查,我比你年長,托個大,稱呼你一聲老弟,楚督查不介意吧!」
吳錦堯見楚牧峰收下皮包,笑著說道。
「嗨,怎麼會呢,吳老哥,您可是前輩,以後還要多多請教呢!」
既然對方姿態放得這麼低,楚牧峰自然也不會拿大,笑著應道。
「這次去帝都總部見到了戴老闆,從他那裡聽到了一些有關楚督察的情況,沒想到您是真人不露相,比我知道的還要厲害。」
「楚老弟,以後老哥要是有什麼事兒,去你那裡請教,可要多幫幫忙啊!」吳錦堯說道。
「嗨,瞧您說的,老哥您可是津門站長,哪有不能解決的事,倒是我以後有需要老哥幫忙的時候,您可千萬別閉門不見啊!」楚牧峰拱手說道。。
「哈哈,好說好說!」
兩個人又隨意閒聊幾句後,楚牧峰就告辭離開了。
站在窗台前,吳錦堯目光投向面前這偌大的津門,不無感慨道:「楚牧峰啊楚牧峰,這次真要謝謝你,要不是你的話,戴老闆恐怕真要讓我換個位置待嘍。」
「這也算是因禍得福,那麼接下來就該我好好收拾嚴豐春了,這津門站今後只能由我一個人說了算。」
……
兩天後,尹平知帶領著督察小組離開津門城。
楚牧峰則計劃後天啟程。
第二天,周六,凌晨。
黑夜漸去,天剛微亮,空氣中吹過陣陣帶著清泠味道的寒風,海河岸邊已經有很多小攤在叫喊著。
有的是賣早點,有的是賣蔬菜瓜果,零零星星也有百姓過來晨練散步。
「你們快看,那是什麼?」
就在這時,突然間有人指著河面上驚慌地喊叫起來。
河面上突兀地出現了一具屍體,因為距離有些遙遠,看不清楚屍體的模樣,只能看到他就那樣微微起伏地漂浮在水面上。
「嗨,這有什麼大驚小怪!」
在岸邊擺攤賣早點的老闆胡平志掃了眼後,漫不經心地說道:「我說你是少見多怪,不就是具死屍嗎?有什麼好稀罕的。」
「嗨,老闆,你怎麼能這麼說?」
「那你讓我怎麼說?」
胡平志放下手中的鐵勺,挺了挺大肚腩,淡然地斜視了一眼河裡的屍體,不緊不慢道。
「小兄弟,你應該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吧?要是說在這裡待的時間長了,就見怪不怪嘍。」
「這條海河經常會有屍體出現,要麼是黃湯喝多了不小心掉進去淹死的人,要麼就是窮苦百姓實在是活不下去投河自盡,平常心,見多就習慣了。」
「竟然如此!」
正好在旁邊,早起跑步的楚牧峰聽到這樣的對話,眉宇間不由浮現出一抹吃驚。
這可是一條人命啊!
但在這位小攤老闆的眼中就好像是死了一條野貓野狗似的,完全沒有任何感覺。
是他們麻木冷血?還是說這個世道逼迫著他們變成這樣。
「牧峰哥,這裡的人好像對這個死屍都沒有當回事。」紫無雙掃視了下低聲說道。
「世道如此,人情冷漠啊。」楚牧峰微微搖了搖頭。
「那屍體怎麼辦?總不能一直這麼漂著吧?」紫無雙皺眉問道。
「當然不能。」
楚牧峰還沒有說話,旁邊就有人搭腔笑著說道:「一瞧您二位就是外地來的,給你們說吧,這條海河裡的死屍會有撈屍隊打撈的,撈上來後就會送到義莊。」
「所以說你們也不用擔心這些,畢竟我們也怕死屍晦氣,污染河水不是。」
「這位老哥,這條河裡經常有死人嗎?」楚牧峰坐了下來,隨手掏出煙來,遞了根過去,感興趣地問道。
「當然!」
不客氣地接過煙,點起來的這位主兒,指了指海河道:「每年這條海河都會淹死人,少則十來個,多則幾十人,甚至會過百。」
「有的是夏天游泳淹死的,有的是活不下去跳水自盡的,當然還有些河漂子,這些都算是好的,怕的就是那些被肢解的,扔到河中毀屍滅跡的。」
「那樣的被水一泡,泡脹後根本什麼都看不出來,在河邊碰到就很嚇人了。」
「你們這裡的警員不管嗎?」紫無雙跟著問道。
「管啊,要是不管的話,這些死屍誰撈?撈屍隊都是靠著警員來管的,可你要是問那些死屍是誰,能不能找到死屍的家裡人,我可就不敢說了。」
「這種事歷來都是民不舉官不究的,下邊沒人報案,上邊樂得省事。」抽菸的這位大叔隨意說道。
「咦!」
就在楚牧峰還想要多問兩句的時候,忽然間岸邊發出一道道驚呼聲,緊接著就見很多人衝過來,站在岸邊望著河面。
「你們快瞧!」
有人聲音顫抖的喊叫。
楚牧峰也順勢站起身來看過去,看到的瞬間,眼皮不由微顫,眼中迸射出道道銳光,這簡直就是難以置信的畫面。
寬敞的河面上,接連冒出來十來具屍體。
他們就像是一條條翻肚死魚似的,隨波漂流。
因為距離有些遙遠,沒誰能看清楚死屍的具體模樣,能感受到的是一種無形的壓迫,空氣中瀰漫起來一股肅殺陰森的氣息。
一股股惡臭隨風席捲而來。
嘩嘩。
起伏不定的河水不斷撞擊著碼頭的台階,像一柄柄錘子敲打在人的心上。
有些嗓子眼淺的人,看到這種情景早就蹲在地上不斷乾嘔。
「老天爺,我沒有看錯吧?怎麼會有這麼多具死屍。」
「是啊,這麼多,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這些屍體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泡得都要腐爛了,死了應該不止一兩天吧?」
……
就連之前神情漠然的胡平志,這刻都忍不住臉色發白,嘴唇哆嗦,握著鐵勺的手也忍不住顫抖起來,喃喃自語。
「河神發威了!這是河神發威了!」
「河神發威?」
紫無雙聽到這種荒謬的喊叫聲,不屑的冷笑。
這個世界上哪裡有所謂的河神,純粹是這些愚昧之人的臆想罷了。
「牧峰哥,你怎麼看?」
看著這幕的楚牧峰,嘴唇緊抿,神情肅穆。
「不要著急,等到這邊的撈屍隊將屍體打撈上來後再說。」
楚牧峰在沒有見到屍體的具體情況前,不可能隨隨便便發表意見。
「嗯!」
很快這裡就有人報官。
差不多半個小時後,有撈屍隊的人過來,隨行的還有一隊荷槍實彈的警員。
看到為首的是誰後,楚牧峰不由微微翹起唇角。
宋教術。
沒想到這海河浮屍竟然連他這位分局局長都給驚動了。
「封鎖戒嚴!」
「撈屍隊準備打撈!」
「閒雜人等一律不准靠近!」
宋教術看著逐漸靠近的浮屍群,毫不猶豫地下達著一系列命令。
看到他有條不紊地安排,楚牧峰心裡不由暗暗點頭。
雖然說津門警員界有趙午森這種尸位素餐之輩,但更多都是宋教術這樣有點能力的官員,說明鄭岸用人有一套。
想想也是,要是說這地方的警界遍地都是自私自利之輩,津門早就亂套了。
「看啊,那還是個孩子!」
「嗨,兄弟你年紀不大,眼神不好使了啊!那哪是什麼孩子,是個侏儒!」
「唉,真夠慘的!」
楚牧峰自然也看到了那個打撈上來的小個子,當真是個侏儒,也就一米多身高,渾身上下都纏著深綠色的水草,屍體上也浮現出深綠色的河苔,一敲就不像是剛死掉的。
至於說到其餘人,是五花八門,穿什麼樣的都有。
有穿著掉色西裝的,有穿著粗布長袍的,還有的則乾脆什麼都沒穿,但無一例外的他們全都死掉。
有的臉色鐵青,有的身體膨脹,只要稍微懂點法醫常識的,都能判斷出來這些人肯定是在海河中泡了一段時間的。
前前後後總共是十三具死屍。
「宋局長,這些屍體您也看到了,有的是剛淹死,那邊的三具屍體就是。有的是早就死掉,最近剛漂浮起來的,您看他們的屍體都已經高度腐爛。」
「還有幾具,我敢斷定他們不是在海河裡淹死的,而是死後被拋屍河裡。」
「好了,先把所有屍體全都送往義莊。」
「是!」
宋教術抬起頭看著海河,眯著眼揚手吩咐道:「你們乘船給我沿著河面繼續往上搜索,看看上流還有沒有其餘死屍。」
「是!」
這裡的撈屍隊和警員紛紛行動起來。
「咱們走吧!」
楚牧峰沒有露面的意思,這是津門警界的事情,他相信這些人應該能解決掉的。
再說他就算是想要插手,也得有個名頭吧?
紫無雙則跟著離開。
岸邊還有很多百姓駐足觀看。
當楚牧峰和紫無雙吃完早餐,準備出去逛逛街,買點紀念品帶走時,剛走出酒店,外面卻是已經到處都在議論海河浮屍。
街頭巷尾皆是如此。
「你們聽說沒有?那些漂出來的死屍有很多都是咱們津門本地人。」
「我也聽說了,好像都是吸白面的是吧?」
「真是作孽啊!活著就夠累的,死了也不讓人安生。」
……
楚牧峰仔細的留意著這群人的聊天,很快就得出來一個結論。
這群人說那些死屍很有可能是吸毒的人,投河自殺。
也有人說他們是被綁匪綁架的肉票,綁匪沒有得到錢就給撕票了。
當然還有個說法是這些都是應募到東北的苦工,在輪船上不知道得罪誰就被推下去淹死,然後隨著水流漂到這裡來。
眾說紛紜,都是有鼻子有眼睛。
「牧峰哥,您要管這事嗎?」紫無雙忍不住再次問道。
「不管!」
楚牧峰搖搖頭,漫不經心的說道:「你也聽到了,這群人有的已經是被認出來了,那就是吸食毒品的癮君子。」
「你說我對這些人需要同情憐憫嗎?何況,死掉的要是還有那些乞丐的話,我就算是想管,到最後會變成什麼?又是替誰管的?」
「最重要的是,這裡是津門城,不是金陵城,我就算是督察,在這裡光杆司令一個,手底下沒人,做事沒底氣!」
「那咱們去買東西吧!」
紫無雙說到這裡,猛地一拍額頭。
「我覺得咱們還得是多多提醒下吟霜姐和素素姐,讓她們兩個也小心謹慎點,津門城都能冒出這麼多浮屍,指不定還會有什麼事發生,小心防範點總沒有大錯。」
「嗯,你想的很周全。」楚牧峰滿意的點點頭。
「哼,那是!」
兩人就開始遊逛起來。
黃昏時分。
當兩人回到顏春酒店,都沒有來及上樓的時候,一道身影從大廳中站了起來迎面走來。
看到是鄭岸後,楚牧峰微微驚愕。
「師兄,您怎麼來了?」
「找你有事!」
看到師兄神色不對,楚牧峰立刻說道:「那咱們去樓上說話!」
「不必了!」
鄭岸擺擺手道:「你現在就和我走一趟,有件事要聽聽你的意見。」
「行!」
吆喝前台幫忙將東西送上去後,楚牧峰便帶著紫無雙,跟隨鄭岸坐進外面的汽車內。
等汽車開動後,楚牧峰這才問道:「師兄,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小九,你聽說了今天發生的海河浮屍沒?」鄭岸問道。
「嗯。」
楚牧峰微微頷首說道:「其實今天早晨我就在海河岸邊,我親眼看到宋教術帶著人,將那些死屍打撈出來的。」
「師兄,不會是這個浮屍案有什麼說法吧?我可是聽說那些浮屍,有好多都是癮君子,都是吸食毒品而亡呢?」
「他們死就死了,死有餘辜,我說的不是他們!」
鄭岸說到這裡的時候,臉色有些低沉和悲傷,瞧著他的模樣,楚牧峰敏銳的意識到,這群浮屍中肯定有個特別敏感的人物。
果不其然。
在鄭岸的解說中,楚牧峰才明白了他為什麼會如此凝重。
原來浮屍中有個叫李星宇,他是鄭岸的眼線,確切地說是他安排到日租界的一名臥底。
這個李星宇就在前兩天剛給鄭岸聯繫過,說已經盯上了幾個從津門城進入日租界的間諜。
要是有可能的話,他會儘快摸清楚這幾個間諜的落腳地,然後會就地密切監視。
等到他們離開日租界進入津門市區,就會通知鄭岸立即進行抓捕。
這個消息對於鄭岸而言,可是個重要消息,他也特別關注。
可誰曾想,兩天前剛見過面,今天再見面的時候,李星宇已經是變成了一具浮屍!
最關鍵的是,李星宇和別人不同,他是被殺死後拋屍海河的,通過很多細節都能斷定。
這便說明他十有八九是因為身份暴露,才遭受了殺身之禍。
「間諜?」
楚牧峰聽到這個字眼,沉聲問道:「師兄,你詳細跟我說說,你的臥底到底是發現什麼間諜?有什麼線索嗎?」
「有!」
鄭岸直接就從旁邊拿出來一個公文袋遞過去。
「所有的資料都在裡面,這些都是李星宇拿命換回來的。他是發現了那四個間諜,然後我這邊便立刻開始暗中調查,所以說有些資料也是我搜集到的。」
「原本想著將這事解決掉後,就讓他歸隊的,誰想居然會發生意外。」
說到這裡的時候,鄭岸臉上浮現出一種憂傷。
「李星宇這小子還年輕啊,媳婦都沒討呢!」
楚牧峰也不由感到有些心塞,嘆了口氣,跟著立即打開資料袋。
在他看到的第一眼,瞳孔不由一縮,果然被自己猜中了。
因為就在剛才鄭岸說幾個間諜是逃進日租界的時候,楚牧峰就懷疑這事不會這麼巧,說的就是平安商號的四個間諜吧?
沒想到果然就是。
文件袋中的資料,照片,分明就和自己在津門站看到的一模一樣,四個人如假包換。
這可真的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但可惜的是,李星宇因此而死了!
他要是還活著的話,能夠提供的資料會更多,不過現在這些資料也算是一條線索,楚牧峰開始認真翻看和梳理起來。
鄭岸則保持沉默。
他會找楚牧峰幫這事只有一個原因,楚牧峰是抓間諜的行家裡手。
之前在北平警備廳的時候不就是靠著這個起家的嗎?後來調到金陵警備廳聽說也辦過好幾個漂亮的案子來。
放眼整個津門警界,估計沒誰能像是楚牧峰這樣有經驗。
鄭岸不找他找誰?總不至於將這個功勞拱手讓給力行社吧。
「看完了,說說你的看法吧。」
鄭岸等到楚牧峰合上資料袋後,掏出煙,順手遞給楚牧峰後一根後自己也點著。
「師兄,我要看到李星宇的屍體才能做出推論。不過就憑現在這些資料,我可以猜測到,就是您說的那樣,李星宇應該是暴露了,所以說被殺人滅口。」
「有件事你應該記得吧,前段時間我不是被借調到津門站幫忙破案嗎?」楚牧峰說道。
「嗯,難不成?」鄭岸挑了挑眉頭。
「是的!」
楚牧峰點點頭,肅聲說道:「我去幫忙偵破的就是平安商號這個案子,津門站早就盯上了那處窩點,誰想後來因為點意外事件,結果平安商號的四個人便都逃走了。」
「沒想到他們居然沒走,都躲在了日租界,更沒想到的是,他們竟然被你的臥底盯上。不過話說回來,您的這個臥底在日租界那邊是做什麼的?」
「賣白面的!」
「賣白面的?」
楚牧峰愣了愣。
這裡說的白面就是津門當地的說法,說的就是賣煙土的。
想想也是,既然是鄭岸的臥底,想要知道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自然就得深入進去。
什麼時候見過做臥底的去當巡捕房的警長?
「上面說他是在煙館裡面掌握的這個消息,這麼說平安商號有人是好這口。要不然,是不可能說泄露出來風聲。」
「沒錯。」
「瑞利煙館。」
……
楚牧峰和鄭岸很快就來到一處停屍間。
其餘那些浮屍還都留在義莊,只有李星宇的被安頓在這裡。
畢竟不管如何說,他都是鄭岸手下的人,自然要區別對待。
停屍間的冰床上,安靜躺著一具年輕男人的屍體。
就像是鄭岸所說的那樣,就算是被水泡過,他只是皮膚發白,身體並沒有發脹變形,面容依然能清楚可見。
真要泡個十幾二天,就算鄭岸也沒有辦法直接辨認出來。
「一刀斃命!」
楚牧峰仔細檢查過後,指著心臟部位說道:「李星宇身上沒有其他明顯傷痕,很顯然是被人抓住之後直接一刀刺穿心臟而亡,要不然的話,他肯定是會反抗掙扎。」
「法醫給的屍檢報告書很清楚,他是被人餵食過大量白面,整個人陷入迷幻當中,然後直接送命了。」
「小九,我是絕對不會讓他就這樣死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當初他是我親自挑選進入警隊的,三年前,正好有個臥底行動,我就派他去了,只是沒想到,這麼一當就直接當沒了。」鄭岸臉上浮現著一抹悲傷道。
「師兄,您想為他報仇?」楚牧峰問道。
「對!」
鄭岸抬起頭,肅然說道:「我是要為他報仇的,但我也清楚,這事肯定是不能魯莽,就算知道這事和瑞利煙館有關係,我也不能隨隨便便去那邊抓人。」
「那裡是日租界,警備廳在那邊是沒有任何執法權,而且就現在的國內形勢如此嚴峻,我要是說敢有任何大規模動作,肯定會被日方抓住當把柄。」
「您能明白這點是最好的,我就怕你太激動了。」楚牧峰鬆了口氣說道。
「那師兄你找我是什麼意思?」
楚牧峰跟著問道。
畢竟這事牽扯到的是日租界,要是說沒有萬全把握的話,他是不會隨便去插手。
何況如今他已經不是自己一個人,身上有太多干係,真要一時衝動做事,後果十分嚴重。
「小九,你別多想,我可不是想要讓你去日租界抓人,畢竟李星宇已經死了,你要是在那邊再出點事的話,我可沒有辦法向老師交代。」
「我找你來,就是想要聽聽你的意見,看看你有什麼好的建議。」鄭岸拍拍楚牧峰的肩膀說道。
楚牧峰點點頭,沉吟片刻說道。
「師兄,這事必須從長計議。不過既然牽扯到的是平安商號,我可以去找力行社津門站的人談談。」
「找他們?」
楚牧峰理所當然地說道:「對,一來他們消息應該也更加靈通,在日租界肯定也有棋子,二來有著前面幫著他們辦案的香火情在,他們應該會給我這點面子幫忙。」
「況且這事原本和他們也是有關,他們應該不會置之不理。」楚牧峰沉吟片刻道。
「那成,你去談談!」
鄭岸暫時也沒其他好辦法,只能先這樣了。
……
顏春酒店。
等回到房間後,紫無雙臉色有些凝重。
「牧峰哥,你真不管這事嗎?」
「你想讓我怎麼管?」
楚牧峰看著對方,平靜地問道。
「你或許能瞞得了鄭師兄,但你瞞不住我。剛才在停屍間的時候,我看到你看向李星宇的眼神是充滿著同情,你肯定想替他報仇雪恨吧。」
「牧峰哥,我知道你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你就算是冷血無情那也是對島國人,我說的對吧!」紫無雙沉聲道。
「所以呢?」
「所以說你肯定是要去日租界,我知道你肯定會去瑞利煙館。你只要去,就必須帶著我!」紫無雙雙眼緊緊盯著楚牧峰。
「你呀你呀!」
楚牧峰抬手就揉了揉紫無雙的秀髮,在她略顯嬌嗔的神色中,淡淡說道。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是想要去一趟日租界!」
「我剛才之所以沒有直接跟師兄說,只是不想要讓他為我擔心,不想要讓他覺得這事是因為他的請求我才去的,那樣他會忐忑。」
「你難道就不怕危險嗎?」紫無雙皺了皺眉頭問道。
「危險?」
楚牧峰笑了笑,揚手比劃了一圈道:「你覺得從島國開始發動侵略戰爭那天起,華夏大地還有安全的地方嗎?何處才安全?何處不危險?」
「再說就這種事,總要有人去做,去為那些拿命去拼搏的英雄們討個說法。年紀輕輕的李星宇都能將命搭進去,我為什麼不能幫他索要公道?」
「雙兒,我並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沒有覺得自己就應該置身危險中,不拿性命當回事,但這個世界有太多太多事,去做是不需要理由的。」
「非要說理由的話,那就是我不想讓李星宇死不瞑目!」
「嗯,你說的對!」
紫無雙臉上浮現出感同身受之色,點頭應道:「爺爺之前就曾經和我說過很多次,做人做事要順心順意,不能勉強別人去做事,也不能強迫自己去迴避。」
「只有念頭通暢,修煉起來才能事半功倍!」
「行,咱們今晚就去日租界轉轉?」楚牧峰笑道。
「好!」紫無雙用力點點頭。
「那咱們可要好好準備準備,謀而後動,這日租界可不是誰想就能隨便進去的!」
楚牧峰沉聲說道。
「嗯!」
……
瑞利煙館。
這家坐落在日租界一條繁華地帶的煙館,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完完全全就是打開門做生意。
每天從早到晚,客人是川流不息,即便現在已經是深夜,依然燈火通明。
沒辦法,誰讓人家瑞利煙館後台硬呢。
這裡的老闆就是喬家白鶴商會的會長喬東川。
當然,這只是一種掩飾,誰都知道喬東川是替島國人辦事。
這家煙館的很大一部分大洋是要乖乖貢獻出來納貢,就算這樣,喬東川也是甘之若飴。
誰讓這裡就是一個聚寶盆。
誰讓只要掌握了這個聚寶盆,島國人就會對他喬家另眼相看。
當然,平常喬東川是不會在這裡的,畢竟這裡都是抽大煙的,他怕自己要是說稍有不慎給陷進去的話,就得不償失。
這裡日常負責的人是黃三。
黃三是誰?
他是喬東川的心腹,是喬東川二房的親哥哥。
要不是說有這樣的關係,喬東川會放心把這裡的大權交給他?
當然,黃三也是個吃喝嫖賭,五毒俱全的混子,而且為人機靈,知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辦公室中。
「啪!」
頂著個蒜頭鼻子的黃三將賬本合上後,美滋滋的說道:「不錯,這個月的流水額還是很客觀的,傳話下去,賞弟兄們一塊大洋!」
「謝謝黃老闆!」
在眼前站著的是一個骨瘦如柴,小眼睛,長頭髮的男人,他就是黃三培養起來的心腹,專門做各種見不得光的髒活。
沒誰知道他的真名叫什麼,大家都是一律稱呼其為琛哥。
「這是給你的!」
黃三瞥視了一眼琛哥,直接拎起來一個小錢袋子丟過去,琛哥趕緊接過來,笑眯眯的說道:「謝謝老闆關照!」
「老琛,昨晚做的那事沒有什麼尾巴吧?」黃三看了看外面,跟著壓低聲音問道。
「您說的是李星宇那事嗎?」收起來錢袋子的琛哥眼底閃過一抹狠光問道。
「嗯!」黃三點點頭。
「我辦事您放心。我讓人將他先給整迷糊,然後一刀子送他上路,最後丟進海河的!」
「奶奶的,沒想到這個兔崽子竟然是警方的人,幸好發現的早,要是說再遲點的話,指不定會桶出什麼亂子的。」
「不過老闆,您是怎麼認出李星宇的?」老琛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這不是你該打聽的,只管做好你的事就成!」黃三板著臉,冷哼一聲。
老琛立刻後背發涼,趕緊恭敬說道:「是是是,我多嘴了,老闆,您這邊繼續歇著,我先下去看看場子了!」
「嗯,去吧!」
黃三目視著老琛的背影從眼前消失後,才慢慢起身走出辦公室,很快就來到一個雅間中,在這裡躺著兩個正美滋滋享受的大菸鬼。
「老琛,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麼逮出來李星宇的嗎?就是他們兩個說的,不是他們,我哪裡知道李星宇會是警方的人。」
這兩個傢伙可是大爺,我得好好伺候著。
正躺在床上悠然自在抽著大煙的是誰?
是平安商號的兩個夥計,負責會計的王超,負責市場運營的馬寒。
他們會躺在這裡,原因很簡單,老闆肖默山和掌柜的鐵建立都沒有在身邊。
這兩個人離開兩天去處理點事,所以給了這兩個傢伙放縱的機會。
其實就算是肖默山兩人回來,王超和馬寒該來這裡還是會來,只不過是會收斂點。
誰讓組織缺人手呢!
「兩位,這批貨色還不錯吧?您兩位還滿意吧?」黃三走進來後笑眯眯的坐到了旁邊。
「是黃老闆啊!」
王超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搭話的是馬寒。
馬寒瞥視了一眼,還是那樣保持著無所謂的姿勢說道:「你這裡的白面兒越來越帶勁了,抽起來舒服的很。」
「不錯不錯,照著這樣發展下去,我覺得你的瑞利煙館遲早會成為這裡最大的煙館。」
「借您的吉言。」
黃三說著就拿出來兩包煙土,恭敬的遞過去,「兩位,這是我答應孝敬您二位的極品貨色,您二位慢慢的享用。」
「保證極品?」馬寒眼神一亮。
「絕對!」
黃三拍著胸脯說道:「我騙誰也不敢騙您二位啊,要不是您二位的話,我能夠認出來李星宇的身份,知道他是警方放在我這裡的臥底。」
「行,那我們得嘗嘗,你出去吧!」馬寒擺擺手說道。
「好嘞。」
說完黃三就起身離開雅間。
「這個黃三倒是挺會做人的,也不枉費咱們給他說出來李星宇的身份。不過李星宇的事,是真的嗎?他真的是什麼臥底?」馬寒坐起來後問道。
「不知道!」王超搖搖頭說道。
「不知道?」
馬寒一下有些愣神,急忙問道:「你當初不是說的言之鑿鑿的嗎?說他肯定是警方安插過來的眼線,是想要將瑞利煙館給端掉,怎麼現在又變成不知道?」
「這裡又沒有外人,你和我打什麼機鋒,這就沒勁了。」
「嗨,我是真的不知道!」
王超瞧見馬寒略顯不滿的神情後,深深吸了一口煙槍,然後慢慢說道:「我會留意上李星宇,也是因為咱們來的這兩次,他總是有意無意地關注咱們,而且還悄悄跟蹤過兩次。」
「他覺得自己做的夠隱秘,卻不想想咱們是幹什麼的?就他那點三腳貓的能耐,根本不夠看。」
「我原本想的是,抓住他拷打詢問一番,後來一想,沒有那個必要。他是誰對咱們很重要嗎?一點都不重要,只要他死了,不就完了嗎?」
「所以我就把這事說給了瑞利煙館聽,而黃三應該是知道咱們島國人的身份,就算不清楚咱們具體是做什麼的,也能猜到來頭不簡單。」
「他這個人做事心狠手辣,又不願意留下把柄,便乾淨利索的將李星宇殺死沉河。」
「所以從頭到尾,其實是你在借刀殺人?」馬寒瞭然。
「不錯!」
王超懶洋洋地躺著,拿起來新煙土放到煙槍中,美滋滋抽了兩口後,慵懶地說道:「這事已經過去,你就別想了,無非就是死掉一個瑞利煙館看場子的。」
「既然出了事,也是他黃三的事,和咱們沒有半點關係,你著什麼急。」
「我不是著急,只是覺得你做得挺聰明啊。」馬寒嘿嘿笑道。
王超眼底閃過一抹狠光後,漫不經心的說道:「哼,當然,別忘記咱們做的就是刀尖上賣命的事情,只要是有任何懷疑,就得抹殺掉。」
「行,反正這種事你想我做就成,來吧,讓我也嘗嘗新貨的味道。」
「不錯,是挺帶勁的。」
「那抽一炮咱們再回。」
……
隔壁雅間。
這裡原本躺著抽菸的兩個菸民已經昏過去,站著的是楚牧峰和紫無雙。兩個人都是一身夜行衣的打扮,臉上戴著兩幅孫悟空的面具。
面具做工很簡陋,就是路邊攤。
可這樣的面具在這裡顯得是那樣刺眼。
「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的,李星宇是被這個傢伙懷疑後借刀殺人殺死的。」紫無雙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來。
「這只能說明這些間諜都是心狠手辣之輩,只要發現有任何暴露的可能,就會毫不猶豫的將這種威脅扼殺在襁褓中。」
「你相信嗎?要是說這事黃三沒做的話,他們兩個就會親自動手去做,殺人的膽量,他們可不缺。」楚牧峰冷眼說道。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紫無雙問道。
「留著他們的狗命給咱們帶路,現在先去殺黃三,殺了那個老琛!」
楚牧峰眼底迅速的閃過一抹冰冷殺意。和殺死這些間諜相比,他更想要殺死的就是黃三這種幫凶。
國家的恥辱,民族的敗類。
當誅!
「好!」
瑞利煙館的後院。
這裡是屬於黃三的私人禁地,沒有他的命令,誰都不准靠近。
當他剛進來這裡沒有多久,眼前便閃現一道身影。
「你是誰?想幹什麼?」
黃三看著這個不速之客緊聲問道,同時雙腳下意識的向著床頭走去,在那裡的枕頭下面放著一把手槍。
「聽說你是喬東川的心腹,是吧?」
楚牧峰冷眼瞥視著,手臂陡然揚起間,一把飛刀直接穿透了黃三的右腿。
腥熱的鮮血如噴泉般往外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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