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醒來時注意到了柳原和德羅索的離開,雪地車上的眾人也繞路來到了冰壁之下。
等他們找到兩人時,天已經完全亮了。
德羅索倒在雪地上,睡得很安靜。
柳原站在一旁,默不做聲地抽著煙,幾片菸灰掉落在了她的衣服上,隨後又會被風緩緩地吹散了開去。
麥卡幾人沒有說話,因為他們基本能夠猜到發生了什麼。
這是一個毫無意外的結局,但卻不是毫無意義,至少德羅索完成了他的意義。
眾人仰頭看著冰壁,艾爾的目光恍惚,她看著陽光照在冰壁上,看著冰壁閃爍著光華,突然想起了柳原之前對她說過的話。
原來,真的有畫是能夠散發出光芒的。
艾爾好像是明白了一些什麼,因為她第一次見到了這自古以來都讓人們沉浸其中的美。
因為她第一次見到了,這種名為藝術的東西,這種在災難之中被人們丟棄了的東西。
但是它最終還是遺留了下來,在這一片風雪裡,承載著人們對於美好的所有幻想。
麥卡向著冰壁望了一會兒,半響,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那張記錄著他家人的照片,默默地放在冰壁之前。
這是他唯一能夠紀念自己家人的東西,現在,他想把它留在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角落。
他想讓他的家人,能夠於此寄託。
肯特走到了冰壁的近前,打量著「綠草」之中的一朵「白花」,過一會兒,突然笑了一下,轉過頭來看著眾人開口說道。
「你們說,這會不會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後的藝術品?」
「不一定。」傑斯特神情複雜地抬了抬自己的眉頭,咧著嘴角笑道。
「說不定它只是最初的呢。」
是啊,這才是德羅索造就這個美夢的初衷不是嗎,他想喚醒人們對於美麗的嚮往。
他想人們的眼中,不再是黯淡無光。
沒有人再說什麼話,眾人默契地選擇將德羅索埋葬在這裡,埋葬在這幅他最後的作品之前。
少年的身體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溫度,但柳原卻依舊記得他那有力的心跳,仿佛那顆心臟此時還在她的背後跳動著。
這讓她的心臟下意識地抽搐了一下,大概是吧,畢竟柳原已經很久,沒有過心跳的錯覺了。
「柳原,德羅索這樣,就是死了嗎?」在埋葬德羅索的過程中,艾爾忽然出聲向柳原問道。
這確實是她第一次看著人類的生命消逝,不是死於災難,也不是死於野獸,只是靜靜的死去。
「不。」但是柳原卻搖了搖頭。
「他只是去了一個我們都想要去的地方而已。」
真是一個讓人羨慕的傢伙,不用返回故鄉,也能找到心靈的安寧。
「是嗎?」艾爾注視著德羅索的墓地,忽得笑了起來。
「那他就能再也不用離開了吧,真好啊。」
她記得柳原對她說過,柳原想去的,就是一個再也不用離開的地方。
柳原抽著煙,火星在菸蒂之上燃燒著。
不可否認的是,這一次,她確實又看到了火光。
在她認為這個時代已經失去了光芒的時候。
······
「咔咔咔咔。」
東部平原的冰原軌道上,一輛溫室列車行駛著,車廂帶著輕微的晃動,發出了金屬磕碰時特有的聲音。
車窗邊,一個小男孩正拿著一隻望遠鏡眺望著冰原,這是他爺爺在三天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看著軌道下那沒有邊際的白雪,男孩的臉上滿是的好奇與欣喜。
他的眼中像是閃爍著光芒,這是孩子特有的權利,因為他們可以用最單純的視線,去打量世間的一切。
「哇!」突然,男孩發出了一聲驚呼。
他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用手指指著一個方向,對著自己身邊的一位老人問道。
「爺爺,那是什麼?」
「哦?」老人笑著,眯著眼睛轉過了頭來。
「我們的小約爾發現什麼了嗎?」
說著,他就順著男孩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下一刻,老人便愣在了那裡,因為他看到了一座遠山,在那片綿延的冰壁之間。
山是翠綠色的,山間流淌著溪流,山腳下,好像還栽種著淡紫色的薰衣草。
陽光照耀在山上,反射著近乎璀璨的光芒,緊緊地吸引住了老人的目光。
與此同時,列車上的許多乘客,似乎也都看到了這一幕。
「天啊,那是什麼?」其中一個乘客呆呆地出聲問道。
可惜,並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因為所有人都在出神地注視著那一個方向。
是啊,那是什麼,人們如此想著,心中帶著深深的悸動。
他們移不開眼睛,因為他們感受到了一種源自於靈魂深處的震撼。
他們移不開眼睛,因為他們已經有太久,沒有在冰原上看見過其他的色彩了。
何況是一幅如此絢麗的美景。
「那好像是一幅畫。」
但為什麼會這麼真實。
老人喃喃著,回答了孩子的問題。
「畫?」男孩重新轉過頭來,臉上帶著明媚的笑容,片刻之後,他又嚮往地問道。
「它真美,我也能畫出那樣的畫嗎?」
老人回過了神來,他看向了男孩,沉吟了一會兒,笑著問道。
「怎麼了,小約爾以後想要做一個畫家嗎?」
「嗯,我也想要畫出那樣的畫。」
「那爺爺相信你,你會成功的。」
「哦!我要做一個畫家咯!」
車廂里,男孩歡呼著,人們沉默著。
而冰壁之上的那一片「風景」,好像是真的閃爍起了耀目的彩光。
照亮了這一個,早已黯淡的年代。
······
「冰原紀第兩百二十五年,人們再一次找到了光亮。」——《新世紀文藝運動簡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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