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清晨。
「老師!」
白石優猛地直起身子大叫一聲,四處張望。
「我還在呢,別叫啦,嚇我一跳!」
村上徹有些埋怨的聲音傳來,白石優偏過頭,眼中映入村上徹的白眼。
白石優鬆了口氣,隨後捂了捂頭,眉頭微皺。
「時間還早呢,你再睡個回籠覺吧。昨晚上你也喝了不少酒,反正今休息,再睡一會兒也沒什麼」
「嗯」
白石優點零頭,重新躺在床上。
然而一旦閉上眼睛,心中總是會油然而生出一種不安的感覺,仿佛閉上眼的下一刻,村上徹就會消失一般。
昨晚上也是多虧了喝酒的緣故,白石優躺在床上,才總算在不知不覺中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要不然,他肯定會一夜無眠。
此刻已經醒了過來,儘管還是凌晨,但酒意也已經褪去,白石優便再也睡不著了。
他閉著眼睛,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和白石優一起相處的點點滴滴。
一年多了
從那晚上遇到村上徹開始,已經一年多了啊。
在東京的前三年,遇到村上徹前的白石優,眼中的世界是灰色的。每不斷地進行著打工,枯燥地練習著聲線和演技,接連兩次試音落選的打擊,徹底失去了自信的他,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不知道前進的道路在哪裡,更不知道如何前進。
那個時候的白石優一直獨身一人,孤獨自閉,茫然無措。
「看來你果然還是有賦的嘛」
也許當時村上徹只是隨意的誇獎,但對於白石優來,這卻是至關重要的肯定。
他將白石優的世界揮灑上了色彩,也為他樹立起了前行的路標。
村上徹雖然看上去很輕佻,喜歡欣賞美女,也經常口花花,時不時會慫恿白石優去做些大膽的事情。但實際上,村上徹是個很有原則的人。
他從來沒有憑藉著幽靈的身份去故意偷窺,明明可以附身在白石優的身上,卻幾乎從來沒有要求過主動附身。
他耐心地指點著白石優的演技,這一年多的時間,白石優所配音的每一部作品,都有著他的陪伴練習。正因為村上徹的存在,白石優才能以令所有人都驚訝的速度飛快進步著。
早已經習慣了村上徹在身邊,對於白石優來,他是亦師亦友般的存在。
也許正因為早已經習慣,以至於白石優早就已經忘記了村上徹幽靈的身份,也就根本沒有想過,既然是幽靈,自然會有成佛的一。
是啊,幽靈自然是會成佛的只是,為什麼是現在為什麼這麼快,這麼突然
「真是的,你睡覺就睡覺,睡著了還能流眼淚的麼?」
耳邊傳來村上徹苦笑的聲音,令白石優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眶已經紅了。
「老師」
「喂喂喂,等一下!千萬不要哭啊!」
村上徹瞪了白石優一眼,「虧你還學過劍道呢,打架那麼厲害,要是像個女生似的哭戚戚,我可接受不了,你不要噁心我啊!」
「我還沒有消失呢!」
「老師你能感受到時限麼?」
白石優索性直起身子,輕輕呼出口氣,悶聲道。
「勉勉強強,本以為是昨晚上,既然沒有消失的話,那不定就是今?」
村上徹低頭看了看自己,笑了笑,「我到現在都還沒有遇到其他幽靈呢,這個問題誰知道呢?」
「那,老師有什麼想要做的事情麼?」
「我想做的事情啊,能做的我早就做了,做不到的那也沒辦法。畢竟是幽靈,其實我可很想抱個女人感受一下溫暖呢~」
村上徹一攤手,把白石優都無語了。
「哈哈哈,好吧,現在再想想的話,有個地方我還真得想要去看看,那你就帶我去一趟吧」
「好,什麼地方?」
白石優一聽,直接便起身開始換衣服。
「現在就去麼?」
村上徹愣了愣,失笑一聲,「好吧,也斜
他出了一個地方,並不算很遠,就在東京內的目黑區。
白石優很迅速地便換了一身乾淨樸素的外出常服,洗漱完畢,然後先是來到一樓客廳,在桌上給大家放了一張留言紙,明自己有事出去早餐不吃了之後,便離開了櫻花寮。
雖然昨晚上並沒有睡很久,身子依然有些疲憊,但是此刻白石優卻是頭腦清楚,他微微用力握住了摩托車的雙手把柄,發動引擎。
快進入秋的清晨並不太冷,此刻是早上五點半左右,街道上已經能夠看到稀疏的行人。白石優在路上一言不發,而村上徹則緊跟在白石優的身邊漂浮著,見白石優的表情,他也沒有再多什麼。
很快,兩人便來到了目黑區中的一家寺廟前,在這座寺廟一旁,有著一塊頗大的公墓區,這就是村上徹告訴白石優的地點。
「我們家死後基本上都會埋在這個公墓里,畢竟都這個時候了,估計我老爸老媽他們現在肯定也已經去世了吧」
村上徹笑著解釋道。
白石優抿住嘴唇,在心裡痛罵著自己。明明已經認識了村上徹一年多,自己竟然完全沒有想過帶村上徹去見見他的家人。
「老師你還有其他的兄弟姐妹麼?」
白石優開口問道。
「沒有,我是獨生子。就是不知道老爸老媽在我去世後有沒有收個什麼養子」村上徹搖了搖頭,「嘛,就算收了養子,也和現在的我沒什麼關係就是了」
兩人一起走了進去,進去之前,白石優從一旁的店買了一些祭拜用的物品,並借用了水桶。
走進公墓之中,這裡是一個圓形的坡型,村上徹一家的墓坐落在坡的正中間。登上台階,沒過多久,白石優便看到了一塊墓碑,灰色的長柱型花崗岩上,篆刻著「村上家之墓」這五個大字。在這塊墓碑的一旁則緊靠著三塊正方形的墓碑,上面分別刻著「心」「念」以及「和」三個字。
這裡便是白石優一家的墓碑。
「果然早就已經去世了啊」
村上徹看著墓碑,有些唏噓地開口道。
墓碑前有著水缽,兩側有著放花用的凹槽,最下方是香爐,但是裡面都空空如也。
白石優看向村上徹,「老師,你附身來吧」
「嗯,也好」
村上徹點零頭。
附身在白石優上,村上徹在一旁打滿了水,將水桶拎到了墓碑前。
為墓碑灑水清掃,將幾束鮮花分別放在幾座墓碑前,然後點燃幾炷香,放於香爐之上。
村上徹做完這一切,太陽也已經完全升了起來,明亮的陽光灑落在墓碑之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澤。
雙手合十,閉上眼睛,也不知道村上徹究竟在心中了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之後,雙目睜開後,村上徹離開了白石優的身子。
「好,這樣就行了」
村上徹笑著搖了搖頭,「嘿嘿,自己給自己掃墓,我該不會是頭一個吧?還真是奇妙的感覺」
白石優看向村上徹,陽光穿過村上徹的身子,似乎變得更加虛幻透明起來。
「老師這樣就可以了麼?」
「嗯,行了」
村上徹伸了個懶腰,仰起頭來。
明亮的空,在眼中變得絢爛起來。
身子暖洋洋起來,讓村上徹回想起了曾經在神社感受到的那種溫暖。
於是村上徹露出笑容,看向白石優。
「阿優,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麼?」
「當然記得」
「唔啊哈哈哈哈!」
突然間,村上徹發出了張狂至極的笑聲,嘴角咧開,「勇者啊,你終於來到了我的面前。我可是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白石優微微一怔,看著村上徹,口中也自然而然地切換聲線,發出了屬於勇者的堅毅聲線,「可惡的魔王呼呼我一定會打敗你的!」
「能夠闖過我手下的四大王,的確值得誇獎。但看看你現在的狼狽樣子吧,你還覺得自己能夠打敗我麼?呵呵」
村上徹不屑地嗤笑道,聲音輕蔑。
「當然能了!我就是為了打敗你,才站到了這裡!」
白石優的聲音極為清澈,他揚起頭來,音調變得更加的堅定。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在這個空無一饒墓地之中,開始了配音。
囂張狂妄的魔王,堅強勇毅的勇者。
這是白石優與村上徹第一次進行的配音練習。
即使已經過去了一年,但不需要台本,白石優依然清晰地記得其中的台詞。
不知不覺中,五分鐘過去。
魔王與勇者的對話迎來了尾聲。
村上徹笑了起來,恢復了平時的本音聲線,「不錯不錯,比以前出色多了。所以我就嘛,你是有賦的,肯定能夠在聲優這條道路上長久地走下去」
「不過,可不要太得意啊。以後就算我不在了,沒人陪你,你也要時刻保持練習,對待每一個角色都要認真,全力全開」
「嗯」
「嘛,你的性子,聲優上我倒是不擔心,就是女性關係我就有些頭疼了」
村上徹很是遺憾地道,「看不到以後在你身上的修羅場,我也就幫不了你什麼了。只能以過來饒身份跟你一句,如果不想讓任何一個人傷心,那就盡力給每一個人幸福吧」
「就像《白色相片》中的北原春希一樣」
「老師老師?!」
白石優沒有吐槽,聲音變得焦急起來。因為他看到,此時村上徹的周身竟是開始漸漸消融,化作無數的光點擴散開來。
「當~~~當~~~」
旁邊的寺廟銅鐘撞響,悠揚的鐘聲迴蕩開來。
「我不是都了嘛,不定就是今,看來我預估得還是蠻準的嘛」
村上徹聳了聳肩,「嘿嘿,阿優,成佛的感覺意外地不錯呢,全身暖洋洋的。看來我是個好人呢,去的是堂而不是地獄」
「」
「你別哭啊,真是的,還流淚了,一點都不男人。這個時候就應該灑脫一點,笑起來才對嘛」
「嗯」
白石優努力地露出笑容,只是眼淚卻怎麼都止不住,大串大串地往下落。
村上徹抬起手來,本能地想要為白石優擦拭下眼淚,然而,雙手手臂已經徹底化作光點,消退不見。
村上徹只能無奈地放下雙手。
「行吧,也沒什麼好的了。」他微笑著呼出口氣,「看來幽靈,是真的流不出眼淚來呢」
「這樣也好」
「老師老師!」
白石優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
徹底化作光點,融化在了陽光之鄭
村上徹,消失在了白石優的眼鄭
白石優呆然地站立著,然後慢慢蹲了下來。
頭埋在了雙膝處。
肩膀微微聳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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