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家乃百年公卿之家,世代簪纓,譜系華麗。
主家府邸鳳氏柱國府,坐落於緊鄰宮城外圍的一等住宅區重紫巷,占地百畝,豪奢至極。
鳳家的豪奢不同於裴、衡、楚三家宅邸的華麗張揚,譬如其它三家的宅邸大門皆是鎏金的朱漆高門,燙金大匾,遠遠望去便華麗逼人,盡顯富貴,鳳家則是深色的紫檀大門,及鳳瑾親題的行雲匾。
玉宰一筆行雲匾,捧得千金無處得。
這辭句中一字千金的書法名家「玉宰」,便是世人對鳳瑾的美稱。
所以,用低調的奢華來形容鳳家,實在再恰當不過。
只是鳳家這份含而不露的作風,唯獨在疼愛女兒這一點上完全看不出來。
從梧桐院一路走到華蔭院,十步一美景,假山亭閣,水榭畫廊,無不讓人賞心悅目。
鳳舉的眼眶卻越來越紅,行進的腳步也越來越急。
前生的她只是知道父親疼愛她,而母親總是很嚴厲,少有笑容。可她從未想過,父親終日忙於政務,又不喜梧桐院這種奢華明艷的格調,梧桐院裡的一草一木,棲鳳樓里的一桌一椅,實則,都是母親的心血。
清風拂面,鳳舉眨了眨眼睛,淚水不經意間便濕了眼帘。
……
謝蘊正用著早膳,大丫鬟綠春匆匆忙忙從外院跑進了暖蘊堂。
「夫人,大小姐來了!」
謝蘊端著湯碗的手在半空忽地頓住,過了好半晌都沒有動靜。
伺候用膳的大丫鬟晨曦悄悄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對面,對面正站著一個約摸四十多歲的婦人,端莊溫婉,正是跟在謝蘊身邊將近二十年的啞娘。
啞娘看了眼謝蘊,默默上前去接她手裡的湯碗。
對上啞娘暗含鼓勵的眼神,謝蘊才暗暗舒了口氣,平穩地把湯碗放下。
「綠春,你去門外候著吧,人到了就直接請進來。」
「可是夫人,大小姐人已經在門外了……而且……」
綠春欲言又止,這讓謝蘊和啞娘不禁既惑且憂地對視了一眼。
而此時的鳳舉正端端跪伏在暖蘊堂門外的台階下。
跟隨而來的五六個婢子不明就裡,可也只能跟著她一起跪著。
她原本只是想來打個招呼,可一路行來情由心生,她覺得自己前生今世都欠了母親這麼一跪。
母親自小對她要求格外嚴苛,她一面羨慕別家母女的親昵,一面怨怪著自己的母親狠心涼薄。
久而久之,彼此疏遠,旁人的蜚短流長反而對她影響更深。
人們總說,鳳家主母謝蘊是商戶之女,出身卑賤,又說她不顧廉恥對鳳瑾窮追不捨,鳳瑾實在沒辦法才娶了她,還說她悍妒成性,狠戾毒辣,諸如此類鳳舉聽得太多了。
雖然這些都是左陰庶室那一家人有心挑撥,故意把這些話傳進鳳舉耳朵里,可她自己生為人女,厭棄生養自己的母親,不孝就是不孝,縱有千般萬般的理由,也難以為自己脫罪。
所以這一跪,她應當行之,也必須行之。
謝蘊一出來看到的便是如斯景象,她站在廊上,清亮慧智的眸中泛著碎光,久久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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