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陸辰星猛地睜開眼睛,驚慌失措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天朗氣清,艷陽高照,空氣中到處瀰漫著炸雞的香味,耳邊是輕快的談笑聲,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吃驚地發現,身下的也不是濕漉漉的、髒兮兮的地板,而是軟綿綿、綠油油的草地。
「不至於吧,表姐!一個禮炮能把你嚇成這樣!」夢涵鼓著腮幫子,嘴裡嚼著香噴噴的雞肉,快步跑過來,把她從地上扯起來。
「夢涵?夢涵!」辰星用手捧住她的臉,並不防備的夢涵口中的東西險些被擠出來,她用力吸了一口氣,掙脫辰星的鉗制。
太好了!熱乎乎軟綿綿的,衣服整潔乾淨,又懶又饞的表情不用多看就知道是她。靠近來聞,還泛著一股清清淡淡的奶香味,這個丫頭一直有喝牛奶的習慣,身上總是有這種被別的女人稱之為乳臭未乾情況的味道,她一時之間忍不住,索性流著眼淚喃喃地哭訴起來:「嚇死我了!太好了!你還活著!謝天謝地,你還活著!」
夢涵傻傻地一笑,搖頭說:「表姐,不是說讓你別減肥嗎?看你!都餓得發昏說胡話了!這都是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快,吃個雞腿兒,我媽說了,女孩兒胖才漂亮呢!你正好,根本用不著減肥!我們辰星漂亮著呢!多少男孩子喜歡!」
噴香的雞腿放在她面前,夢涵有如天使一般重生,她始終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毫無異常,不停地四周環顧,大腿重重地戳在桌角上,痛得直咧嘴。
又是痛!是不是做夢都能覺得痛了?
她慢慢清醒,看著眼前的一切。
天啊!
她用力撓著自己的頭,眼前的一幕實在太熟悉了,她永遠也無法忘記,就是在這裡,她認識了那個「完美男人」玉澤南!
而就在自己家破人亡、失去一切的三天前,玉澤南還找人在同一個地方布置了同樣的場面,向她求婚,更當場就簽下婚書,戴了戒指。
而這青蔥蒼鬱的美景提醒她,她是真的回到了十年前!大約七八年前這附近就開始興建各種工業園區,環境污染愈發嚴重,河水近乎乾涸,河道被堆填,周圍的花草樹木全都消失殆盡。這樣天然的美景,即便是神也無法複製。
有些傷害一旦造成,就永遠也無法恢復,一如自然景觀,一如人心。
生活像是一部頻繁切換的電影,她一下子是擁有完美生活的成熟女人,一下子是被槍擊中的可憐蟲,現在居然又重回十年前!成了剛剛從法國偷跑回來給父親慶祝生日的千金小姐,父親掌心中呵護寵愛的小公主。
那些可怕的事情久久地在腦海中來回播放,像是一部被剪輯過的電影,只留下那幾個最為精彩的畫面重複再重複,一下下狠狠刺激著她的心。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錯,比起對於那些忽如其來的災難的恐懼和疑惑,更多的是心痛,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為她認識並且深深地愛著那個玉澤南。
同樣的場景要在短時間之內經歷兩遍,一遍天堂,一遍地獄,這裡的一草一木,一事一物都成了最好的證明,一個女人天真無知、有眼無珠、眼瞎心盲、盲目樂觀的最好證明。
有些發暈,她慢慢地靠在桌上,不停地想著過往的一幕幕。
夢涵將手裡的炸雞不停地塞進嘴裡,滿嘴都是油,一邊鼓著腮幫說:「舅舅真是好,還給員工辦這麼好聚會!我也要到八珍堂上班!」
「夢涵!」她抓住夢涵的雙手,毫不防備的夢涵被噎了一下,不停地咳嗽:「辰星,我說你是餓糊塗了,別老是那麼一驚一乍的好不好,怪嚇人的!你能冷靜點嗎?」
冷靜?自己要被玉澤南趁火打劫,夢涵要被殺死,爸爸要失蹤不見,八珍堂要被弄得臭名昭著,自己要被槍殺,在親身經歷過那麼多殘忍又可怕的事情之後,她怎麼可能冷靜得了!
十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被一個男人整整騙了十年,她居然毫無察覺,她簡直蠢到死!難以想像,自己的情人一面和自己談情說話,甜言蜜語,卿卿我我,一面在心裡暗暗算計如何才能將八珍堂所有的產業納入自己囊中,甚至親口給那個變態的傢伙下達指令,連一條活路都不給自己留。
她有些搞不清楚,就算他憎恨自己是個渾身贅肉的胖子,也和他相處了十年,從沒紅過臉,吵過架,她自詡是個稱職的女朋友,他居然下得了那樣的狠手,親手殺死夢涵,而且還讓人對著自己開槍!
殺了她這個渾身贅肉的胖子也就算了,表妹與這件事根本無關,他也要殺!
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恨得咬牙切齒。
直到現在她還有些恍惚,難以相信之前自己所經歷的一切,但痛苦是想當真實,很快,玉澤南就出現在她視線里。
頭髮十分自然,沒有抹上高檔髮蠟,一條簡單不張揚的黑色牛仔褲,一件紅白相間的花格子襯衫。
嘴角沒有冷峻的譏誚,帶著溫暖的笑。
眼神沒有讓人無法躲閃的的洞察力,閃著興奮地光,五官清秀。
一米八幾的個頭站在人群中,依舊還是那個鶴立雞群的俊美青年,更年輕,更自然,更親和,她都不記得多久沒看到他那個樣子。
他的嘴唇很薄,都說薄唇的人薄情,她總是激動地反駁,而現在她深信不疑。
掏出包里的手機,還是那個很時髦的翻蓋,她悄悄撥通到了父親的電話。
「妹妹,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都不告訴我一聲,在哪裡?你等我來接你。」爸爸的聲音年輕又充滿活力,寵愛濃的讓她的眼淚止不住往下掉:「爸,你在哪裡?」
「我在公司,正開會呢!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八珍面的銷售已經穩居全國第一了!你告訴爸爸,想要什麼,我買給你!就當是提前慶祝八珍堂上市!」他聲音里的興奮來源於事業對一個男人自信的最大提升。
太好了!太好了!
「我什麼都不想要,只要聽到你的聲音我就很高興了!」她哽咽著,不停地抹眼淚。
大起大落地調換讓她變得小心翼翼,她再也沒有辦法承受更多的刺激,她只想要家人平安,一切完美如初。
表妹活著,爸爸就在電話那頭。
這場重生,讓她把所有失去的東西都找回來了,她現在想笑,但眼淚卻一直往下掉。
「傻孩子。」陸湛的語氣越發溫柔起來:「都那麼大了還和爸爸撒嬌呢!再過兩年都得嫁人了!」
陸湛的話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人生的後來誰也無法預料,兩年?十年後她也沒能嫁出去,而且還家破人亡。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抬眼看到玉澤南朝這邊越走越近,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她對著手機小聲說:「爸,你答應我一件事。」
「女兒的吩咐,別說一件,就是一百件我也做,說吧!」很多時候,連她自己都可以感覺到,父親對自己的疼愛毫無條件,自己三歲不諳世事的時候,母親生病過世,臨終託付父親要好好對待自己的女兒,陸湛從此將世界就只剩下兩件事,陸辰星,八珍堂。
在她十三歲的時候,曾經有一個女人和陸湛走得很近,但就是因為端茶的時候不小心灑在了自己身上,父親就果斷地同她分手,從那以後,再沒有任何女人。
事實上是,那個女人根本不是故意的,但當時辰星年紀很小,害怕爸爸被人搶走,也聽了不少關於後母虐待灰姑娘之類的故事,怎麼也不肯開口解釋,由得陸湛誤會那個女人想傷害自己的女兒,他說過這樣的話,要接管八珍堂,只要是個有魄力有能力的人才都行,但要照顧辰星除了自己,沒有誰可以信任。
這種無條件的疼愛,也是玉澤南能憑藉和她交往輕鬆成為八珍堂最高掌門人的根本原因。
忍不住又是一個冷戰,眼淚止不住往下掉,歸根結底,都是她看錯了一個男人,害了所有的人,她恨不得站在原地,給自己幾十個耳光。
夢涵站在一旁,看著她對著電話又哭又笑,用手肘頂了頂她,小聲說:「別跟個神經病似的,那前方十二點鐘位置,有個很正點的帥哥正向你走過來。」陸辰星心跳如擂鼓,沒有經歷過那種驚心動魄、絕望至極的失去,夢涵又怎麼會理解自己這種失而復得,柳暗花明的痛快呢?
夢涵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正點帥哥的身上,而這個正點帥哥,正是辰星恨不得空口嚼碎他骨頭、徒手撕開他皮肉的玉澤南。
陸辰星對著電話低聲說:「爸,我現在有點兒事,晚上回家我們再說。」
匆匆將電話掛斷,玉澤南已經來到面前。
他帶著那種既溫文爾雅又充滿羞澀的典型的學院笑容向辰星說:「小姐,請問這是你的嗎?我剛剛在前面撿到的,他們說是你掉的。」
他把一個小小的埃菲爾鐵塔鑰匙圈拿出來,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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