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沅、冷羽嬋、駱聽夏三人的呈狀,同時送進了「魚字房」。
肥玉葉和薛冰欣不約而同地拿起了冷羽嬋的呈狀。
肥玉葉飛快地掃了一遍呈狀,便拿起鈴鐺搖了搖,片刻之後,一名書吏走進來。
肥玉葉吩咐道:「你馬上去皇城司找木提舉,告訴他,劉商秋奪船出海,趕上了截捕金國走私者的海戰,並且立下大功。如今」
肥玉葉皺了皺眉:「如今,他隨錢塘水軍的林都監去雙嶼島剿匪去了。記住,私下告知,且莫張揚。」
「是!」書吏拱手而退。
肥玉葉搖了搖頭,同情地道:「木提舉也是可憐吶,攤上這麼一個活寶,真難為了他。」
薛冰欣捧著肥玉葉拋下的呈本,眼睛瞪得像銅鈴。
「掌房,你看吶!你看看冷丫頭都寫了些什麼鬼東西,全篇都在夸楊沅,快把他誇成一朵花了!這孩子完了,被人騙的找不著北了!」
皇城司,木恩陪劉國丈坐在那裡,笑得跟彌勒佛似的。
只是,那笑容有些發苦。
認真算起來,其實只有皇后的父親才能被稱為「國丈」,可奈何劉婉容得寵呢。
劉商秋的老父親直勾勾地盯著木恩:「木提舉,你說的是真話?我那孩兒去了山陰?」
「當然!」
木恩眼皮都不眨,微笑答道:「劉副指揮一向勇於任事。劉公的兒子,劉公自然是清楚的。」
劉國丈自豪地道:「那是,我兒做事一向勤勉,人也聰慧。」
木恩道:「劉副指揮再三請戰,本官推脫不得啊。所以,就叫他帶人去山陰查案了。
哎,劉副指揮也真是的,怎麼也該和家裡交代一聲啊,看把劉公你急的」
劉國丈一聽,馬上維護起了兒子:「木提舉此言差矣。吾兒曾言,皇城司乃天子耳目,所承案件,家眷友人皆不得與聞,怎麼可以泄露給家人呢?豈不聞『幾事不密則成害』的道理?」
木恩慚愧地道:「啊!是本官大意了,不錯,劉副指揮行事謹慎,做的很好。」
木恩偷瞄了劉國丈一眼,又道:「山陰那邊的呈狀已經到了,所有要犯俱都抓獲,現在只待押解回來,劉副指揮會隨大隊人馬一起回來的,劉公不必擔心。」
劉國丈放了心,笑道:「那老夫就放心了。方才也是情急,言語若有衝撞,木提舉你莫要見怪才是。」
「怎麼會呢,這是人之常情嘛哈哈」
他娘的!我皇城司五千名親事官、三千名親從官,諸黃院子、皂院子、入內院子、快行、長行一共三千人,一萬多人的大衙門啊!
誰他娘的有點風吹草動,家長就會跑來質問本官啊!
木恩暗掬一把悲愴之淚,微笑道:「說起來,本官對劉副指揮也是欣賞的很。人品、才幹無可挑剔。
對了,劉副指揮許親了沒有?如此俊逸風流的人物,聯姻的定然也是高門。」
「那是」
劉國丈傲然道:「我兒生得何等俊俏,那些使相千金、豪門貴女,誰見了不喜歡?
這幾年我家門檻兒,都被媒婆們踏壞三條了,實在是挑花眼了,一時還沒選個中意的。」
木恩道:「本官知道有些高門貴女正好到了適婚的年齡,不知」
「不急不急,吾兒用心國事,一時無暇顧及成家,明年再說吧」
劉國丈連連擺手,六女兒年底前就能賜封「太儀」,那可是諸嬪之首。
到那時,兒子的聯姻對象,家世自然要更上層樓,才能門當戶對。
要不是兒子已經到了及冠之年,他也急著抱孫子,恨不得再等幾年呢。
再等幾年,女兒成了皇妃,那聯姻的人家不是世代官宦也得是宰相人家,要不然他看都不看。
木恩微笑道:「也好,也好,其實劉副指揮先納幾個陪床丫鬟也是可以的,以劉公的家世和劉副指揮出眾的人品,將來聯姻的人家也不會挑剔。」
自從劉商秋不安分起來,劉國丈就成了皇城司的常客,木恩實在是不勝其擾了。
為了掩飾劉商秋的去向,他是一個瞎話接一個瞎話地編啊。
要不然他擔心劉家老爺子會撅過去,再不然跑去宮裡哭訴一番,他也受不了啊。
劉家現在是千頃地里一根獨苗,難怪劉家上上下下這麼緊張他。
看來只有釜底抽薪了,讓國舅爺找女人,生,拼命地生!
只要劉家的男丁多了,也不至於國舅爺一有點風吹草動,整個劉家就雞飛狗跳了。
「誒?這主意不錯!」
劉國丈眼睛亮了。
如果先讓兒子納幾房妾,給我生孫子,那是不是再拖幾年成親也不晚了啊?
到時候,我六閨女說不定就是皇妃了,兒子聯姻的人家自然更加不同!
我真是老糊塗了,我這麼大年紀了,再納妾也生不出兒子了,該給我兒納妾才對啊!
劉國丈頓時就坐不住了:「既然知道了小兒去處,那就不叨擾木提舉了,老夫告辭!」
劉國丈拱拱手,轉身就走。
得趕緊回去尋摸幾個屁股大好生養的去給兒子暖床,快的話,明年咱老劉就能抱孫子啦
木恩裝腔作勢地站起來,假裝沒追上劉國丈,眼見他興沖衝出了籤押房,又一屁股坐回去,長長地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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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付這老東西,真比當初給官家牽馬墜鐙還累啊!
木恩捶了捶腰,剛要振作精神,處理一下積壓的公務,樞密院的那位書吏就在一名皇城卒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木提舉,小人奉樞密院機速房肥承旨差遣,送來貴司劉副指揮的消息。」
等那書吏說完,木恩的心情又不好了。
劉國舅去打海戰了?打完了他倒是回來啊,又跑去雙嶼島了?
造孽啊!
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才攤上這麼個玩意兒!
快來個人把他帶走吧!
木恩拿起一本公文,可心裡亂糟糟的,實在是看不下去。
他把公函狠狠一摔,猛地站了起來。
就伱劉國丈會告御狀?
這回不等你告,我先去!
官家不把劉國舅弄走,我不幹了!
皇城使氣咻咻地就奔了皇宮。
魚字房裡,薛冰欣就像一條正在發怒的河豚,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她捧著冷羽嬋那份呈狀,從頭看到尾,從尾看到頭,越看臉越黑。
那傻丫頭的呈狀里,沒說楊沅一句壞話,沒挑他行動中的一點毛病,字裡行間居然對他無比推崇。
這孩子完了,越陷越深了,必須得我出絕招了!
肥玉葉卻在看楊沅那份呈狀,仔仔細細看完,臉色凝重地交給薛冰欣。
薛冰欣冷笑地一拂袖子,就把那份呈狀拂到了地上:「他能說什麼東西,他都哄得冷丫頭替他吹噓了,他自己的呈狀還不是自吹自擂那一套?」
肥玉葉幽幽地嘆了口氣:「你最好看看。」
「哦?難道還有什麼不同的說辭?讓冷丫頭幫他吹,他自己故作謙遜?」
薛冰欣一邊去撿呈狀,一邊冷笑:「那也太陰險了吧?」
她撿起呈狀,仔細看了一遍,便不屑地往桌上一丟:「有什麼好看的呀!
果然是吹噓他自己如何慧眼如炬,如何當機立斷,如何力挽狂瀾,都不帶誇我們冷丫頭一句的,無恥之尤,臭不要臉!」
肥玉葉道:「你就不看看那是誰的筆跡嗎?」
「嗯?」
薛冰欣急忙撿起呈狀
「這是冷丫頭的筆跡?楊沅的呈狀是她寫的?」
薛冰欣大驚失色:「他們兩個已經不分彼此了嗎?糟了,那個楊沅,會不會已經花言巧語地騙了冷丫頭的身子,他們他們都睡到一起去了吧?」
肥玉葉搖了搖頭:「他就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空閒吶!」
薛冰欣冷哼道:「那種事很費時間嗎?見縫插針擠點空兒,冷丫頭不就被他吃干抹淨了?」
肥玉葉白了她一眼,嗔道:「你冷靜點兒!那個楊沅或許很好色,可是
從他對蕃商突然起意『黑吃黑』的處理來看,是個分得輕重緩急、曉得利害得失的人物。」
「此人能讓對他本來頗有敵意的冷丫頭,這麼快就死心踏地,可見是個很有心機的厲害人物,豈會那麼飢不擇食?不過」
肥玉葉緩緩道:「他們現在已經在澉浦了,要在那裡滯留兩天,那就不好說了。」
「此去澉浦,船速不過半天,就算回程逆流,能慢多少?為何要在那裡耽擱?不行,我得去看著那死丫頭,可不能叫她一時糊塗,鑄下大錯!」
「你去吧!」
肥玉葉看了冷羽嬋對楊沅近乎吹捧的讚譽,也開始不放心了。
冷羽嬋姿容清麗,性情也比薛冰欣清冷。
這樣性格的人,應該是她們三人當中最難親近的。
可正因她是這樣的性子,一旦被人打動,恐怕就會鑽牛角尖。
其實肥玉葉只是不想楊沅摻合到她的「魚字房」,尤其是對楊沅搶占了冷、薛二女的晉升機會有些不平,哪怕他是無意的。
所以肥玉葉不喜歡楊沅留在她的一畝三分地上。
除此之外,她對楊沅並無成見。
如果冷羽嬋是個尋常女子,有了心上人她只會祝福、贊成。
可冷羽嬋是大內的女官吶!
她和楊沅沒結果的!
況且冰欣還說過,楊沅已經定親,到時候他吃干抹淨拍屁股走人,我家羽嬋怎麼辦?
所以,她毫不猶豫地同意薛冰欣趕去澉浦了。
薛冰欣這廂風風火火剛離開,書令劉鶴翎便走進來,拱手道:「掌房,都承旨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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