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間酒樓,剩下四人一狗。+◆
眼看著夏至將至,天氣一日熱過一日。冥河之上,蒸騰的冥氣都快要將修靈師的眼睛灼傷了。整座風沙城猶如烤爐,讓人熱得不想動。
整間酒樓里,老掌柜無疑是最樂呵的人。昨夜一頓酒,最後四人坐在八仙桌上,談天說地。最後陌大先生豪言壯志地買下了這破酒樓,包括酒窖里所有的酒。李永生也揚言要做二東家。
兩個沒錢的人,為了老掌柜落葉歸根的願望,吃下了這間酒樓。買單的自然是林秦這個送財童子了。三萬元石,對於林秦來說算不了什麼,但是對於老掌柜這個普通人來說,卻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
除去路途上的傳送陣法的費用,他能夠積攢下一筆不少的積蓄,在南慶的故土盤下一間不大的酒坊,繼續賣酒度過餘生,然而故土裡賣酒,多半是情懷了。除了興奮和激動,老掌柜多多少少有些焦慮。
不知故鄉還有多少故人?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或許還得問上一句,客從何處來?風沙渡沒有什麼特產,冥器這樣貴重的東西他也買不起,所以也沒有什麼可以帶的。然而三萬元石是一個負擔,最後有些難為情地收下了林秦的一個空間玉牌。
這樣的空間寶器,十年前他有一個,然而為了支撐下這間酒樓,變賣了。最後林秦這個送財童子還得搭上一個價值三萬元石的空間寶器,來將老掌柜的三萬元石裝起來。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即使划不來的事情,可能因為執拗,一如既往地做下去。
送走了欣喜若狂的老掌柜。酒樓里就剩下三人一狗了。
酒樓外掛著打烊的木牌,老掌柜走後,已經幾天沒有開業了。這麼些酒水錢,要讓三個心比誰都傲之人去伺候那些粗漢子,做夢。
林秦下樓。看到李永生蹲在小火爐邊上,上邊的小鍋里咕嘟咕嘟煮著茶葉蛋。
「哪裡來的雞蛋?」
李永生撥弄著雞蛋。感覺裡邊的蛋清凝結地差不多了,將蛋殼輕輕地敲裂,這樣湯料能滲入到雞蛋之中,他頭也不抬地道:「當然是雞生的。」
「前輩這是廢話。」
李永生站起來,將鍋蓋合上,道:「晨兒去玉海人間買來的。」
「……」
林秦瞬間有一種石化的感覺。「您去玉海人間買雞蛋?」
李永生將木勺插在鍋把手上,瞥了眼吃驚的林秦,淡定地回答道:「怎麼?花你幾個錢捨不得了?」
林秦咽了口唾沫,哭笑不得地問道:「裡邊的人沒把前輩怎麼樣吧?」
「能把我怎麼樣?我路上找了個人問。想著賣雞的地方一定有賣雞蛋的。有個小伙子說玉海人間有,沒想到一個賣雞的地方裝飾這麼豪華。」
「……」
「然後呢?」
李永生眉頭一挑,道:「我就問裡頭的姑娘,有賣雞蛋的沒有。」
「然後就將雞蛋賣你了?」
李永生搖搖頭,道:「哪裡那麼容易。看來這雞蛋是很貴重的東西。那些姑娘非要將我拉入房中,最後我生氣了,將元石拍在桌上,才震懾了那群人。這雞蛋才買到的。」
林秦強忍著沒有笑。昨日喝酒,老掌柜也就這麼一說。夏至吃茶葉蛋,沒想到這李永生還真的當真了,跑到玉海人間這樣的風流場所買雞蛋。
「對了,陌先生呢?」林秦看了看四處,並沒有看到陌回的身影。
「去踏浪了。」
林秦一愣,疑惑地問道:「踏浪?這鬼天氣去哪裡踏浪?」
李永生抬頭。道:「冥河。」
也是,這風沙渡里,能扯得上河這個字眼的,也只有那條幽邃的冥河了。
林秦拿了一個茶葉蛋,有些燙手。直接掉落在地上,恰好被過來的大黑狗狼吞虎咽地吃起來。他吹著有些發燙的手指,心中有些不安。
李永生喝了一口米釀,搖搖頭,道:「發酸了,還是喝黃酒吧。」
桌上多了兩隻碗。
……
……
冥河的水,黑得讓人觸目驚心。除了還有些不怕死的,在河畔找著冥器,已經不敢有人在這裡呆了。
元力的耗散太快,不僅要抵擋滾滾的冥氣,還要保持身體的溫度,這裡簡直不是人可以待的地方。
讀書人今日沒有背書簍,而是背上了那柄春秋。
他在一邊看了好久。
滾燙的沙子,甚至可以燙傷人的腳底。他看到這裡的「淘金者」,一個個都痛苦而又瘋狂努力著。為了冥器而瘋狂,為了生活而堅韌。
他動了惻隱之心,緩緩道:「別幹了。你們會死的。」
離得最近的那個老者轉過頭,打量了一番這個斯文人,「你說什麼?」長期的炙烤和冥氣的侵蝕,讓老頭那張臉都開始腐爛起來,那雙經常在冥河裡浸泡的手,更加是恐怖得讓人不敢直視。
「我說你再這樣下去,會死的!」
老者抓起一把沙子,丟入到冥河裡,問道:「你心疼嗎?」
讀書人搖搖頭。
老者繼續幹著活,道:「是啊,如果是一把元石,肯定是心疼了。但是它是一把沙子,即使丟了,那便丟了。」
讀書人繼續往冥河深處走去。他明白了老者的意思,然而他無能為力。他通讀古今,然而卻沒有辦法改變一把沙子的價值。沒有一個傻子會拿著一把元石去交換這到處都是的黃沙。他繼續走著。這裡的冥氣已經有些影響視線了。
讀書人脫掉腳上的長靴,將背上的春秋抽出來,緩緩朝冥河裡踏去。
一邊走,還一邊高聲吟唱兒時的記憶,「冥河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冥河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讀書人的氣息不斷攀升,這一月封閉的二重關終於解開來。
他做了一個月的凡夫俗子,將一生僅有一次的重關劫放在了此地。
他是南慶人。然而那是十歲之後的事了。
十歲之前,他出生在這裡,成長在這裡,他有風沙城的堅忍不拔,有這裡的人獨有的孤獨冷漠。陌回,即是莫回。
然而他還是回來了,他來講道理了,來討公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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