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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歡
五兒貌美, 會被人覬覦,是不可避免的。這當然不怪她。都怪這些兔崽子們一個個不專心向道, 道心都讓狗吃了!
沖昕想起來有一次,他做早課時神識探察到楊五騎著灰灰出去兜風,因為覺得有趣, 他就悄悄尾隨了。本想給她一個驚喜,結果……親眼看到一隊巡山執事,明明已經交班該散值了, 卻裝模作樣的排著整齊的隊列,故意跟她「偶遇」, 還跟她揮手打招呼, 顯然不是第一次了。
沖昕險些被這群兔崽子們氣笑。
&麼又繃著臉了?」楊五背著手繫著帶子, 奇怪的問他。莫名其妙又不高興起來,她剛才說錯什麼了嗎?
不過他不高興她也不怕,系好小衣的帶子, 赤著腳走過去,兩根食指按住他嘴角……往上推。
煉陽峰主:「……」
捉住她一根手指, 張嘴就咬, 舌尖還在指尖輕輕舔過。楊五頓時覺得從指尖癢到了心裡。才幾日不見, 他又自學成才,稱得上一日千里。
沖昕手臂一抄就給她橫抱在懷裡, 板著臉道:「去穿衣, 不知羞。」
楊五笑嘻嘻的摟住他, 才不怕他。這裡的小衣褻褲, 比她前世世界女人夏天穿著出門的衣服遮得還多,有什麼好羞的。
忽然想起一個事,從乾坤袋裡取出一樣東西給沖昕看:「在旃雲峰見到了沖琳真人,這是真人給我的。」
沖昕接過來,問:「師姐跟你說了什麼?」
&什麼,只說她是你師姐,然後給我這個說是見面禮。」楊五道。「我不知道該不該收,沖禹真人叫我收了,我才收的。」
沖昕看了看,是個藏匿、隱蔽的小型法寶,一邊助她煉化,一邊笑道:「師姐給的你儘管收。我和沖禹師兄、沖琳師姐,還有掌門師兄,是一脈所出。我小的時候,要麼就住在旃雲峰,要麼就待在觀壁峰。師兄師姐,都是看著我長大的。」
雖然宗門裡大家都互相稱師兄道師弟的,其實也有遠近親疏的分別的。一脈嫡系,自然比旁的師兄弟更親近些。
&人很是平易近人呢。」楊五道。
&沖昕道,「師姐修的是宿世慧眼,輪迴道。已經修成了『九轉金瞳』,可看人前世今生的命線。她修這個的人,不太愛與人打交道,旁人都覺得她待人冷淡,實則師姐看盡世情,最知人世不易,待人極是心善。」
楊五心中微凜,問道:「可以看到別人的前世嗎?」
&是。」沖昕摸她頭髮,笑道,「師姐來看我,要我對你好些。說你身上背負前世功德,大約是幾世善人,或者上一輪迴做過拯救蒼生的大善業。五兒這樣的人,這輩子會有福報的。」
她把她的一輩子都給了她的母星,為了母星,她的一生都未曾為自己活過。她也曾在對抗異形的前線征戰十年,為人類的生存不怕流血犧牲。她最後會死,是為了給六十萬平民創造逃生的機會。
要這麼說的話,她倒的確有些功德呢。可這功德給她的福報卻是讓她轉生到積貧之家,生為凡人。先是吃不飽肚子,然後又被迫著成了別人的人形藥罐。要是再揭破她這具肉身的真實年齡,這個事就更加的難堪醜陋,不能直視。
如果說這就是福報,她覺得,還真諷刺呢。
她啄了一下沖昕的唇,含笑道:「所以現在,才能跟道君在一起呀。」
沖昕心情愉悅,摟緊了她的腰。
楊五笑著吻他,捧著他的臉細看。這個男人年輕俊美,初遇時覺得他冷漠高傲,實則內心純厚溫柔。倘若她能退回到年輕時候,在一切發生之前遇到他這樣的年輕男孩,相遇和相愛大約都會很美好。可惜……
小乾坤里的太陽也西下了,光線變得昏黃。
她在銅金色的光線中用手指描繪著他的五官,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絲惡念——如果,讓他知道……楊家五兒的真實年齡……
手指忽然被攥住,他的面孔俊美如雕像,貼近了她,逼問:「在想什麼?」總覺得她眼中神色,又想要淘氣,讓他惴惴。
如果那樣的話,真想知道這年輕男人會是怎樣的面孔和心情。
楊五反握住他的手,道:「在想……我能在道君身邊待多久?」
沖昕微怔。
&現在顏色正好,道君歡喜我。再過十年,我二十六了,容貌就要比道君老相了。」楊五垂眸,「到時候……道君又會如何對我?等我七老八十,像籍簿司的那位一樣鶴髮雞皮,又該往何處容身?」
楊五壽數一百,壽命還未必能到一百,她會比沖昕先老、先死,這是他們心中都知道的事。但他們此刻都年華正好,又情在濃時,便從未談過將來。
楊五忽然說破此事,沖昕心頭就一陣郁躁。
&兒……莫怕。」他握著她的肩頭,看著她的眼睛道,「不管什麼時候,煉陽峰都是你的容身之地。」
楊五也看著他,逼問道:「可要是我老了呢?老了就不好看了,會很醜。」
&囊不過是外相。」沖昕道,頓了頓,又道,「你不用擔心這個,你現在年紀還小,等你十□□、二十歲,身體長成時,我請師兄給你煉一顆駐顏丹。」
他摸摸她嬌美的臉頰:「服了駐顏丹,嬌顏永駐,你不就怕了吧?」
還有這麼好的東西?算是意外之喜吧。楊五眼睛彎彎:「道君不能食言啊。」
沖昕摸摸她的臉,將她摟在懷裡。她伏在他肩頭,好像聽見了一聲嘆息。
楊五之前就注意到,每次她重新經歷過一次「縮水-長大」的過程之後,她對三昧螭火的抗性便會增強幾分。她懷疑她的那個地基與高廈的理論,不止體現在容貌上。之前,她昏迷後吸收消化三昧螭火時間就一次比一次短,她醒來的時辰也越來越早。
她猜想,可能不止是容貌,包括體質,被催長後也會長成在這一基礎之上的的最優化。
這一次,她第一次出現在螭火焚身的時候依然保持神智的情況。
沖昕把她抱在懷裡,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疼得發抖。他卻絲毫幫不了她,心如刀割,又感到分外的無力。
楊五在他懷裡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靜。在入靜的狀態下,外界的聲音、光線和一切觸覺都會疏離起來,會比這樣生生的疼著要好一些。難的卻是在這種狀態下如何入靜。
但楊五有過幾次經驗,雖則那幾次入靜的時候,痛感都不如這次灼烈,但她最後還是做到了。
她進入了萬籟俱寂的狀態,精神體退入了自己的祖竅之中。
她站在那裡,抬頭仰望,震驚的看到她的祖竅里……天空在熊熊燃燒!黯淡的星子也在燃燒!世界都燒成了紅色!
只有灰灰的狼形圖騰依然閃動著幽綠的光芒,看起來十分詭異。
楊五的心,就像那天空一樣,燃燒了起來!
她曾經數次在沖昕的靈力進入她體內的時候入靜過,那些微的靈力像是給她的祖竅充了電,使漆黑的空間短暫的擁有光明。但她很快就會昏迷過去,能維持的時間總是很短暫。等她恢復後再進入祖竅,那裡就又是一片黑暗了。
這還是第一次,她在沖昕的靈力消散之後立即便進入祖竅,才看到了她以前從未看到的景象。原來,能給她的祖竅充電的,不只有沖昕的靈力!
楊五第一次意識到,她被折磨了這麼多次,卻竟然從來沒搞明白過……三昧螭火,到底是什麼?
她入靜的狀態在清涼之意襲來的時候被迫退出了。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在沖昕的懷裡,他抱著她,一起浸在冰寒池中。
沖昕默數了十二息,時間精準的在她感到涼意變成寒意,寒意變得刺骨的時候,起身將她抱了出來。楊五這才知道,以往她昏迷中隱約感受到的那一絲清涼,原來是這樣來的。
&直這樣嗎?」她依在他懷裡,虛弱的問他。
沖昕「嗯」了一聲,道:「冰寒池裡嵌著的是寒冰玄玉的玉髓,你的身體承受不了太多,只能在螭火攻身最烈的時候才行。」最初的兩次,他還掌握不好時間,遲了兩息的時間,她的皮膚上便覆上了薄冰。
&開始要三十多息,今天不過十二息。越來越短了。」他說。
這聽起來是好事。楊五就偎在他懷裡,靜靜的聽風吹過草原的聲音,一層一層,恍如浪濤。
月光穿透瓊果樹的枝丫,斑駁的打在她身上的時候,她輕輕的問:「道君,三昧螭火……到底是什麼?」
沖昕攏著她在風中飛揚的青絲,聲音低沉,慢慢的給她講:「世間火種,分天、地、人三品。三昧螭火,乃是世間至陽的天級神火。」
&說,龍生九子,其一為螭。螭有龍血,是為半神。又說,三昧螭火,乃是螭龍死後神魂所化。」
&是神火,故易生靈性。我找到它時,已經生了靈智,亦即是火精……」
他給她講了他是如何為邪修的魔刀所傷,又如何帶傷收服螭火,卻為火精入體的過程。
&了一年多的力,才把火精撲殺。螭火便失了靈智,散在我的經脈中,日夜灼燒。人體的經脈,便是靈竅與靈竅之間的通路。這通路被堵著,使我靈力不得運轉。強行運轉,螭火便會反噬。」
&麼說……」楊五覺得這個世界有些時候真的是超越她的想像力,「它是『活的』?」
&強算是吧。這火精開靈智大約不超過五百年,尚且懵懂,理性薄弱,全憑本能生存,更類似於野獸。」
&麼,火精算是它的……靈魂?靈智?那麼螭火本身是『身體』?」楊五問。
沖昕答道:「可以這麼說。」
可它是「火」啊。照著沖昕的描述,它是一團不需要任何可燃物就自行燃燒的火啊。
可燃物才是物質,這團自燃不滅的火焰,離「物質」的範疇差得太遠了。那麼它只能是……能量體!
是的,即便是生命,它也只能是一種純能量形式的生命。它的靈魂也就是火精,已經等於被沖昕殺死了,那麼剩下三昧螭火,其實就是純粹的能量!
楊五豁然開朗。這樣就講得通了!它就和沖昕的靈力一樣是能量,所以才能和靈力一樣給她的祖竅充電!
那麼……然後呢?她每次恢復好再觀祖竅,始終都是漆黑一片的狀態。那些螭火的能量到哪裡去了?難道也和沖昕的靈力一樣消散了嗎?
&些螭火,進入我身體後,就消失了嗎?」楊五問沖昕道。她記得他說過,她是純陰之體,最好的容器。
&沒有。師兄說,純陰之體乃天生陰/器,與世間至陽的三昧螭火可以說是相剋相生。螭火被你的體質吸引,會留在其中,等同於進了容器。但師兄也說,這不會傷害你。你的身體滋養三昧螭火,同樣三昧螭火也會滋養你的肉身。五兒,你現在體質與從前大不相同,其中亦有螭火之故。」
楊五的眼睛眨了眨,問:「這個解毒的法子,全是沖禹真人想出來的?」
&是。師兄博學多才,涉獵極廣。若不是他找出這個辦法,我恐怕再也無法修煉了。」沖昕苦笑,「在你來之前,我已經兩年沒有離開煉陽峰了,便是因為即便是御劍這樣的小事,都可能使螭火反噬……」
&虧有你。」他親了親她的額頭。「再忍忍,五兒。就快了……」
楊五靠在他胸膛,溫柔的對他笑。心中,卻莫名生出奇異的不安之感。
仙道宗門中人,不過「年」這種節日。於是在不知不覺中,就春暖花開了。
楊五這一次,著實從沖禹那裡搬來不少的書,把自己小書房裡的書架都放滿了。她閒暇時便慢慢的看。
當院中樹梢枝頭的花苞綻開了第一朵花的時候,她翻到了那本《養火經》。那是本煉丹和煉器的修士才會關注的書,因為唯有丹師和器師,才需要養火。
楊五不記得怎麼會把這麼一本書也打包回來了。大約是因為有個「火」字吧?她當時不看內容,只看名稱,覺得有用的就都收進了乾坤袋裡。三昧螭火也是火,所以可能順手就把這本書帶了回來。
她隨意的翻翻,本想丟到一邊,卻不意竟看到了「純陰之體」四個字。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一頁……
枝頭盛開的花朵雖還小,卻充滿了生命力,預示著即將大地復甦,草長鶯飛。房中的養護法陣里融有保持溫度恆定的符文,卻依然止不住她背上生寒。
她緩緩合上那本書,抬眼看向窗外枝頭,春風吹拂,小花搖曳。
他……知道嗎?
對她如此溫柔寵愛的他,是否知道以純陰之體豢養靈火最後的結果呢?他如果知道……
楊五閉上眼睛,無法克制內心深深的猜疑。
再到他身邊,她依然能巧笑嫣然。人生如戲,全憑演技。她只是沒想到這一輩子又是一場狗血大戲。
&果我死了,你會想我嗎?」她含笑問他,儂聲儂語,若情人間的撒嬌。「我死了,會去哪裡啊?人死就是如燈滅嗎?從此消失?」
沖昕摸摸她的臉頰,輕聲的安慰她:「死並不可怕,不過重入輪迴而已。到時候,我請師姐卜算,再把你找回來,把你養在我身邊,可好?」
他眼底澄澈,竟是認真的在詢問她的意思。
那種法子,果然是活了幾百歲的老妖怪才想得出來的吧。以沖禹的性子,大約不會讓沖昕知道真相。所以他……果然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吧。
楊五心底,便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對他的懷抱他的吻,便不再抗拒了。
修士不用靈氣護體,血肉之身一樣會被直接傷害。疼起來的時候,她的指甲掐進了他的肉里。
她強行入靜,祖竅中,天空依然在燃燒。她的意識世界被映得通紅,那是火的顏色,也是血的顏色。
她仰望著那燃燒整片星空的火焰。
那火焰不會要她的命,卻比那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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