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天空下著微雪,晶瑩潔白,飄飄揚揚,隨著北風打著旋。
一大清早,善白檀香閣里走出來一個女人,撐一把格子傘,穿深紅色呢子大衣,脖子上系一圈純白色圍脖,悠悠然沿著石板路前行,朝著擺早餐鋪子的那條街走去。
包子鋪的老闆娘生意興隆,忙個不停,一開蒸籠,白色的霧氣便彌散開來,暖意撲面。
「小姑娘,買包子啊?」老闆娘樂呵呵地道。
「劉姨,給我來三個肉包,兩個糖包吧。」
「哎?妹子,你咋曉得我姓劉哩?」老闆娘詫異道。
「我是阿白呀。」
「阿白?那個善白檀香閣的老闆娘?」
阿白愣了一瞬,這才想起來自己前不久換了臉,連忙解釋:「我是新任的啦……上一任老闆娘告訴我,這條街上劉姨家賣的包子很好吃。」
「哦?原來你是新店主呀。」老闆娘立刻面露瞭然。
善白檀香閣是家老字號店,一直以來有個傳統,那就是每任老闆娘都得喚自己叫阿白,據說得恪守這個老傳統,生意才會興旺。
包子店老闆娘與上任阿白有些交情,突然間換了人,心裡多少有些感慨,於是打聽道:「那上任老闆娘去了哪兒?小姑娘你知道不?」
「呃……她,她嫁人去了。」
「哦。」老闆娘點點頭,喃喃著:「也是,也是,那阿白妹子早到要嫁人的年紀了。她嫁去了哪兒你曉得不?」
「呃,呃……嫁去外面了。」
「嫁給城外的人了呀,唔……店都轉手了,怕是以後都不怎麼回來了吧?」
「是呀。」阿白輕輕地回答,心裡湧起一陣酸澀。明明是相識之人,卻見面不相認,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是否只認一張皮?不像妖,光憑氣息就能相互識別,多麼方便。
「妹子,既然是新來的,送你一個鹹菜包吧,給你嘗嘗味。」
「謝謝劉姨。」阿白乖巧地接過包子袋,還沒縮回手,老闆娘又塞了個肉包進來。
「瞧你這瘦瘦小小的模樣,多吃點,長肉。」劉姨笑出一臉皺紋。
阿白愣愣地接過一大袋包子,又連忙道了幾聲謝。老闆娘朝她笑呵呵,說:「小姑娘,你和前一個店主還挺像。」
阿白眼眶一熱。也不知是為何,感覺自己最近好像變得更像人了,動不動就學著他們多愁善感。
可是對於壽命綿長的妖來說,多愁善感真不是個好詞,尤其是在與這些生命如曇花的人類打交道的時候。
一百多年前來臨渚城出任守城靈之前,山精媽媽曾囑咐過她,千萬不要跟人類有過多牽絆,否則會受傷。
當時她懵懵懂懂地保證:「不,不會的,我不會讓人類受傷的,我會保護他們的。」山精媽媽給了她個爆栗子,氣其都要獨自去工作了,還維持著一副天然呆的傻樣,吼她:「不是說他們會受傷!是說你會受傷!」
「我?」
那時的阿白不懂,但近來,隨著體內各種似乎是人類才有的情緒莫名地滋長,她好像終於有些懂了。
雪花紛紛揚揚,吹進了阿白的傘下,幾片雪白的晶狀體輕輕落在她纖長的睫毛上,悄然融化。
一陣亂風捲起,將剛要落地的雪花吹上了天。
早餐一條街的盡頭,一座古老的石拱門之下,一個男人斜斜地倚著石面,透過稀疏飛雪,注視著不遠處,那柄傘下,那身紅衣。
與此同時,阿白還在與包子鋪的老闆娘侃侃而談。
「小姑娘,你這身衣服挺好看的呀,哪兒買的?」
「雙十一淘寶的。」阿白甜甜地笑了,想起了阿承那天興沖沖地拉著她熬夜,說什麼要十二點準時下單,之後一個星期又焦躁地抱怨什麼山溝溝里快遞真捉急……
「喲,小姑娘,想什麼笑得這麼開心呀?」老闆娘瞧見阿白的笑臉上露出了兩個可愛的梨渦。
「沒什麼。」阿白抿著唇,剛要跟她道別,忽然間感覺有一絲異樣,她神色一凝,飛快地轉過頭。
街道盡頭,石拱門上方,一道黑影嗖地一下竄入了飄雪的天空。
似乎……是一隻黑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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