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盛春園,周家的蔡大管家佝僂著腰,小心翼翼的進入院中。
貴賓席上,陳夫子起身湊過去,蔡大管家在他耳邊低語幾句,陳夫子的眉頭瞬間擰了起來……
而與此同時,周家夫人房裡的大丫頭鄭媚兒也小心翼翼的湊到了周若水的身邊,低低的跟她說了幾句話。
「啊……」周若水臉色倏然大變……
然後,陳夫子十分艱難的回到貴賓席,卻徑直走到魏大夫子身邊,臉色陰沉。
魏大夫子擰眉點點頭,淡淡的道:「非得多此一舉,澧水詩會,一個外人是否參加,就這麼重要嗎?」
陳夫子愣了一下,連忙唯唯諾諾的點頭,悄悄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可是魏大夫子此言,卻一下讓下面眾多中學士子炸開了鍋。
「那唐公子不來了,從偏院傳來消息,說是身體抱恙,哈哈,周林兄還真是了解自己這位準妹夫呢!」
「哼……」
一直沒說話的蘇景冷哼一聲,昂然道:「什麼身體抱恙,既然是身體抱恙,前幾天肯定就有恙在身了,一直要等到今天才說抱恙?不敢來就不敢來,非得編造這等低級的理由,實在是有辱讀書人的聲名。」
「蘇兄一語中的啊,我觀此等無禮之徒,才學定然也是尋常之極的,就不知周老爺究竟是為什麼?非得要挑選這樣一個才學品行不端之徒做自己的乘龍快婿,哎……」
「洛飛兄,你休得胡言亂語。周老爺何許人也?怎麼可能挑選這等不堪之徒為自己的女婿?那些話都是以訛傳訛,都是不實之言,以後可不要再傳這些謠言了……」羅家羅恆大聲道。
他湊到周若水身邊,道:「若水妹子,經歷了今天的事兒,我看周伯父大抵是不會再堅持己見了。若水妹子總算從苦海中出來了,這是大喜之事啊,若水妹子……你……說……」
周若水一臉木然,整個人如泥雕木塑一般一動不動。
她的心亂極了,根本就沒有聽羅恆說話。
「他……為什麼不來呢?就算不來,事先為何不說?這樣做故意讓周家難堪,莫非自家在他眼中就是這般不堪嗎?」
「經歷了這事兒,就算是爹爹恐怕也不得不改變看法了,莫非這才是他的目的?」
周若水又想起那天,那個面如冠玉的紫袍少年一臉誠懇的樣子:「我真不太懂詩,回去你們小姐問起,你們就如實回答。還有,那些什麼『三歲能詩,五歲能文』的傳言,都是信口開河,完全不可信!
在才學方面,哎,我實在是……差得很……」
「他說這席話是什麼意思?能做出『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這等詩的人,真是沒有才學的麼?」
想到這些,周若水一時柔腸百轉,忽然覺得大抵爹一直都是正確的,娘一直瞧不上人家,可人家卻從來沒瞧上咱們周家呢!
都說他又呆又傻,可是真是又呆又傻麼?
只怕人家就是故意那樣,要讓周家人瞧不上,好了了這門親事呢!
爹爹人稱周扒皮,原來是真的不會錯的,只是人家根本瞧不上自己,就算爹爹再挖空心思盡力撮合,那又有何趣?
想到這些,周若水更是有些傷感,他雖然看上去柔弱,可是骨子裡卻也是有股子傲氣的。
「那……唐公子,自己再也不去想就是了。自己專注學業,勤能補拙,將來未嘗不可成就功名,非得要攀附在書香門第之下麼?」
「好了,好了!你們都安靜下來,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貴賓席上,馬騰躍忽然大喝一聲,他這一聲喝,整個盛春園瞬間安靜下來。
馬騰躍冷著臉,道:「你們嚷嚷什麼?不就是一個無禮的小子沒來詩會嗎?這是澧水詩會,不是什麼人想來就來的。那秦國姓唐的小兒做了兩句『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的歪詩,能有什麼才學?
這等事情,值得你們這麼喧囂吵鬧嗎?」
「嗬!」
眾多士子哄然大笑,有膽子大的士子嚷嚷道:「馬師說得對,今天澧水詩會才俊眾多,量是那秦國小兒嚇破膽了,才不敢來丟人現眼呢!」
「時辰到了,澧水詩會正式開始!」一直沉默的魏大夫子朗聲道。
他緩緩站起身來,目光從周圍幾名貴賓的臉上掃過,淡淡的道:「今天的詩會有澧水學監馬夫子主持,爾等學子,儘管施展你們平生才學,我希望今天我們能出現幾次跑馬傳詩。」
「啊……」魏大夫子此言一出,又惹得一眾驚呼,這一次大家的眼神都看向了陳夫子。
今天澧水是會在周家舉行,陳夫子是周家請的夫子,是主人,詩會理應由他來主持,怎麼是馬夫子主持呢?
可別小看詩會主持,正常詩會都是由主持掌控。
詩會的形式,大家鬥文斗詩的方式,都是由主持說了算的。
別小看一次小小的詩會,往小了說,詩會是眾多中學士子一展才華,脫穎而出的重大機會。
往大了說,澧水詩會背後還牽扯到四大行商之間的彼此爭鬥。
澧水中學是行商支持的中學,中學士子幾乎全是四大行商的後輩和行商支持的青年才俊。
他們彼此之間的勝負,在某種意義上決定了四大行商的座次和排位,這可不是兒戲的。
今天魏大夫子讓馬騰躍主持詩會,這明顯是他對周家表示自己強烈的不滿了。
陳夫子臉色蒼白,面色極其難看。
今天其他三家都是有準備的,請了四五尊高學士子壓陣,唯獨周家,東家堅決不請高學士子,原本是想藉此機會讓唐公子一展才華,替他造勢。
可是現在……
周老爺向來精於算計,這一次怎麼犯了如此低級的錯誤?
這一次三月詩會,周家看來是完蛋了,周老爺恐怕也要成為別人的笑柄了……
陳夫子真是心如死灰,沮喪之極……
此時偏院之中,周如海神色木然,呆滯,嘴中嘀嘀咕咕,似乎是在囈語。
其他三大家的家主個個滿臉推笑,羅立群湊過去道:「如海兄,您未來的賢婿染病,您也無需太傷心。沒參加詩會雖然可惜,可是憑其才華,想來身子養好了,定然也是能一鳴驚人的。
三月之後,還有端午,端午之後還有中秋,年輕人有資本,還有大把的機會留給他們呢!」
武修文在一旁嘿嘿笑道:「如海兄,羅兄說得有道理啊!唐公子年輕,身子骨兒就算染病,大抵也是無礙的。可是周夫人剛才暈倒,您可得小心啊。年歲大了,經不起折騰,您賢伉儷向來情深,你還是先去瞧瞧夫人的病吧!」
羅立群和武修文兩人一唱一和,卻是赤裸裸的打周如海的臉。
周如海卻宛若未聞。
「怎麼會這樣?唐大人何等英才,他的兒子也絕對是人中之龍,今天這事……沒有可能啊……」
饒是周如海經歷過大風大浪,此時方寸也有些亂了。
今天自家真是丟人了嗎?
周如海滿腦子都是疑問。
他所了解的唐家的家風向來嚴謹,唐雨沒有理由如此不顧禮儀,行如此失禮之舉,莫非其失蹤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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