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生之詩 （五百八十）畫皮

    在一間裝修精美的房舍里，畫師停下手中的筆

    苦惱自己怎麼就畫不出一個栩栩如生的人

    人的臉。人的心。人的胳膊。人的腰肢。人的臂膀。

    全都那麼模糊而又縹緲

    畫師深深地懷疑

    自己日日所見的人，真的還是可以還原的人麼

    ·

    與畫師一牆之隔的草廬內，一隻妖也正在苦惱

    愁悶自己怎麼就畫不出一隻像模像樣的妖

    妖的獠牙。妖的利爪。妖的開闊鼻孔。妖的血紅雙眼。

    竟在一個瞬間，失去了本來的樣子

    這隻妖困惑得上竄下跳

    自己時時所見的妖，怎麼就一點也找不著應有的妖嬈

    ·

    既然畫不出人的面容，那就畫自己素昧平生的妖吧

    畫師展紙揮毫，縱橫捭闔如有神助

    一隻又一隻的妖，在畫師的筆下

    比人更真切，比人更生動

    ·

    既然畫不出妖的模樣，那就畫自己仰慕已久的人吧

    這隻妖揮毫如雨，前仰後合渾然天成

    一個又一個的人，在畫妖的紙上

    比妖更嬌艷，比妖更迷人

    ·

    畫不出人的人，畫成了顛倒眾生的妖

    畫不出妖的妖，畫成了風情萬種的人

    人就此穿上了妖的皮囊，妖就此套上了人的骨架

    人與妖同時在街道上互致問候

    妖與人同時在會堂里高談闊論

    人把妖研究透了，寫出了一本厚厚的書：《論妖與人的共性與特性》

    妖把人解析透了，也寫了一本厚厚的書：《論人與妖的邊界與溶合》

    ·

    妖來到了人間，盛讚人間人才濟濟

    人去到了妖界，誇獎妖界妖才洶洶

    由妖所建造的人間和由人所規劃的妖界

    都留下了濃墨重彩的歷史

    人為妖，妖為人，各自創造了前所未有的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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