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慕容婕面色嚴厲,「這是規矩!無論是我,還是你伯父,都不會讓你進靈堂的!」
霍瑜白落淚,從椅子上滑落地上,給慕容婕跪下,「大伯母,我沒能順利出嫁,沒能完成祖母最後的心愿,您就讓我陪她最後一程吧。」
「不行!」慕容婕狠心拒絕,「這是規矩!事已至此,你遠遠地看著吧,不許進靈堂!你祖母剛去世,很多事要忙,我走不開,你照顧好自己。」
慕容婕離去,不忘交代丫鬟,守住霍瑜白。
霍瑜白心裡壓抑得難受,眼淚控制不住。
她曾經不管經歷什麼,都不會覺得委屈,可是現在,就是覺得委屈,無助。
她只能坐在後堂,聽著堂屋裡傳來長兄長姐堂弟堂妹的哭聲,聽著前來弔唁的賓客安慰一句「節哀」,聽著請來的道士念念有詞……
心裡壓抑,悲傷,卻只能默默流淚。
而此刻,霍瑜白不知道,她已經成了盛京城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一個骯髒下賤的女人。
「霍將軍,霍夫人,請節哀!」
熟悉的聲音,從正堂傳入霍瑜白耳中。
御親王世子司褚珩。
曾經的霍瑜白並沒有見過司褚珩,聶如瑾卻見過幾次,聽得出這個聲音。
虛偽客套的話語,聽著讓人噁心。
來者是客,霍家自不會將人趕走。
「霍將軍,今日的事,很抱歉,不知道二小姐可還好?」御親王妃柔聲詢問。
「多謝王妃關心,瑜白哭暈過去了,正在後堂休息。」
「那,我能不能見見二小姐……」
「不必了!瑜白心裡正難過,王妃和世子爺就別往她心口撒鹽了。」
「……」
霍瑜白不能走正堂,只能走耳門離開。
丫頭扶著她離開的時候,司褚珩和御親王妃正好瞥見她婀娜的背影。
「二小姐。」御親王妃喚了一句。
霍瑜白腳步沒有停留。
司褚珩眸子眯了眯,盯著她的背影看了許久。
霍瑜白和丫頭走到隱蔽處,讓人拿了三炷香,正對著堂屋的方向點上。
然後跪著燒紙,默默落淚。
「小姐,地上涼,您身體不好……」丫頭擔憂。
「無妨,撐得住。」
「……」
七日後,霍家老夫人下葬。
霍瑜白遠遠地看著,覺得一點都不真實。
她的祖母,沒有了。
彼時,街頭巷尾都是有關她的流言,一句比一句難聽。
身為官家小姐,她的名聲壞了,霍家也因為她,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
霍家從未真正解釋過,只是與御親王府退了親。
霍瑜白也被送走了,離開了盛京。
……
五年半後。
深山裡,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正與一個白鬍子老頭烤著魚。
「師公,好了沒有?餓死了。」
霍煜祺蹲著,雙手托腮,口水不停地流,嘴饞到不行。
柯行一瞥了他一眼,「你都吃了兩條了,還餓?」
「當然餓!娘親說了,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必須要吃飽。」
「別聽你娘親的,你看你都胖成什麼樣了?你娘瘦得跟竹竿似的,竟然會生了個小胖子。」
霍煜祺:「我隨我爹。」
「你連你爹都沒見過,怎麼知道隨你爹?」
「不隨我娘,自然就隨我爹呀。」霍煜祺板著肉乎乎的小臉,看柯行一的眼神嫌棄,「我怎麼會有這麼笨的師公?」
柯行一氣得不想說話。
「師公,人家都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為什麼連日暴雨,我娘都沒有嫁人?」
「你娘那容貌,想娶的人倒是多,問題有你這麼個拖油瓶啊,人家一看見你,就對你娘沒想法了,很少有男人願意幫別人養兒子的。」
霍煜祺嘆氣,「那怎麼辦?不能因為我,耽誤我娘親的幸福呀,要不師公,我們離家出走吧?」
柯行一眼前一亮,「好主意。」忽然低頭嘆氣,「可是你娘那麼凶,離家出走會死得很慘的。」
「師公,我娘親不生氣的時候,還是很溫柔的。」
「一年到頭,你娘只有年三十那天溫柔。」
霍煜祺眨巴眼,「我生辰那天,娘親也是溫柔的。」
「嗯,就只有這兩天溫柔,這沒有男人收拾……不是,沒有男人寵著的女人,就是這樣。」
「那師公,我們離家出走吧,順便幫我娘親找個男人。」
「你小子,有想法,去給你娘留張字條,我們闖蕩江湖去。」
「好嘞!」霍煜祺起身,蹦蹦跳跳地跑向竹屋。
拿了紙筆,留下歪歪扭扭的幾行字,跟著柯行一跑了。
霍瑜白天黑採藥回來,見到的就是那一封歪歪扭扭的信。
娘親:
師公說你脾氣暴躁,是因為缺少男人的寵愛,我和師公闖蕩江湖去了,順便給你找個男人。
你最愛的小小寶。
霍瑜白臉黑沉沉的,老的小的都不讓人省心,成天好吃懶做的,還好意思說她脾氣暴躁?
想當年,她脾氣好著呢!
走了也好,做飯只用做一個人的份,洗衣服也只用洗自己的。
還能抽時間多看些醫書。
……
霍瑜白住在深山老林,與世隔絕,不理會凡塵俗世。
至於當年的恩恩怨怨,她有想過調查清楚,然後為自己和真正的霍瑜白報仇。
可自從有了孩子,仇恨就淡了。
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仇恨,讓孩子捲入是非當中。
當年那些流言蜚語,她聽著倒是無所謂,但她不希望孩子聽見。
霍煜祺外出,霍瑜白第一天有點不適應,三天後,相當不適應,半個月後,渾身都難受……
書看不進去,吃飯也不香,滿腦子都是她家小寶貝,擔心柯行一粗心大意的,照顧不好她兒子。
午後,霍瑜白正在晾衣服。
一隻信鴿飛來,停在了水井邊上。
霍瑜白皺眉,走過去將鴿子抱起,取下了信。
是霍凌軒寫的。
徐家來討要她娘親的嫁妝,讓她回去處理。
霍瑜白想了許久,才想起來,徐家是她的外祖家。
她父親是個將軍,在她兩歲的時候戰死沙場,母親徐氏鬱鬱寡歡,沒多久也跟著去了。
留下她給祖母帶大。
至於外祖家那邊,她的親外祖母早就過世了,現在的外祖母是外祖父娶的繼室,與她不親厚。
這麼多年了,她與外祖家基本上沒有來往。
現在,徐家竟然來要她娘親留下的嫁妝。
古來倒是有個規矩,出嫁的女兒去世了,沒有子女,這嫁妝娘家是可以要回去的。
可問題,她霍瑜白還在呢。
娘親留下的嫁妝不少,有田莊,有鋪面,就這樣讓徐家要回去,還真有些捨不得。
也沒必要便宜徐家那些不怎麼來往的親戚。
她得回盛京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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