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普通的一刀,那百丈之長的刀光幻影斬落,不僅帶著黑刀本身的法器妙用,以及使刀的黑甲所賦予的攻擊,法力能夠切入形神之中。
陸正身在玄都山上,與眾人一樣同樣被這一刀的威壓鎖定,而且在場以他的修為最低,雖然刀勢未臨,但是感覺自己已經被這一刀劈開了好幾次。並不是他的肉身真的被劈開了,而是在原知心成就之後,凝聚為一形神竟然有了分離之感,接著相互融合的元精、元氣、元神也開始分崩散離。那一刀的鋒利似乎將他的身心都斬開了。他幾乎連運轉法力抵抗的機會都沒有!
形神被硬生生的撕開的感覺,讓陸正發出撕心裂肺的叫聲,但叫聲卻是一直迴蕩在他的的身形之中。那股刀意橫衝,讓他根本不可能發出任何聲音。他感覺自己發出了叫聲,其實是他的心意之中的七情被刀意破壞產生的暴亂,身體內每一個部分好像都在炸裂,分離,暴亂的力量將他不停地一分再分,似乎要將他身上的每一塊血肉都要分成最小,每一點心意都要扯成粉末。在這樣的折磨折磨之中,陸正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他的神識開始迷離了,
這柄刀太恐怖了!它幾乎能夠斬開一切,包括剛才含弘光所施展的地氣封禁之力,它還能夠斬開人的形神!
陸正感覺自己的元神就要湮滅了,他神識與外界所感早已被這一刀切斷,讓他感覺不到周圍的任何一切。只剩下了無盡的黑暗將他包裹,那種無邊的黑暗之中,什麼也沒有,就連自我的感覺也沒有。只有一點虛靈的光點飄蕩在濃霧般稠密的黑色之中。陸正發現。這點虛靈的光點,不是光,正是自己元神的最後一點清明。
此時的這點清明也如狂風中的燭火一般,隨時都有可能熄滅。但這點光亮終究沒有熄滅,不知道為什麼。這點光點突然開始急速地飛了起來,不是朝著任何一個方向,而是脫離黑暗不停地飛走。無邊的黑暗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漸漸地有聲響出現,光點突然脫離了無盡的黑暗進入了一個充滿光輝的明亮世界。
元神再定,神識復感。耳目聰明,陸正發出一聲尖銳無比的叫聲,再度清醒了過來,他發現自己仍舊站在羽化台上,而有一個寬厚的背影站在自己的身前。這個身影穿著一條黑褲子,上身搭著一塊布。頭髮梳成無數的小辮子,正是萬里紅雲!
陸正渾身虛弱無比,雙目赤紅,唇焦舌干,肉身就好像一個熊熊燃燒著烈火爐子一樣,五內如焚,讓他說不出的難受。伸手向萬里紅雲一扶,卻沒扶住,一個踉蹌就要跌倒在地。萬里紅雲急忙轉身一扶,攙住了他的胳膊,但陸正卻是怎麼也站不穩,索性便讓盤坐在了地上,道:「你沒事吧,我呸!真不愧是佛祖親手煉製的法器,真夠厲害的!這是至陽丹,趕緊行功消化藥力。能幫助你調理形神。」說著,將一顆藥丸塞進了陸正的嘴裡。
丹藥入口,便是一陣極為苦澀的味道,簡直讓陸正幾乎立刻要吐出來,不過他只是一皺眉。便咽了下去。丹藥吞下,藥力頓時散開,猶如一股清泉一般,沿著他的經絡臟腑不斷地運行了起來。陸正呼吸了兩次,那藥力就完全被他運轉消化了,周身頓時一片清涼,那種五臟如焚的感覺已經消失無蹤了。
再呼吸兩次,陸正便睜開了眼睛,神識知遍周身,發覺自己的元神依舊穩固,形神凝聚並未分離,看來剛才只是因為那一刀出現了幻覺。看來雖然過了知身境,過了幻劫,卻並不意味著自己就能破去所有的幻境。
那一刀似乎最終沒有劈中玄都山,究竟是誰擋住了?陸正起身一看,天空之中放在的百丈刀影已經消失無蹤,而自己身邊只剩下了萬里紅雲,荒未央在仍舊在一邊沉思未醒,還有滌玄天端坐在椅子上不動,其餘眾人都已經飛到了天上,與黑甲斗在一起。
此時的天上,黑甲手持黑刀,將霓晚護在身後,被紫炎散人、行維心、隨無距、驚百里四人各自手持神器四面包圍,另有君行庭手持趕山鞭,化出五行山在上,悅不疑在下手持鍾情鈴,天空之中水奔火流,雷行風摧,盡數向黑甲攻去。
面對如此境遇,黑甲卻絲毫不顯慌亂,手中黑刀上下左右旋身而劃,在虛空之中斬出一道一道橫豎黑色波紋,將他和霓晚護在其中,那水火雷電一遇這黑色波紋,紛紛消失無蹤,不管道門諸位高手如何催動神器,就是沒有辦法攻擊到那黑甲的一片衣角。
雖然如此,但是那黑色波紋似乎也到了某種極限,雖然能阻擋住道門諸人的攻擊,卻也無法突破他們的包圍。而就在六人包圍之外,天空之中淵無咎、含弘光已經塵凝榭三人各自占據一角,而且各自已經已經祭出了法器,環繞周身,凝神注視著包圍圈中的黑甲,一旦出現異常,三人將立即出手。
而讓陸正感到奇怪的是,黑甲與道門諸位高人鬥法分明就在眼前,但不知為何,神識感應之中的他們卻並非在眼前,而是在極遠之地,與羽化台之間隔著千里之遙。
身前不遠處,萬里紅雲正仰頭注視天空之中的鬥法,陸正走過去問道:「多謝萬里宗主的丹藥,這把黑刀為什麼這麼厲害,這麼多人都奈何不了他?」
萬里紅雲全神貫注的觀看鬥法,隨口答道:「佛祖是什麼境界,他煉製的法器必然帶著諸緣不及的特性,不然怎麼可能讓他從太極陣中逃出來……咦,你這麼快就恢復過來了,這一枚至陽丹的藥力至少得消化三天呢?」說著,拉起陸正的手凝神細感,發現那一枚至陽丹的藥力已經全部被陸正消化了,不由嘖嘖稱奇。
陸正又向萬里紅雲問起剛才那百丈刀影。原來就在剛才那刀影出現之後,地宗宗主含弘光當即拋出了地衡,施展移轉地氣的妙用,頓時將黑甲和玄都山之間拉開了千里之遠,這樣一來那一道百丈刀氣雖然斬下。卻是斬落在了千里之外,自然無法傷及玄都山。而同時,陰陽八派的宗主眼見地宗宗主已經出手,也紛紛祭出了法器攻向了黑甲,頓時將黑甲包圍了起來。
道門之人幾乎都是存了同樣的心思,這黑甲留不得。以他的修為和城府,若是放走了他,必然是縱虎歸山,日後必成修行界大害!因此,即便剛才荒未央曾經答應只要他破了太極陣,就放他離開。但是現在荒未央沉思入定,眾人仍是不惜讓荒未央毀誓,也要將黑甲斬殺!
萬里紅雲又道:「剛才你被刀意所傷,我是特別留下來照看你的,現在我得去助他們一臂之力,將這妖物滅了。你留在這羽化台上不安全,還是進去道祖殿裡避一避吧!」說完。立即化作一道紅光投身虛空而去,與淵無咎等三人一起包圍戰團。
而淵無咎等三人似乎也是在等待萬里紅雲一般,就在萬里紅雲來到的剎那,一直懸掛在淵無咎身後頭頂的天鏡嗡然作響,淵無咎大喝一聲:「天鏡,開!」
天鏡陡然向外射出一道光芒,而這道光芒所投射之處,並非一片虛空,而是含弘光的神器地衡。就在淵無咎喝出那一聲的剎那,含弘光當即御使地衡翻轉豎起。地衡在虛空之中迎風而長,變大了數十倍,猶如一扇豎立的金色巨門,而隨著天鏡之中射出的光芒投射其上,地衡上的玄奧紋路竟然開始從黃金板上游離出來。在虛空之中蔓延出一道一道山水痕跡,而這些漸漸遍布虛空之中,出現在了天空的每一個角落,甚至出現在了黑甲與眾位道門高人鬥法之處。
那玄妙無比的山水痕跡仿佛不受任何法力的干擾,就這麼毫無阻礙的直接進入了水火風雷集聚之地,和那黑刀發出的黑色波紋絞在了一起。黑色波紋能夠擋開所有的法力,但是對這些山水痕跡卻沒有任何作用,反而被這些山水痕跡融合在了一塊。
黑甲見狀,心知不妙,一手牽住霓晚,上下各自劈出三道,黑掃的刀光逼退了道門之人,黑甲轉頭對霓晚道:「我們會死,怕不怕!」
霓晚目光堅定無比:「死在你懷裡就好!」
黑甲哈哈大笑:「哈哈,傻小妞,我怎麼會讓你死呢!」說完這句,他自己也是一愣,自己怎麼叫霓晚小妞,這個稱呼怎麼那麼熟悉,但又是那麼陌生,他脫口而出道:「我好像忘記了什麼?」
霓晚還沒回答,突然那糾纏在黑色波紋之中的山水痕跡忽然亮了起來,玄奧的山水痕跡從黑色波紋之中紛紛剝離出來,在黑色波紋內部形成了重重疊疊的山水虛影,而就在這山水虛影之中,忽然有日月齊生,爆發無比強烈的光芒!
「不好!」黑甲大喝一聲,將霓晚往身後一扯,自己迎面向那日月沖了過去,但就在他身形剛剛搶出的剎那,突然日月一合,一股極強的衝擊之力向他襲來。黑甲雙目之中陡然射出兇悍之意,雙手握緊黑刀,猛力向這這股衝擊之力劈去,刀影斬落,頓時將之劈成了兩半仍不停止,繼續向合璧的日月劈下。
日月被逼雙分,刀影從中滑落,日月又向左右各自奔行。黑甲瞅准左邊的紅日,正提刀要劈,紅日一閃,化作一器一人,天鏡和萬里紅雲各自分開。隨著萬里紅雲的身影離開天鏡,陣外淵無咎大喝:「三生跡,往事蹤,攝!」
天鏡猛然一震,鏡面陡然變大數倍,內中顯化出黑甲的面容,黑甲一件,心神一陣恍惚,愣在那兒,一時竟不知抵抗。鏡子之中的他,額生雙角,面目陰冷,竟讓他自己看的是如此的陌生,黑甲大喝:「這不是我!這不是我!」
暴怒之中,黑袍翻飛,黑刀被高高提起,就在黑甲要劈天鏡之時,鏡面猶如平靜的湖面落下水滴,盪生波紋,隨著波紋再度平靜下來,鏡中黑甲的面容卻開始發生變化,長角慢慢變短,五官開始移位變化,漸漸的變成了另外一副面孔,而奇異的是,隨著鏡中容顏變化,鏡子外的黑甲本身的面目也開始急劇的發生變化。
他的容貌從左至右,左半邊臉的已經變得與右半邊臉截然不同,一則溫暖俊朗,一則陰冷猙獰,對比之下,十分恐怖。而黑甲卻漸漸有了一絲狂喜,看著那俊朗的半邊臉,他心中忽然知道,這張臉才是自己的。而變化還在繼續,右半邊臉也開始發生變化,看樣子是要變成和左半邊臉一樣,黑甲此時卻平靜了下來,不再有任何動作,他在等,等自己的臉恢復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黑甲……」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一聲悽慘悲呼響起,黑甲心中一痛,轉過頭來,正看見一輪月牙從霓晚的胸口鑽了出來。霓晚的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她的眼神之中充滿了驚恐,卻在看見黑甲的剎那露出一絲的安定。
月牙飛出,霓晚噴出一口鮮血,她的血是紅色的,盡數噴在了黑甲的臉上,炙熱無比,頓時黑甲右臉停止了變化,而他的左臉開始冒出了紅色的火焰,瞬間將他的半邊臉孔燒毀。
黑甲痛極大呼,伸手抹去臉上的火焰之時,將半張變化了的面孔的血肉抹了下來,頓時正張臉血肉模糊,面目全非。黑甲顧不上理會疼痛,張開雙手抱住霓晚,不了卻抱了一個空,霓晚落在他懷中的剎那突然炸開,向四面八方衝擊而去,頓時道門諸人的水火風雷之陣被破,無數潔白的雪花從中衝出,飛飛揚揚的灑落虛空。
塵凝榭手托著月牙,望著眼前飄揚的雪花,一時有些愕然失神,這女子被殺之後,竟然散成了無數飛雪!
黑甲楞在當場,維持著擁抱霓晚的姿勢,眼中有著天地開闢以來最不可解的困惑。白雪落在黑髮之上,落在了黑色身影之上,仿佛是在回應剛才他的擁抱。
「霓晚!」驀地,他忽然一抬頭,黑髮被用力甩出,發上的無數飛雪被激盪得飄飛不已,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充斥著整個天地之間!仰望蒼天的雙目之中突然流出兩行血淚,一身黑色袍子炸成無數的碎片,猶如一隻只黑色的蝴蝶環繞著他,又在瞬間飄散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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