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那天是周二,夏熙請了半天假。
七點多就到了民政局門口,果不其然,前來領證的人多得數不過來,遠遠就看見門外排了長隊。
「現在知道我說的一點不誇張了吧。」夏熙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眉眼帶笑。
徐衍風找好地方停車:「來都來了,不就是等,我有的是時間。」
解開安全帶,他扯過夏熙的包,翻出裡面的證件,一一檢查,確認都帶齊了,沒有遺漏。他把東西裝好,包還給夏熙:「走吧。」
被他的舉動逗笑,夏熙指了指自己:「我是三歲小孩嗎?還能落了東西。」
「穩妥一點總是沒錯的。」徐衍風眉梢輕輕挑起,「萬一呢,萬一你忘了帶,現在回去取還來得及,等到辦理的時候再發現缺少了證件,那就來不及了。」
夏熙不服氣:「怎麼就來不及了,民政局又不是只有今天開放。」
「是我等不及。」
「你這人前後矛盾。」夏熙點出來,「你剛剛還說你有的是時間。」
徐衍風舉起雙手,宣布自己輸了,輕笑一聲,幫她按開安全帶的鎖扣:「我們趕緊下車吧,排隊的人越來越多。」說幾句話的工夫,隊伍又變長了一截。
跟玩貪吃蛇似的,不斷變長。
夏熙下了車,將裙子往下拽了拽,斜挎著包,前去排隊。
她歪頭看了看前面,不禁擔憂:「一上午能辦完這麼多嗎?我只請了半天假。」
這事兒很好辦,徐衍風提議:「那就再請半天。」
夏熙:「」
他說得好輕巧。
民政局開門後,隊伍前進,領號的領號,辦業務的辦業務。
進到大廳里,徐衍風負責跑腿,夏熙坐在等候區的椅子上看手機,給黃思雨發了幾條語音,察覺旁邊有人注視自己,夏熙以為自己說話聲太大了,打擾到了別人,改為發文字消息。
發完消息,她抬起頭掃向四周,確實有不少人在看她,她低頭從上到下打量自己,沒什麼不妥的地方,白襯衣配半身裙,腳上穿了雙寬口平底鞋。
徐衍風取了號,朝她走來,他一身白襯衫黑西裝,皮鞋鋥亮,身形頎長,那張臉尤其出眾,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分外醒目。夏熙把放在旁邊椅子上的包拿起,他坐下來。兩人湊到一起,俊男美女,回頭率更高。
以前也不是沒被人打量過,但眼前這個回頭率確實高得離譜,夏熙歪著身子靠近徐衍風:「好像有人在拍我們。」
「嗯?」徐衍風抬眼掃視,正好看見一個年輕女人舉著手機偷拍他們,因為被發現了,女人神色不太自然,擋住手機,飛快移開視線。
「可能是認出我們了。」徐衍風說,「你是忘了你上過節目,算半個公眾人物嗎?」
夏熙怔了一下:「是哦。」
徐衍風笑她今天沒帶腦子出門,換來胳膊一記重捶。
夏熙默默從包里翻出一次性口罩戴上,只露出一雙眼睛,這樣就不會被人認出來了,她遞了一個給徐衍風:「你要嗎?」
徐衍風搖頭。
夏熙勒令他必須戴上,他也算公眾人物,這張帥臉露出來太招人注目了。
徐衍風無奈,唇角微勾,臉朝夏熙靠近。夏熙頓了下,比他還無奈,這大庭廣眾的她快速撐開口罩兩邊的繩子,掛上他的耳朵,手指捏著口罩上邊往上提了提,蓋在高挺的鼻樑上。
給他弄好了,夏熙坐了回去,邊看手機邊跟他聊天。
等候的時間太長,夏熙昏昏欲睡,把手機放回包里,眼睛半闔,長睫毛垂斂。徐衍風半天沒聽見她出聲,瞥她一眼,彎起唇角無聲一笑,長臂一伸,從她後背繞過去,輕輕攏住她的肩膀。她身子一歪,倒進他懷中,一驚,身體坐直了,眼睛睜大。
「困了就靠著我眯一會兒。」徐衍風重新將她攏進懷裡。
夏熙放鬆下來,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
在不算安靜的大廳里,她竟然真的睡著了,額角鬢髮出了點汗。看她睡得這麼香,徐衍風都不忍心叫醒她了,可是快到他們了。
「夏熙,醒醒。」徐衍風伸出一根手指,隔著口罩輕輕戳一下她的臉。
畢竟是公共場合,夏熙睡得沒家裡踏實,他一出聲她就醒了,睜開迷濛的眼,第一秒沒搞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呆滯了幾秒,終於清醒。她環顧四周,人依舊很多。
耳邊傳來徐衍風清潤的聲音:「還有一個號就到我們了。」
夏熙從他懷中退離,人雖然清醒了,渾身還透著股慵懶。徐衍風支著下巴偏過臉看著她,他下半張臉被口罩擋住了,但眉梢眼角藏不住笑意。
夏熙有些莫名,從包里翻出鏡子照了照,除了頭髮被蹭得有點點亂,別的地方都挺好,她用手撥了撥頭髮,問他:「有問題嗎?」
「沒有。」徐衍風還是笑。
「那你為什麼一直看著我笑?」
剛好叫到他們的號,徐衍風沒解釋,牽著她的手起身去櫃檯,摘掉口罩。
櫃檯後的工作人員對整個流程無比熟練,手邊的白色盒子裡放著一沓沒列印的結婚證。考慮到今天領證的人會比平時多很多,證件都準備得非常充足。
拍了照過來,填寫申請結婚登記聲明書。到了這一刻,夏熙才對領證這件事有了實感,握著筆一欄一欄地寫,生怕填錯,這種感覺跟考試也沒差多少。
徐衍風早已填完,在一旁等著她,她才填到第三行,每次落筆,她都盯著表看幾秒,嘴唇翕動,像是在念著什麼,但沒發出聲音,表情十分慎重。
她方才睡得昏天黑地,他還以為她很淡定,眼下倒是懂了,她只是反射弧有點長,情緒來得後知後覺。
終於填完,夏熙緩緩吐氣,一行行檢查下來,沒什麼問題,準備遞給工作人員,徐衍風卻忽然伸手按住那張紙,點了點下面:「你忘了簽名。」
無語片刻,夏熙重新提筆,簽上自己的名字,下面還有一欄日期,她問他:「今天幾月幾號?」
「8月22。」徐衍風笑著說。
夏熙填好,這回沒有任何遺漏,遞過去。
等了沒多久,工作人員把兩本結婚證列印好,壓上鋼印,送到他們手裡。
夏熙捏著兩個紅本子,腦子蒙了一秒,這就完事了?她和徐衍風成合法的夫妻了?
還沒來得及翻開看,就被旁邊的人抽走了,他掀開看一眼,笑得一臉滿足。
工作人員敲了敲櫃檯,提醒一聲:「麻煩讓一讓,擋住後面的人了。」
夏熙遞給對方一個抱歉的眼神,拽住徐衍風的胳膊拉走他,一路低著頭,腳步飛快。
來的時候是早晨,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正午,太陽在頭頂,曬得人發昏。停車的地方離這邊有段距離,夏熙腳下沒停,仍舊走得很快。
走到車旁,夏熙停下喘口氣,晃了下徐衍風的胳膊:「車鑰匙。」
徐衍風像被植入程序的機器人,掏出車鑰匙解鎖,夏熙上車,隨後徐衍風坐進駕駛室,打開了空調,沒急著發動,認真端詳起手裡的結婚證。
盼了想了很多年的東西,拿到手的重量卻是這樣輕,輕得有些不可思議。
「你別自己看,給我瞅一眼。」夏熙的身體靠過來。
徐衍風不動聲色地把結婚證揣口袋裡,夏熙一愣,接著吐槽他幼稚:「兩本呢,是你一個人的嗎?其中一本是我的。」
「我幫你保管。」徐衍風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手指緊了緊,還是沒把車開出去。
他鬆開方向盤,把結婚證從口袋裡拿出來,翻開再確認一遍,證件照上的他和夏熙穿著白襯衫,在紅色背景布前微笑。
是真的,不是他幻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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