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警局,乘車回學校而去。
一路之上,趙航神色鬱郁,想起方才在警局王蕭與劉振野的一番對話,終於明白,那令自己魂牽夢縈,傾心之至的女孩,終於落到不容於世,萬劫不復的境地。他心頭淒切悲苦,卻無法言說,腦子中時不時會想,自己要是不奢望著與她或有情事,不帶她去那勞什子水族館,那怕不曾認識過她,他趙航還是那個粗豪獷悍趙航,路小雨也還是那個溫婉如水的路小雨,可不就好了?
他坐在車窗旁,掩著眉間,眼睛一酸,忍不住泛淚哽咽。
王蕭在後頭,看得明白,探過手去,有心想勸慰幾句,伸到途中,卻被蘇念雪輕輕拉下,搖了搖頭。王蕭低聲道:「怎麼?」蘇念雪早聽他將這趙航與路小雨的事情說了,此刻見了他哀傷萬分,難以自己的情狀,心中頗為憐憫同情,輕輕道:「你勸不來的。」
王蕭問道:「為什麼這麼說?」蘇念雪斂眉道:「很簡單,如果換做是我變成那種怪物的話,你聽得進別人的勸麼?」王蕭默然。
蘇念雪倚上了他的肩頭,附耳道:「二貨,有時候情之一字,誤人實深,這東西到了深處,留給二人不過是耿耿長恨罷了,你能明白麼?」王蕭稍稍握緊了她的手,帶著無比的堅定,說道:「不會的,我和你待在一起,只有歡喜不盡的心情,又怎麼會有恨呢?」蘇念雪甜甜一笑道:「哈哈,二貨,你懂個屁。嗯......要是我能一直一直使你這麼開心的話,那可就好了。」
王蕭道:「小雪,自從我拾得厄特拉以來,這才明白,身為柏戈的話,是要守護許多東西的。」蘇念雪微笑道:「哦?那麼柏戈是不是也要守護我呢?」王蕭怕搖頭觸著她了,只是輕輕晃了晃手指,說道:「與那傢伙可沒關啊,想要守護蘇念雪的,是我王蕭。」
蘇念雪心中泛起層層漣漪,說道:「呀,二貨,我可都不知道你這麼肉麻的......說,那你跟我說說,你準備怎麼守護我啊?」王蕭笑道:「王蕭這小子很弱的,身無七尺之軀,手無縛雞之力,所以說他即便是付出性命,也一定會護佑小雪周全。」蘇念雪合上了眼,輕笑道:「真好。」合上了他的手,淺淺睡去。兩人心意相通,已不用多言,雖均憐趙航悲苦淒切之思,卻也慶幸自己身旁恰有此人,相攜相依,相伴相靠,只盼天長地久,永如此刻,再不分離便好。一時間心神不二,情思纏綿,醺然似醉。
不多時,公交駛入南陵大道處。這地正是東南市商業繁盛之處,街店喧嚷,行人如織,交通塞結,時停時動,行的甚是緩慢。忽聽得一聲悽厲尖銳的哀嚎劃破天際,王蕭一凜,還未及反應,便見得遠處一層層環形黑息如潮浪奔涌而至,迅速滲入車廂當中,任何人稍有觸及,便即暈倒。
王蕭暗道不妙,喝道:「老趙,爬下!!!」趙航還未及反應,那黑息已一掠而過,他腦袋一側,也隨之倒下。王蕭翻轉身子,擋住了蘇念雪,那黑息卻透體而過圈圈盪開。但見許多人身體之上緩緩淡出各色的焰團,跟著「轟隆」炸響不絕,前頭擁堵的車輛失了控制,撞在一處爆炸,火光烈焰迸飛燃起,延伸蔓延而來。蘇念雪身子一抽,揉了揉眼睛,迷糊道:「怎麼了......」王蕭既驚且喜,說道:「小雪,你......」話未畢,又是爆響一聲,無人駕駛的車廂為衝擊所波及,猛地一晃,斜飛路邊,翻倒在地。
蘇念雪「啊」的驚叫,已被王蕭環抱在懷,只見他背脊靠後,重重摔倒,腦袋磕上窗台玻璃,「嗚」的吃痛,險些暈去。車廂之外,汨汨油出,轉瞬之間,後面的車輛亦毀撞、側翻,滑行而前,剎出點點星火,跳竄燃點,火勢大起,狂野吞進,轟隆隆車輛連環炸起。一時間南陵大道如墮地獄,火光交襲,車行炸飛,行人倒地,為驕焰所吞剝,發出「嗞啪」聲響,卻詭異的沒有絲毫人聲。
「轟」的一聲,被烈焰裹纏的公交爆炸開來,震翻側飛,嘭咚落地。「嗖」的聲響,綠影閃爍處,王蕭負著蘇念雪,左提趙航,右攜一中年男子,退至安全地方。蘇念雪望著眼前慘烈詭異的場景,失色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王蕭道:「該死,那怪物就在附近,他開始動手了。」對上了蘇念雪澄澈明亮的眸子,奇道,「小雪,為什麼你沒有暈過去?」
蘇念雪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啊......」王蕭心念一動,暗道:「有例外的!!原來並不是所有的人中了那黑色的波紋之後,都會昏迷過去。可為什麼偏偏是小雪?難不成那殺人兇手與小雪會有什麼相同之處麼?」想了片刻,只見漫天焰團齊聚飛舞,發出嘈雜震耳的怨雜之聲:
「草泥馬的,不就他媽的是個部長麼?整天兒對老子擺臉色看,有什麼了不起的?天天加班不說,還不加幾分錢,不幹了,老子明天辭職就是,說什麼也不幹了。」
「唉,過不了幾天還得還貸,一想想這種日子還得過二十多年,真感覺活著還不如死了自在,實在不行,還是只好找兩老接濟一下才是。」
「又是一年盛夏時,今年要是再不把自己嫁出去,家裡那群三姑五婆不知道又得囉嗦個什麼。如果真有什麼漫天神佛的換,就當我求求你,趕緊給我來一場艷遇吧。」
「哼,賤女人,給錢不要錢,給臉不要臉,拿懷孕來要挾我?你不是想死麼?沒問題,只管去死吧,跟我可沒有什麼干係。」
「媽了個巴子的,老頭子是不是腦袋糊塗了,大哥和二姐明明有家有業的,這房子就應該留給老子嘛。那兩個東西也好意思厚著個臉皮跟我爭?哈,既然你們不仁,那可就別怪老子不義了,咱們就法庭上見吧。」
「小雨,對不起,我沒能救得了你。但你放心,我絕不會許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踏上奈何橋久久等我。」
「......」
此起彼伏,怨憎不斷的人聲從那漂浮於天的各色焰團當中鋪天蓋地的轟響而出,沖入兩人耳中。蘇念雪捂起了耳朵,皺眉苦臉,顯得十分難受。
王蕭早已領教過這些可怕的怨憎之聲,此刻已然適應,唿哨一聲,瑞斯提拉越光而來。他攙著蘇念雪上馬,將趙航與得救那一人負在後頭,說道:「小雪,你先隨小白到那白色的地方避一避,等我打倒了那怪物再來接你。」蘇念雪憂心道:「沒有小白的話,你一個人行麼?」王蕭笑道:「如果只是那骨架子的話,應該沒什麼問題。倒是你,可別摔下馬來哦。」蘇念雪一笑,輕輕點了點他的額頭,笑道:「就你話多。加油。」王蕭微笑,再次唿哨,瑞斯提拉嘶鳴一聲,邁蹄遁入空氣中白色的波紋當中。
王蕭目別他們,跳竄縱躍,立在高樓之上,只見下頭烈焰熊騰,縱橫吞襲,門店焚毀,人身焦臭,若再不遏制,情勢將更加難以收拾。
「呼」的聲動,綠焰燃滅,黑息頓起,他瞅准了火勢沿走方向的極限,縱馳而往,從空中躍下,猛劈街道而去。「轟咚」巨響,亂石突飛,地陷煙漫,連延十數米,街市顫動中,坑陷斷絕走火。他可沒有艾琳那般的本事,只得如此大肆破壞,阻止火勢的去途。一舉既成,王蕭更不停步,奔走劈砍,不多時便在大道之上留下了六道深痕裂口,方方正正的將火勢圈在其中,雖不能盡滅烈焰,卻也及時的阻止了火情的加劇。
忽然之間,只聽得「格稜稜」之聲突兀響起,王蕭循聲看去,錯愕難言。但見所有的焰團一齊飛向遠處南陵商廈處,匯入樓頂之上,鼓起一陣黑色的漩渦,自上交旋而下,吞噬了所有的鋼構窗台,褪落現形,變成一座骨架縱橫的森白大樓。日光之下,散著陣陣陰惡可怖的氣息。莫努與被黑色漩渦籠蔽的路小雨,正立於其頂,居高臨下的望著王蕭。
「當」的一聲,莫努旋起手中的硬幣,說道:「如果放在以前,怕是誰也不能料到,遺民竟然能苟且繁衍到這種程度吧?你說是不是呢,柏戈。」念道:「骸骨法,骨牢。」盤繞的黑色漩渦立時飛伸出縱橫繚繞的黑色氣息,如軟手輕臂一般,拆卸整合骨廈的鋼架,附於其上,勢夾風聲,虎虎襲去。
王蕭系劍於腰,矮身俯衝,接下當先飛來的鋼架骨針,呼喝一聲,橫手揮去,打落接連飛至的骨針。跟著將手中的骨針趁隙擲出,足下一點,輕躍其上,揚劍在手,上支下擋,左劈右削,劍光閃處,骨針紛紛斷截落下。這一擲之力奇大,骨針竟不稍停,激飛而出,王蕭一躍而起,舉劍過頂,當空斬下。莫努喝道:「莽夫,你就只會橫衝直撞麼?骸骨法,崩骨。」話音方落,黑息奔旋,那骨廈左首高處猛然竄出一隻巨大的骸白手骨,迎面揮下,正中王蕭。這一下聲勢駭人,力道雄渾,他身如流火,直飛而下,墮入街店火窟之中。
王蕭方欲起身,哪知方遭重擊,胸肺收縮窒悶,驀地吸入大口濃煙,嗆了幾聲,目暈頭眩,身子一歪,又倒在火堆當中。那達涅古之息乃是實質,沾染火星,便即燃燒起來,不多時,那黑色氣焰便燃染出紅色的霧光。王蕭神昏力乏,稍一拄劍,只見厄特拉斷鋒處隱隱泛出烈焰的鋒芒,點裂地面,散開道道波紋。他眼前明明滅滅,似是看見了模糊斑駁的人影,身如業火紅蓮,飛騰燃燒,手著長劍,灼息躍動,迸濺焰芒,獨立於焰紅的空間當中,只見爆炎炸起,點灼蒙蒙天空,火漿翻滾,塗染血赤大地,烈焰焚飛,宛如火源地界。
王蕭呆呆發怔,呢喃道:「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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