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高啟明 第一百三十二節 保甲

    紡工四人組忙於各自的工作,陳霖叔侄也有他們的工作。一窩蟻  m.yiwoyi.com陳定忙著去巡視吳毅駿在南沙等地買下的沙田,督促檢查佃戶們的植棉狀況。陳霖則留在村里――他現在面臨著一項重大挑戰:爭取族人的支持。

    原本這並不是難事,陳霖是族裡的長房嫡孫,位分上天然就是族長的候補,等他人到中年,長出來鬍子,當上族老族長都是預料之中的事情。而且多年來他父親為全族經營絲坊,族中的許多福利都是來自這家絲坊,族裡人見他家情面的很多。

    但是現在,情況變了。二叔靠著局勢混亂,篡奪了掌案之位,又奪走了絲坊--關鍵是他還得到了澳洲人的支持,族人大多是牆頭草,父親已經不在,他們還認不認自己這個「長房嫡孫」還是個問號。

    幸好這次回來之後,陳小兵專門帶他去見了李么兒,雙方有過一次交談。李么兒雖然沒明確許諾他什麼,但是言下之意不會攪合他們之間的恩怨,只要他們「把工作做好」。

    要在南沙開廠,就得把族人們都拉過來。但是他現在兩手空空,有得只是「未來」。族人們又不傻,二叔雖然幹了許多不得人心的事,但是他既然占著作坊,就嫩拿出許多好處來收買族人。比起二叔那些現成的好處,自己這邊的空頭支票誰會相信呢?

    他在墳院裡思考了很久,自然,一旦紡織廠的工程開建,族人們就可以從中獲得收益,要把他們拉攏過來也就不難了。

    不過,當務之急是要在南沙形成自己的勢力。現在二叔依仗外姓人組成民兵,壓制了族人的不滿,自己可以接著建紡織廠的事,把族人給團結起來,形成「第二勢力」。

    過去他不敢直接和二叔對抗--畢竟李元老態度曖昧,現在李元老的意見已經明朗,他又有陳小兵和黎、鄒兩位元老的撐腰,大可可以和二叔正面斗一斗!

    不把族權拿回來,日後只怕在村里寸步難行!

    好在他有一個優勢,那就是過去自己在村里人緣好,宗族裡的年輕子弟很多都和他關係不錯。如果施以手段籠絡,應該可以召集起一批人來。

    當然,他不能明目張胆的說這是他想搞得「第二民兵」,但是完全可以以「招工培訓」的方式來把年青人都招募起來――這是原本計劃中就有的內容。

    他心裡盤算了一下,村里除了陳清之外,他還有七個宗族後生仔是「死黨」。先把這八個人籠絡在手,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回村不久,他就把自己需要人伺候為理由,把陳清又叫到身邊當僕役了。晚上,便問起這階段二叔的動向。

    阿清搖搖頭,說道:「九叔,二叔公這些日子其實什麼都沒做,就是宗祠也很少去。除了每天到李首長那裡去應卯之外,就不聞不問了。還常常去縣城吃花酒。」

    「他不伺候李首長,那首長交待下來的各種事情都是誰辦?他還是本村的牌甲。」

    「這些事,他都委給了陸先生。」

    陳霖眉頭微皺,陸先生他是知道的,原本是絲坊的賬房先生,後來祠堂里管賬目的族人因為銀錢不清,族人們都有意見,誰也信不過本家人,就聘這個外姓人當了祠堂的賬房。他算賬又快,條理有清,人也頗為正直,所以族人都信得過他。

    陸先生在南沙十多年,和陳家族人的關係都是「淡如水」,原因不言自明,若是和某個人關係過於親密了,難免會有「私人引用」的問題,影響他在這裡的公信力。所以這些年他在南沙的差事一直是穩穩噹噹的。

    看來不好辦吶!他想。陸先生這個人雖然為人正直,肯定看不上二叔的種種做派。但是他這個人向來持重,絕不肯摻和到族內鬥爭中去。秉承的是「誰在台上支持誰」的原則辦好自己的差事。二叔只要還是宗族的掌案、作坊掌柜,他肯定就會聽二叔的命令。除非自己有本事把二叔的職務給廢了。

    「近來村里還發生了什麼事情?」

    「倒也沒發生事情……」陳清眨巴著眼睛。

    「什麼事都可以。」

    「二叔公帶來的髡人,偷了絲坊張染匠家的雞,鬧了起來。染匠被打了一拳。去向二叔公告狀,反而被他打了幾個耳光。染匠氣病了,躲在家裡不出工。」

    「張染匠?是那個張瘸子?」陳霖好像有印象,工坊很多工人都不是陳家族人。印象中張瘸子是個手藝不錯的染匠,就是為人好賭,早年濫賭欠了一屁股債,被債主打瘸了腿,父親幫他還了債後讓他簽了契為坊裡頭工作,一直到還清族內債務為止。

    可惜這張染匠惡習難改,這些年還是賭錢不收手,結果就是他始終都欠族裡的錢,等於是一輩子都得給絲坊打工了。


    「正是,現在師傅病了,染間幾個學徒幹活不利索,盡出次品,絲布都積壓了起來,二叔公拍桌子罵人,叫民兵去把張瘸子架來要他幹活,可是架過來一看還是幹不了。氣得叫人拿扁擔要打他……最後還是陸先生勸阻了。二叔公只好派人把絲布都裝船,運出去染了。」

    「運出去染?這不是砸作坊的招牌嗎?」

    張瘸子雖然人不行,可染布的手藝還是一流,還有多年調配的染料秘方,染出來的效果別具一格,在縣裡甚至廣州都有名氣。換了染坊染,也許外行人看不出,但是內行人一看便知。

    「陸先生也這麼說,可是二叔公說等不了了,不然延遲了交貨就要賠錢了。」

    「呵呵,他這麼搞,村里人怕是都有怨言吧。」

    「雖說不是呢。」陳清壓低了聲音,「九叔,村裡有人說,這個什麼髡人偷雞--根本就不是什麼髡人,而是二叔公手下的仇小,就是那個癩子頭幹得。二叔公因為要包庇他,故意放出話來說是澳洲人幹得。」

    「我今晚就去見見張瘸子,阿清,這幾天晚上辛苦你把族裡的幾個後生仔召集一下――不知道都有哪幾個,我有個計劃。」

    「行,吃過晚飯我就去去辦!」

    吃過晚飯,陳霖也悄悄地動身前往張瘸子家。

    張瘸子不是陳家人,住處比較偏遠,也多虧如此,他從墳院過去十分方便。穿過幾條田埂,便在河汊看到了七八間茅草屋,這裡住得都是南沙村討生活的外姓人。要麼是為陳家佃種,要麼是做工。

    張瘸子在絲坊做工,原本收入很不錯。但是他的惡習讓他的房子是這幾間中最破舊的,小院連個門都沒有,標準的柴扉……

    進得院子,只見張瘸子的老婆在小院裡借著天色紡紗。南沙因為多是沙地,適合植棉,種棉花的人家不少。

    張瘸子雖然好賭,不過總算有底線:老婆和房子不上賭桌。不過這也是說說罷了。他不止一次的欠下賭債,要不是陳家幫他料理,老婆房子早就被人收走了。

    「張嫂子!」陳霖打了個招呼。

    張嫂子一見是陳霖來了,慌忙起身道了萬福。

    「張伯現在怎麼樣了?」陳霖無心和她多客套,問道。

    「還能怎麼樣,躺在屋子裡生悶氣唄。」張嫂子苦笑道。

    「這麼說病好得差不多了。」

    「他哪裡有什麼病,就是自己把自己給氣著了!」張嫂子繼續紡紗,絮絮叨叨道,「我說你這輩子被人打得還不夠多麼?從前欠了人賭債,被人吊在村口樹上剝掉了褲子抽,出乖露醜的事你都忍了,這會挨了一拳頭幾個耳刮子就生氣了,還說什麼不幹了--不幹了你吃什麼!」

    陳霖原本想敷衍幾句就進去,沒想到張嫂子幾句話里顯然有東西,他倒不著急進去了。且聽張嫂子怎麼說。

    「沒想到這老東西還振振有詞,說宣老爺回來當上絲坊掌柜的時候說了,這絲坊過去是陳家的,現在是大夥的。不許誰仗著自己是陳家的族人就高人一等,就欺負人……」張嫂子說了嘆了口氣,「我對他說這宣老爺不過是說說漂亮話,你也信!再說這宣老爺從前就不是什麼好……」說到這裡她趕緊剎車,陪笑道,「你看我又在胡說八道了!也該打嘴!」

    陳霖暗笑這張瘸子一把年紀,居然還信這種無稽之談。也難怪賭錢總是輸得精光。他趕緊道:「嫂子您明事理!我看倒比張伯要強得多呢!二叔這回的確是孟浪了,我先替他給你們陪個不是!」

    說罷挑草簾進了屋子。屋子裡一片昏暗。借著外面的天色,可以看到張瘸子並沒有躺在竹榻上,而是一個人坐在破竹椅上。

    他的左眼睛紫了一塊,腫的無法睜眼,右眼也淤青了。這副模樣也的確沒辦法在染間工作了。

    陳霖笑道:「張伯,你甚至好些了沒有?這回實在對不住您老。」

    聽到陳霖聲音的張瘸子勉強睜開眼睛,趕緊從竹椅上站了起來,有些怨恨又無奈的說道:「九爺,你莫要這樣,小老可承受不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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