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壁爐里的柴火燒得很旺。新地址:
壁爐旁邊,唐雨神色悠然,手捧一冊書,「看」得連連點頭。
旁邊便是小客廳,被臨時變成了一間棋室,一方棋台,兩位佳人相對而坐,正在悉心的對弈。
「我輸了……」周若水黯然道,有些沮喪,眼睛盯著蘇雨樵,眼中明顯有些不甘。
蘇雨樵神色平靜,道:「若水,這局你輸在開局上,師尊給我們講解過開局的要點,其中尤其關鍵的是『效率』二字,至少有兩處,你下的緩了!」
周若水輕輕的點頭,道:「我們還是請公子給我們復盤講解一下吧!」
「噓,小姐……」
丫鬟冬兒悄悄的湊了上來,用手指指唐雨端坐的方向。
卻見唐雨手捧一冊典籍,那模樣似乎讀得很認真,可是仔細看……怎麼眼睛是閉著的呢?
「公子在小憩呢!」冬兒壓低聲音道。
周若水愣了愣,尷尬一笑,蘇雨樵則微微的皺眉。
每日過來跟唐雨學棋,她都需帶一冊蘇家藏書過來,這是唐雨和她事先約定的束侑。
本來按照唐雨的要求,他是要讓蘇家的書閣盡為他開放,可是蘇家有顧慮啊。
因為對蘇家來說,其最自傲的就是家裡有千餘冊藏書,其中很多藏書都非常的珍貴,涉及到蘇家數百年的傳承經典。
這等重地,豈能輕易示人?
再說了,蘇雨樵拜唐雨為師,本就是荒唐滑稽的笑話,蘇家一眾長老恨唐雨還來不及呢,哪裡又真心將唐雨以師待之?
如若不是蘇雨樵鐵了心要堅持,恐怕唐雨一本書也讀不到。
蘇家人對蘇雨樵這般作為,覺得根本難以理解,可是蘇雨樵硬要堅持,他們只能答應蘇雨樵這個束侑的要求。
在蘇雨樵的記憶中。每天一本書,唐雨基本上手中拿著書,最多一刻鐘便昏昏小憩,神遊太虛去了。
他和周若水的一局對弈。往往不過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之後,唐雨講棋,然後將書還給蘇雨樵帶回,敢情唐雨根本就沒讀呢!
「啊……」
「你們今日對弈就完了?」
唐雨恍然清醒,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才慢慢站起身來。
他將書遞給蘇雨樵。道:「先知,這冊《蘇師問秦人》有點意思,其中很多精妙之處,讀之讓人受益匪淺啊!」
蘇雨樵接過書,臉上露出古怪之色。
倘若不是知道唐雨的確有才,她幾乎都要將唐雨當成那些華而不實,譁眾取寵的油滑小生了,這冊書少則也有三四百頁,如此短的時間就算一目十行也難以讀完,唐雨每日都一副受益匪淺的樣子。著實太能裝了。
對此蘇雨樵這幾天已經適應了,她將書手在袖中,起身恭敬的道:「師尊,請您給予復盤講解……」
唐雨盯著棋盤,道:「擺棋吧!」
蘇雨樵一手一手的將棋擺出來,唐雨抬手道:「停!」
他眼睛看向周若水,道:「若水,布局的要點你理解出現了偏頗,這第八手就明顯出現了方向錯誤……」
唐雨開始認真講棋,他所講的棋全部是現代的圍棋理論。強調棋子的效率,注重全局的均衡。
在細微的地方,要求計算特別精確的價值。
不得不說,他這些理論相比古棋來說有很難以比擬的優勢。尤其對初學者而言,更容易入門。
在蘇雨樵聽來,唐雨的講解深入淺出,遠遠比羋越以及丁儒的講解讓她容易理解。
本來她對唐雨的棋藝就十分信服,這些日跟唐雨學棋之後,他自覺得棋藝進步神速。積極性更是高漲,可以說一掃之前的沮喪,態度變得相當的積極了。
當然,並不能說現代圍棋的棋手,一定要強於古棋的棋手。
蒼穹大陸的圍棋,殺戮計算,絲毫不弱於現代圍棋,有些精妙處,甚至遠遠超過現代棋手所能下出的棋局。
羋越號稱大棋士,棋士在大陸不算最頂尖,但是唐雨估計,上一次如果羋越不讓著他,估摸著雙方差距可能有三子。
這幾乎就是唐雨和現代專業棋手之間的差距了。
所以對唐雨來說,要走棋道的路子,自己也需要努力研究,不斷提高,當然關鍵還是要能夠拜入名師的門下才行。
好在唐雨現在還只是中學士子,才學還處在積累的階段。
目前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接下來的府試科考,這些日他便一心撲在制藝和讀書上,倒是不急著去鑽研棋道。
一盤棋講完,差不多已經是傍晚,蘇雨樵留了棋譜,情緒依舊沉浸在棋局之中。
「深不可測啊,原來棋局之中還有這般妙處,我以前卻一直未能明白。倘若不拜唐先覺為師,恐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知曉這些玄妙……」
她心中感嘆,對自己拜唐先覺為師的事情,倒是愈發坦然了。
「三人行,必有我師!當前武陵學界正在衰落之時,作為武陵學士,無論拜在任何人門下,恐怕都難以得到其真傳。王國公說得好,武陵學士當自強。唐先覺才學如此之高,又甘願傳自己棋道,為何自己就不能拜她為師呢?」
不得不說,歷經數次打擊,蘇雨樵比往日成熟了很多,明晰了天外有天的道理,心胸也豁達了很多。
如果說此前唐先覺這三個字,隱隱還能激發她內心挑戰的**,現在她更多的是從內心深處的折服。
「好了,散學了!回去好好自行修習,明日再來,別忘記束侑……」唐雨淡淡道,心中對蘇雨樵也有了幾分信服。
不管這女人脾氣如何,可是資質和悟性的確不是吹出來的,相比起來周若水卻弱了一些。
這些天唐雨雖然閉門不出,但是關於武陵學界的種種消息卻不斷的傳入他的耳中。
了解得越多,他對武陵學界隱隱也就越擔心。
據說前幾日,武陵學界碩果僅存的一位大學士王善也回到了武陵城,由此可見形勢之嚴峻。
本來死透了的東郭南,終究也沒死,王善在關鍵時刻救了他的小命,以這樣的雙簧來小心翼翼的維護東郭家的情緒,這恐怕也是武陵學界無奈的選擇。
按照陶夫子的判斷,明年春闈,將是一場大的風雲際會,武陵學界屆時可能會遭遇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
唐雨雖然是穿越而來,可是他在武陵學習這麼長時間,備受武陵學界的眾多夫子的愛護和指點,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近些日,每見孟夫子和曹大人,見到的都是他們臉上化不開的憂慮,唐雨心中也未免沉重。
跟隨陶益學了這麼長世界的連橫合縱之道,他太清楚當今世界的弱肉強食的規則了。
大楚之國,各方勢力皆是披著聖人學派的皮,乾的全是違背聖人之道的豺狼勾當。
弱小的武陵學界,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塊肥肉,誰都想一口吞下去。
從小客廳回到書房,陶益已經笑嘻嘻的坐在了花梨木的太師椅上。
「陶師……」
陶益呵呵一笑,點頭道:「近日又有一月未出這小院之門了,可知隔壁住的可是鼎鼎大名的陸師呢!莫非你真就對入陸門毫無興趣麼?」
唐雨淡淡一笑,道:「我自有陶師,何須入陸門?天下之大,千奇百怪,哪有師尊將自己的弟子拼命推給別人的,恐怕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你陶師了。」
陶益嘿嘿的笑,也並不動惱,道:「今日來,有一事要與你說。你可知大楚優學寺下了文書,要求明年府試大闈舉國亞試?」
「亞試?」
唐雨心中一驚,所謂亞試,是一種古老的科舉規則。
通俗的說法相當於地球上高考的模擬考試,只是亞試比模擬考試更重要,因為亞試以前是決定參加大圍科考士子名單的。
大楚已經廢棄了這個制度很多年了,參加大圍的科考士子名單下放到了州府,改亞試為州府推薦。
為何明年大闈,優學寺又將這古老的亞試製度重新開啟了?
良久,唐雨道:「如我猜得不錯,這亞試之地,恐怕不在楚都,只怕要在武陵了!」
陶益雙目之中精芒閃爍,帶有欣賞之色,道:「不錯,亞試之地就在武陵,不日大楚三十餘城池士子都將來武陵城。屆時武陵城中將是風雲際會,樹欲靜,而風不止,萬年古城武陵,似又要回到昔日的繁華了。」
「聽聞此消息,你有何感想?此時的武陵,雖然是隆冬,可是士子的情緒卻如火如荼。你作為武陵中學士子之首,莫非不想去見識一下外面的熱情?」
唐雨搖搖頭,道:「詩會也好,文會也罷,多為虛浮。武陵學界,要自強自立,當走穩重堅實之道。近日讀聖人典籍,先覺也知萬物興衰皆有因。武陵學界由盛而衰,便和這些虛浮之道猖獗有關。
既然修行之道,在一靜一悟之間,文山會海,既無靜也無悟,卻違背了先賢的修行之理。
陶師可覺得我說的有理?」
陶益眉毛一揚,哈哈一笑,道:「有理什麼?武陵學界已然岌岌可危了,無需坐而論道逞口舌之利的庸才,明日蘇家會送請柬,蘇院賞梅詩會,你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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