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茲小時候並不是一個很愛說話的孩子,但是她很聰明,聰明到只是在兒時,就已經幾乎能夠理解大人所有的情感。
所以當她看著母親和一個陌生男人親吻並離開之後,這個女孩便已經知道,自己的母親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
那天她拎著一隻玩具兔子站在家門口,不哭也不鬧,只是安靜地看著母親離開,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從那以後,她就一直跟著自己的父親一起生活。
她的父親很忙碌,幾乎每周才能回一次家。但是麗茲依舊能夠感覺得到,她的父親很愛她。
父親每次回來都會給她帶一小罐果醬,然後陪她一起讀書,教她一些有關於電器的知識。
那個時候,每個周末都是麗茲最開心的日子。因為她可以一邊吃著酸甜的果醬,一邊坐在父親的身邊,或是讀書,或是看對方修理一些小電器。
對於麗茲來說,看著電器被拆開又被組裝到一起,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因為無論是多麼複雜的電器,它們的運行邏輯都是有跡可循的,這和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完全不一樣,它們不會模糊不清,也不會讓人抓不住條理。
麗茲喜歡這種概念清晰的東西,就像是她的父親一樣。
另外,麗茲還喜歡看書。
有趣的是,她的父親則是剛好喜歡寫書。
於是麗茲在很小的年紀,便已經接觸了許多成年人都沒能接觸到的知識。
作為溫室工程師的女兒,她幾乎能夠默背出第五號溫室所有的主要設施,和其中的大體構造。
麗茲是一個天才,她的父親總是這樣說。
她有一天會為人類做出偉大的貢獻,她的父親曾經那樣的肯定。
可惜這個男人最後也沒有見能她長大成人的那一天。
在麗茲十四歲的時候,她的父親因為一次工程事故,死在了一場暴風雪中。
當他的同事將他的遺物帶回來的時候,麗茲依舊沒有哭鬧,她只是靜靜地整理好了父親的房間,然後收起了所有有關於對方的東西。
那一年的十一月,麗茲離開了溫室,開始了在廢墟之中的生活。
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麼。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想去看看她父親口中,那個更大的世界而已。
她的父親曾經無數次的跟她說起過,人類早晚有一天會擺脫溫室的,他們會重新站在星空之下那片廣袤至無邊的大地上,充滿尊嚴的活著。
而不是像是困獸一般,被束縛在囚籠之中搖尾乞食。
她的父親曾經無數次的向她描述過那個溫室外面的世界。
所以麗茲也想親眼去看看,那個世界到底是怎麼樣的。
她想要證明她的父親沒有錯。
她想要證明人類並不只能等待。
獨自在廢墟之中生存的日子是痛苦的,麗茲需要面對野獸、寒冷、飢餓、缺氧,還有孤獨。
有無數次麗茲都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在冰原上的野狗撞擊著垃圾場外的鐵門時,在寒冷將她的四肢凍僵時,在氧氣快要耗盡時,在她餓得吃掉最後一隻蟲子時。
而麗茲最害怕的,卻還是那每一個深夜中,都必將到來的萬籟俱靜的時刻。
當所有的聲音都消失殆盡的時候,當你再仔細地傾聽都聽不見哪怕半點動靜的時候,那一種深入骨髓的孤獨,便能夠讓人產生最原始的恐懼。
好像你無論怎麼哭喊都不會有人聽見,好像你無論怎麼哀嚎都不會有人回應,好像你已然被這個世界遺忘,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活著的人。
每當這個時候,麗茲就會眺望著遠處的溫室。
她知道,在那裡她就能躲過所有的苦難。
但是她也知道,人類不能總是逃避。
大概是在一個怎麼樣的時刻呢,大概是在麗茲以為自己就要支撐不住的時候。
她在廢墟的垃圾場中,撿到了一張看似完好的cd唱片。
抱著閒來無事的心態,她將這張唱片放進了她幾天前才修好的隨身聽里。
於是在女孩恍惚的注視下,這片靜默的廢墟之上開始有了聲音。
雖然它是那樣的磕磕絆絆,雖然它聽起來甚至有些嘈雜,但是在那一刻的麗茲耳中,它幾乎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動聽的樂曲。
它似乎有著這個世間一切的美好,足以讓她忘記所有的痛苦和煩惱。
她似乎不再是那麼孤獨了,因為她聽到了有人在對她歌唱。
於是從那以後,女孩對於音樂便陷入了一種狂熱的痴迷之中,她開始在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搜集尚能夠使用的唱片,cd、磁帶,和任何可能修復的影音設備。
她聽了越來越多的音樂,也越來越難以自拔,然而在所有的音樂之中,她最喜歡的卻還是一種叫做搖滾的音樂類目。
嗯,唱片簡錄上大概是這樣介紹的。
這也是她聽的第一張唱片的類型。
她覺得她需要那樣的一種精神,帶著一點瘋狂,卻又無所畏懼的精神。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麗茲有了一個想法,她想要舉辦一場屬於她自己的演唱會。
為此,她做了許多的準備,也在最終有了或許可以實現的可能。
那一天她思考了很久,丟掉了一直陪伴著自己的那隻玩具兔子,就像是與從前的自己做出了道別。
可是有趣的是,就在第二天,她便見到了兩個被搶劫的流浪者。
她們趕走了搶劫她們的難民,卻沒有殺死他們。
在一堆又一堆的垃圾中,那個大的流浪者撿到了一隻玩具兔子,打量了片刻之後,她將它交到了另一個小流浪者的手裡。
這一天的午後陽光正好。
麗茲覺得,自己或許是見到了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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