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上京城氣氛有些詭異。
天色只是蒙蒙亮,皇城外面等待上朝的大臣們就陸陸續續到齊了。
太尉陳公正到得最早,以他為中心已經圍攏了一幫武官,大家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氣氛很怪。
而另一邊,阮太師一方的人馬則一個偃旗息鼓,阮太師遲遲不到,他們群龍無首,一時找不到主心骨啊。
昨天晚上煙雨樓的事情早已經傳遍了上京城。
唐家有舉動了,唐雨廢掉了戰家的戰勝,也是他的堂姐夫,這一件事牽扯到一年多前的那一次刺殺。
而唐雨摘掉了王家的燈籠,擺出的架勢是要將王家趕出上京城,這無疑是在打阮家的臉。
阮榜眼阮驚鴻都驚動了,不過阮驚鴻也未能將這個唐家三少爺怎麼樣,因為十三太子出現了,這位神秘的新晉太子竟然和唐雨交情匪淺。
昨天大家還在津津樂道,說唐家無還手之力。
今天氣氛就變了,唐家的反應激烈而兇狠,著實讓強勢的阮家吃了一記悶棍。
在上京的貴人的記憶中,至少有十年阮家已經沒有被這般折面子了。
雖然,阮家的實力超越唐家,如果阮老爺子願意,阮家還有更犀利的反擊,但是貴人們也不得不承認,也唯有唐家這樣的頂級世家,才可能有這等霸氣的舉動。
其他的世家,哪一家敢這麼做?
事情的後續究竟如何發展,現在就得阮太師的態度了。
「大家都不要慌,阮老太師到了,他老人家自然有安排。有些人活得不耐煩。自尋死路,我們在一旁看熱鬧就行了。用得著一個個驚慌失措麼?」禮部尚書祖飛鴻尖著嗓子嚷嚷道。
他臉色很難看,眼中凶光閃爍,昨天的事情實在是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祖飛從煙雨樓回來,嚇得是渾身發抖,一問他事情的原委,敢情是又讓唐家的唐雨出了一個大大的風頭。
要知道祖飛和唐雨的恩怨不弱於戰勝,唐雨昨天廢了戰勝,抬手就可以廢掉祖飛。
可能是祖飛太無用了,根本不值得唐雨動手,要不然祖飛鴻今天還能上朝?
祖飛鴻事後想想還是有些後怕。他越來越感受到唐家的威脅了,唯有除掉唐家,讓上京豪門重新洗牌,他祖家才有可能更進一步。
頂級世家不用想了,但至少也能撈一個二等世家,不能總被戰家壓一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宮門已經開了。然而阮老太師遲遲等不到。
祖飛鴻心急如焚,而此時宮門外再一次掀起一陣騷動。
「唐侍郎到了!」
唐藺下轎,微微皺眉,他敏銳得感受到了今天氣氛的不對勁。
昨天三個孩子出去很晚才回來,他已經休息了,並不知道煙雨樓的事情。
但是看到眾人的目光,總往自己這邊瞅。他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覺得可能阮家又有舉動了。
這些年阮家咄咄逼人,讓他心力憔悴。如果再逼下去,他這個家就當不下去了。
老頭子瘋瘋癲癲,二弟閉門不出,心思抑鬱,幾個孩子都還未能獨當一面。
唐家該怎麼辦?真的要拱手讓出頂級世家的位置,委曲求全以求自保麼?
「咳,咳!」他輕輕的咳了咳,強行讓自己鎮定一些。
然後他遙遙給各位拱手,慢慢踱步直奔宮門。
「唐大人,今天可是踩著點兒到呢!這麼急急匆匆的,莫非是有重要奏報給皇上?」
太尉陳公正淡淡的道,眼神之中儘是不可捉摸的味兒。
照說,昨天戰家吃了虧,讓朝廷的武官折了面子,他是武官的首領,理應不能袖手旁觀。
但問題是武官之中,就是陳家和戰家爭雄,陳公正和陳謀把控京城,而戰家的那頭老虎卻是擁兵邊疆,雙方說到實力可以說不相上下。
唐家給戰家臉色看,只怕這位太尉私底下心中還得大讚一聲好,只是關乎團結,他總不好喜形於色罷了。
而另一方面,唐家又打了阮家和王家的臉,這讓陳公正可以大大方方的說一聲好。
那姓阮的老匹夫,不就是生了一個厲害的兒子麼?沾了兒子的光,在朝堂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現在都說阮家乃上京城的阮半城。可是阮老匹夫在朝堂上可不止是阮半朝了。
上京城的權閥豪門固然是有一多半倒向他,就連地方上的那些家族豪門,在朝中也多數以他馬首是瞻。
當朝的儒法並重,法家不用說了,那是朝廷董氏的背景,可是儒家算什麼?真要起了紛爭,南周那一次不是依靠兵家動手?兵家吃苦死人最多,可是地位卻最是低下。
傳奇世家,皇族敕封的頂級世家跟兵家一點關係都沒有。
同樣是當朝宰相,阮老匹夫上朝就可以大搖大擺,他陳公正就得行叩拜之禮,這他媽算是什麼狗屁道理?
好在唐家這一次扇了這老東西一耳光,解氣啊!
唐藺愣了愣,似乎沒料到太尉大人會跟自己打招呼,他連忙拱手道:「老太尉,是有奏報,只是並非加急奏報,有人要惹是非,我唐家世代忠誠,自然需要稟報陛下,恭請聖裁啊!」
陳公正哈哈大笑,道:「好,好!忠臣世家就是忠臣世家,唐大人是我朝楷模,同樣是頂級世家,唐家不驕不躁,不像有些世家,囂張跋扈,我等世家都得以唐家為榜樣呢!」
陳公正這話嗓門很大,聽得阮家那一幫人個個臉色難看。
祖飛鴻哼了一聲,道:「太尉大人,上京的頂級世家也就兩家,聽太尉大人的言辭,莫非是說阮老太師行事有不周全之處?」
陳公正冷冷的哼了哼,並不答話。
和阮老匹夫撕破臉,對他沒有好處,旁敲側擊,點到即止差不多了。
祖飛鴻見陳公正不敢接話,心頭未免有些得意,他冷冷的看著唐藺道:
「唐大人,你還是聽本人一句勸,不要處處要強。真要是撐得太厲害,回頭收不了場子,只怕上京城誰也幫不上忙。老太師德高望重,最是寬宏大量,關鍵時刻唐大人如果懂得一點長幼之道,總對自己和家人是有好處的,您說呢?」
唐藺被祖飛鴻這話說得有些摸不到頭腦。
這些天唐家已經夠忍耐了,連王家跳出來唐家都沒反擊,表明的姿態也算是示弱的姿態了。
阮老狗究竟想怎麼樣?還真得讓唐家向祖家一樣,當他的家奴不成?
唐藺冷冷一笑,道:「祖大人,人各有志。我唐氏一門世代忠臣,又豈能去隨便像某些世家一樣去做別人家的看門狗?大人就不用勸了吧!」
祖飛鴻臉色通紅,瞬間怒不可遏,他上前一步喝道:「唐大人,你這是在說誰呢?這裡是皇城跟上,天子腳下,你這等胡言亂語,莫非是真以為我南周之法治不了你麼?」
唐藺皺皺眉頭,極其鄙夷的掃了組飛鴻一眼,冷冷的哼了一聲,道:「大人知道是天子腳下,就不用逞口舌之力,今日朝堂之上,大人可當面參我一本,豈不是更體現我朝法度嚴謹?」
祖飛鴻還待再說,宮門的太監已經開始吆喝上朝了。
阮老太師還是沒來。
監事太監似乎有些意外,尖著嗓子道:「阮老爺子今日怎麼未到?」
全場雅雀無聲,就在此時,一頂轎子從遠處飛奔而來。立刻有人歡呼雀躍的道:「來了,來了,老爺子來了!」
轎子停在宮門外,很多官員一窩蜂似的湊過去。
然而轎簾打開,哪裡來的太師?
倒是阮家的大管家阮晉來了,阮晉撇開眾位大人,一溜小跑到宮門口道:「馬公公,著實得罪,今日老爺子偶感風寒,晨起困難,特命老奴前來給他告一聲假,還望公公能如實稟報陛下。」
阮晉邊說話,一隻手不帶煙火氣息的給老太監手中塞進了幾顆分量足夠的靈石,老太監滿臉推笑的道:
「無妨無妨,老太師年事高,日日為國操勞,難免會有染恙之時,老奴一定稟報陛下,想來陛下也能理解!」
說完,他轉身過去,一溜小跑直奔太和宮。
臣子們還是陸續上朝,阮晉卻恭敬的走到唐藺身前行禮道:「唐大人,老爺子有一份拜帖奉上。他老說多年沒和唐老國公喝酒小聚了,昨日染了恙,心中便忽然想念老友,想登門拜訪,特命老奴前來送帖。」
唐藺一下愣住,一時不明白阮老狗這是玩的哪一出。
這老東西已經至少二十年沒有登唐府的門了吧,怎麼突然想到要來看望家裡的老爺子呢?
這瘋瘋癲癲的老爺子也有二十年沒有待客了,自三弟去後,他便不再當家,這帖子接在手上都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而周圍的眾人也是個個臉色大變,人人都是一臉不可思議之色。
不知道阮老爺子究竟哪根神經搭錯了,竟然折節登唐府之門,莫非是要上門問罪,亦或是乾脆打上門去,以雷霆手段將唐家掃平?
只是這樣一來,那阮家和謀反又有什麼區別?那不是公然要造董氏的反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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