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消霧散,王蕭拖著疲乏的身子,在鎮外的野徑漫無目的的前行著,不覺東方已白。
王蕭行了一陣,倦得很了,倚在一處樹幹下,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被手機的鈴聲所驚醒,他接過電話,木木道:「王蕭,請問哪位?」電話那頭默然片刻,忽地傳來盈盈親切的笑聲,說道:「小二貨,你人在哪兒呢?我今天難得買多了早餐,想請你吃,怎麼你們寢室沒有一個人?難不成昨晚又跑出去瘋了?」正是蘇念雪。王蕭一呆,忽地像個孩子委屈心酸的潸潸落淚起來,忍不住嗚咽道:「小、小雪......」蘇念雪稍稍一驚,也不答話,只是微笑著嗯嗯哼哼韻著小調,待他哭夠之後,這才俏聲道:「我都聽膩了,你哭完了沒啊?」王蕭抹了抹眼淚,說道:「差不多了。」蘇念雪說道:「這麼大人了,還哭鼻子啊?羞不羞?來,說說又是誰惹咱們二貨不開心了?」不知為何,聽到蘇念雪清脆有致的聲調,王蕭心中就不由心下一暖,方才的淤塞之感,頓時就淡了幾分,當下便將鎮子裡剛才發生的事情,一一說了。蘇念雪聽得很是認真,不時輕「嗯」幾聲,表示自己並未走神。待王蕭說完,她微微沉吟片刻,這才說道:「這也沒有辦法呢......你也不必太過自責。」王蕭說道:「我......我當時已經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擊敗怪物,還是在屠殺平民,我控制不了那黑色的氣息,我怕......我真的很怕,有一天我會變得跟那些怪物一樣,對無辜的人痛下殺手。」蘇念雪忽道:「柏戈也會害怕這種事情麼?」王蕭一怔,問道:「什麼?」蘇念雪說道:「我是說,即便是柏戈,也會感到害怕麼?」王蕭愕然道:「什麼意思......」蘇念雪說道:「小二貨,你知道麼,這些天來,我一直在思考柏戈的所作所為,越想便越覺得他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既然是英雄,又怎麼能被暫時的誤會,與人們的不理解所擊倒呢?」王蕭默然,過了良久,這才說道:「可我......」話到了嘴邊,便即止住,有些羞於在她面前展露自己的猶疑。
蘇念雪等了片刻,見他不語,便柔聲道:「呆瓜,就算柏戈會猶豫,我所認識的那個二貨,可是完完全全不會迷惘的,只要是覺得對的,他就一定會去做。你說呢?」王蕭聽罷,心中暖流橫溢,精神為之一振,點頭道:「對,只要是對的,我就一定要去做!」蘇念雪微笑道:「是啦,這才像樣了,咱們的英雄,又怎麼能整天哭哭啼啼的抹鼻子呢?」頓了一頓,又道,「聽你這麼一說,那鬼地方定然有些不尋常,你萬事小心,千萬別逞強。」王蕭點頭道:「我明白,打不過就跑嘛。」蘇念雪微微一笑,說道:「你要是早點這麼開竅,不就省了我許多心思?」
兩人談了一陣,掛斷電話後,王蕭心懷一暢,所有的猶疑畏縮,頓時就煙消雲散了。想起李澤他們還落在鎮子裡,便撥通了他們的電話,卻無一不是無人接聽的狀態。王蕭收起手機,心下頓時不安起來,更覺疑竇叢叢,當下折身而返,回鎮子而去。
李澤暈乎乎的,忽覺肩上顫顫不已,悠然醒來,睜眼一團漆黑,不知身在何處。掙展身體,一動之下,不由又驚又懼,自己竟被層層麻繩給捆綁的死死的,想要出聲呼喝,嘴上卻也被某物塞得嚴嚴實實的,嗚嗚咽咽的幾聲,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這時,左肩處顫顫之感越發厲害,像是有人再往自己身上蹭一般,伴隨著如同自己一般的嗚嗚之聲。李澤又驚又喜,又是疑懼,驚喜的是那人嗓音自己再是熟悉不過,顯然便是林致遠,疑懼的是兩人卻都是一般的境遇,被囚禁於這不見天日的鬼地方,且不知趙航身在何處。李澤挪了挪身子,與林致遠併攏在一處,這才稍稍有了些安全感。林致遠拿腦袋碰了碰李澤的腦袋,發出碰碰聲響。李澤心道:「小遠遠這是怎麼了,嚇傻了麼?幹嘛不停拿腦袋撞我?」跟著腦袋一空,又聽得兩腦相擊的碰碰之聲。李澤恍然,暗道:「是了,小遠遠是想告訴我他身旁還有一人。會是誰呢?老趙?還是王.......不對,不對。我們暈去的時候,是正準備追王蕭而不得,然後被不知什麼人給跟蹤了,接著就昏了過去,現在看來,是被囚禁在什麼地方了。」聯想到自來到這村子所發生的事情,就越發覺得此刻處處透著詭異邪門。
李澤正思索間,就聽到林致遠左首那人發出驚怒的嗚嗚之聲,正是趙航醒來了。李澤心下好笑,暗道:「不用想了,老趙現在肯定在罵暗算我們的人,把別人的先人祖宗日了一百遍了。」又聽得林致遠嗚嗚作聲,顯得頗為欣慰。李澤想道:「小林子在想咱們三人都醒來了,這可就好了。唉,其實這也沒什麼好的,三個人,一個比一個不堪,實在是糟糕極了。」原來這寢室四人,自來肝膽相照,親密無間,早就練就了心意相通的本事,即不用言語,隨隨便便吱個聲,便能將對方的意思了解的七七八八,平素只是在寢室里端飯送水,開燈點扇時,用到過這種功夫,卻沒想到,當此困境,倒也自有一番奇趣。
李澤說道:「嗚嗚,嗚嗚嗚嗚。」作聲之時,還稍稍變了變調,更易於他們理解,意思是指你們知道這兒是哪裡麼?趙航說道:「嗚嗚嗚嗚。」是說老子才醒,什麼都不知道。林致遠說道:「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李澤與趙航聽了,俱是驚惶不已。原來林致遠表示自己醒來的時候,發現正被一人抬入一個窄仄的岩洞當中。由於察知情勢有異,他便一直裝著昏迷,也沒能看清周遭的狀況,只知道彎入了一個大門之後,一直蜿蜒向下,接著便被丟到這個黑洞洞的地方來了。
正當他們嗚嗚嗚嗚的說個不停的時候,忽然聽得腳步聲噠噠而響,三人一驚,頓時噤聲,佯作昏迷狀。腳步聲越近,然後便止住了,跟著聽得喀地摩擦聲,淺淺的火光便透了進來。
林致遠最為心細,眼睜一縫,見著光亮是從一個方形洞孔中竄了進來。跟著耳聽得低沉的嘶嗥之聲,一隻毛茸茸的爪子伸了進來,啪的一聲,扔下一物,落在一旁,跟著又縮了回去,如此反覆三次。林致遠眼睛一斜,借著微光,看著地上的東西,卻不由險些失聲叫了出來,竟是三具血肉支離的屍體。喀地一聲,洞孔合上,再無光亮,腳步聲往上漸漸遠了。
血腥之氣,布滿這幽暗無光的地方。
李澤壓著聲音,嗚嗚道:「你們看見了沒?」趙航嗚道:「毛爪子?」林致遠嗚道:「屍體?」李澤一呆,抬腳碰了碰地面,應道:「地上,周圍,好多,骨頭,屍體。」方才趁著那絲絲光亮,李澤首先偷瞥起周遭的環境,只見自己身處在一個不見邊際的內室當中,眼角左右一橫即收,看見地上零落散布著許多缺肢少腿,裂顱斷首的屍體與白骨,直嚇得渾身冰冷,手足發顫。
三人互相聽得對方言語,加之目之所見,不由一齊哆嗦顫慄,縮在一處。過了片刻,趙航嗚嗚道:「現在,怎麼辦?」李澤嗚道:「等。」林致遠嗚道:「等什麼?」李澤嗚聲中帶了一絲興奮與期待,嗚道:「王,蕭。」其餘兩人一怔,頓時便振奮起來,都想道:「黑影柏戈!!!哈哈哈,老子的室友可是黑影柏戈,這些窮鄉僻壤的妖民,聚在一起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這次可選錯對象了,要是王蕭回來見不到我們人,肯定會想方設法的來救我們。」想到此處,盡皆心寬,若非是口裡塞得滿滿當當,定要哈哈大笑,以抒快意。三人擠在一處,挨挨擦擦,嗚嗚發聲,已經開始想像王蕭披荊斬棘,把囚禁自己的妖民打得落花流水,哭告哀求的舉著八抬大轎將自己抬出著鬼地方,好吃好喝伺候著的場景了。
晨光朗朗,街道熙攘,攤販吆喝,人流如織。此時,在一家麵攤之上,王蕭正哧溜哧溜的吸著麵條。原來他回到鎮子上之後,便擬先搜尋其餘三人的下落,可行至街上,肚子就不老實的咕咕起來,聞得飄蕩在街上的食物香氣,頓時便什麼都記不得了,決定先行填飽肚子再說。
「哎呀,哎呀,噼噼啪啪的累了一天,現在才好好生生的吃了一頓東西。」王蕭兀自不滿足的舐了舐嘴巴,喊道,「老闆,再來一碗!」
老闆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熱情滿滿的應道:「好嘞!」片刻之後,便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上來,問道,「小哥看上去不像是本地人啊,是從城裡來的麼?」王蕭點頭道:「是的,趁著休息,和室友出來轉轉。」那老闆說道:「原來是和朋友一起來的麼?那就好了,總歸有個照應。」王蕭奇道:「這話怎麼說?難道一個人就不能來麼?」那老闆左右一掃,低聲道:「小哥聽過咱們鎮子最近發生的事情沒?」王蕭說道:「你是指人口失蹤的事情?」那老闆道:「來,借一步說話。」走入店內。王蕭端著面跟了進去。那老闆又謹慎的四顧了一番,這才說道:「小哥啊,我勸你,早些拉上室友一起回去吧,這地方已經待不得了。」王蕭問道:「老闆你是本地人麼?是不是知道些什麼?為什麼說這地方待不得了?」老闆嘆道:「唉,這一切還得從那勞什子方康博士說起,自從他在鎮子裡建那狗屁實驗中心之後,這裡就再也沒有寧日。」王蕭愣道:「跟那也有關係?」那老闆說道:「可不是嘛!鎮裡人都說是他觸怒了涅波提,招致了這許多禍端來。現在還只是人口失蹤,嘿嘿,要是涅波提真的醒來,還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呢。」王蕭說道:「涅波提不就是那座黑色的山麼?一個破山能有什麼了不起的?」那老闆面色驚惶,做噤聲狀,說道:「小哥啊,話可不能亂說,涅波提可是咱們鎮子的守護神,要真得罪了他,遭殃的可就不是你一個人了。你瞧,那方康博士就是例子,實驗中心被毀了不說,自己也落得個失蹤的下場。」王蕭不禁啞然,心道:「方康可是被那巨人一錘子砸成了肉醬,跟你那什麼涅波提沒半點關係。」想到再問下去,估計也不會再有什麼有用的消息,當下道:「對啦,老闆,昨天晚上我和那幾個室友走丟了,打他們電話不接,半天也找不到他們人,這附近有沒有派出所之類的地方,可以查查他們的消息。」那老闆面色一變,驚道:「你室友失蹤了?那你可得小心了,說不定就是涅波提的詛咒。小哥啊,你還是早些回去吧,免得還牽連上你了。」王蕭搖頭道:「不行,找不到他們,說什麼我也不回去。」那老闆嘆道:「唉,那我可幫不了你了,咱們鎮子不大,派出所在縣城裡,離這裡挺遠的,你可以先去問問丁鎮長,看他有沒有法子幫幫你。他家就在鎮子東頭的街上,最氣派的那座院落就是了。」王蕭道了聲謝,付了餐錢,出店而去。
王蕭自往東街而行。麵攤巷尾的拐角處,彎出一個頭著兜帽,身披斗篷的纖細身影,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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