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父母的祈求和悲傷,心中的良知終究是沒抵過對家人的顧念,信兒二少爺,還是點了頭。
盼喜如同其他新婚的女子一樣,懷著期待等候在臥室,蓋頭下略施粉黛的臉上紅撲撲的,女子能夠嫁給心儀的男子,在那個時候是何等的幸運。
二少爺來到盼喜和大少爺的新房門前,看著眼前緊閉的房門,眼底是憂愁、不忍、掙扎。
他是人,是個飽讀詩書的人,是個有惻隱之心的人,可今日,卻要為了所謂的風俗,所謂的家宅平安,所謂的兄弟之情,親手葬送一個無知女子的一生。
他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可是,他又拋不開對父母的孝,對兄弟的義。
能拋下只剩下,與自己身家無關的一個「德」字。
再怎麼掙扎,再怎麼不忍,二少爺還是推開了那扇門。
他終究還是自私的人。
門被推開的一瞬間,小鹿亂撞的心更是砰砰加速,盼喜咬著唇,雙手緊張的交疊握住,她的新郎,她的相公,來為她摘下蓋頭。
欣喜的期待著,日後的美好。
二少爺進了屋子駐足看了一會雙手緊握的盼喜,眼中的愧疚化為堅定。
將握在手心裡的紙包小心打開,將裡面的黃白色粉末細緻的全部倒進酒壺裡,再給盼喜斟上滿滿一杯。
盼喜透過蓋頭下沿,看著那雙細長白淨的手推過來的酒杯,滿心的期待和歡喜讓她忽略了剛剛悉悉索索的聲音,只能聽到心悅之人溫潤的嗓音。
「喝了這杯合歡酒,就真的是一家人了。」
盼喜動作小心的拿起酒杯,在蓋頭之下,珍惜的小口小口喝乾淨,將空了的酒杯放到桌上。
砰砰跳的心臟,跳的更快了。
喝了合歡酒,就到了掀蓋頭的環節了,掀了蓋頭想著盼喜的臉越發的紅。
緊張的等待著,沒有等來新郎為她掀起蓋頭,等來的是腹部的絞痛。
口中低聲嗚咽,雙手握的更緊,身體開始變得搖搖欲墜,不管如何努力的想穩住身體,終究還是倒在了底上。
陣陣血腥味湧入口中,發黑的血液沿著嘴角流出來。
頭上的蓋頭就那麼蒙著她的雙眼,她試圖呼救,可她發不出聲音。
她想掀開蓋頭,看一看她的新郎,可是腹部的絞痛,讓她除了緊緊的捂住肚子,再無法做出其他的動作。
蓋頭纏住她的雙眼,入目皆是喜慶的大紅色,她不懂為什麼,今日明明是她的新婚之日,為什麼變成了她的死期。
而送她上路的是她心心念念的新郎。
他們拜了堂,喝了合歡酒
因疼痛而顫抖的身體,最後平靜下來。盼喜瞪大的雙眼,痛苦、震驚、疑惑最終失去光彩。
看著地上因為疼痛,身體躬起蜷縮的女人,二少爺不忍的閉緊雙眼不忍直視,一滴眼淚滴落眼角,快步離開了這個讓他窒息的房間。
二少爺離開時,那個喜婆穿著一身黑色長袍的道士打扮出現在門口。
二少爺同喜婆匆匆對視一眼,眼神像是一把利劍,帶著深重的鄙視刺向喜婆,咬著牙離開。
再狠毒的眼神,喜婆也不在意,眼神是傷不了人的。
看著那倉皇而逃的背影,喜婆嘴角不屑一撇,要不是自持身份,早一口唾沫吐他臉上了。
看似不捨得、情深意重,終究,還不是選擇犧牲了無辜女子,為自家早夭的哥哥配冥婚。
事情從頭到尾都清清楚楚,吃屎吃飽了,倒還嫌棄屎難吃了。
道貌岸然,也不過如此。
喜婆踏入房間,看著地上的盼喜,眼神冷漠,在喜婆的眼裡,人不是人。
就連她自己也不過是在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存在的惡徒。
喜婆動作熟練的將肢體還未僵化的盼喜擺正。
將盼喜抱到床上,掀開纏住盼喜雙眼的大紅蓋頭。直視盼喜那雙瞪大的雙眼,喜婆試著幫她閉上,卻不得結果。
注視著盼喜雙眼許久,喜婆嘴角勾起一絲滿意的笑。
拿來乾淨的水、乾淨的棉布,喜婆為盼喜仔細地擦洗,還為盼喜重新梳理因為中毒掙扎而顯得凌亂地髮髻。為盼喜換上一身嶄新的,比剛剛拜天地還要紅的正紅色嫁衣。
將一張畫滿繁複符文的黃紙塞進盼喜的嘴裡,再給盼喜發黑的嘴唇點上鮮紅的硃砂。
拿出五根暗紅髮黑的線,如果盼喜還活著,就會聞見那線上散發出陣陣腥臭。喜婆將線分別系在盼喜的四肢和脖頸,打了死結。
入夜,大宅寂里除了靈堂黃紙燃燒的聲音,再無其他聲音。
喜婆抱著梳洗打扮好的盼喜,無聲無息的來到靈堂,將盼喜放入大少爺那寬敞的棺材。
病死鬼的大少爺緊閉雙眼,中毒而亡的盼喜瞪大雙眼。
喜婆單手就將棺材蓋上,不需說話,只是一揮手,府里的壯年男丁便安靜上前,麻利的抬起棺材。
在殘月的照耀之下,喜婆的引路之下,一行人來到距離宅子不遠的一處墓園,看石碑上所刻,此處就是那大少爺一家的家族墓地。
將棺材放入屬於大少爺的墓中,喜婆開始低聲的頌唱,聽不出唱的是什麼,就是覺得後背涼颼颼的。
幾個壯年男丁用力吞咽口水,以減少心底的恐懼,冷汗已經開始滲出皮膚,手上的動作也越發的快。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刻意安排,在墓碑修正完畢時,喜婆的頌唱也剛好結束。
喜婆揮揮手,這些壯年男丁趕緊加緊腳步離開這讓他們覺得陰森寒冷的地方。
喜婆就安靜的看著那剛封好的墳墓,直到,風聲中再無匆忙雜亂的腳步聲。
「十年後,我來接你。」喜婆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開。
十年間,那戶人家的生意越做越好,即便是亂世也未受到過衝擊。
信兒二少爺娶了妻生了子,老爺夫人在他娶妻之後陸續因病去世。信兒二少爺的妻子難產而亡,孩子也在出生後不久病亡。
接連失去家人的信兒二少爺,深受刺激,無數個不眠之夜,眼前閃現的都是那個倒地不起的新娘。
他也曾去墓園祭奠,可是並無所好轉,後又娶了幾任妻子,也有過孩子,但是最後仍是孤身一人。
第十年,盼喜的忌日,子時,一個一身正紅色嫁衣的盼喜出現在大宅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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