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慈手捧鮮花,心中歡喜,說道:「仲達,你回來匆忙,還沒有吃晚飯吧?家裡為你留了飯菜,我這就讓周氏為你熱一熱。」
劉景搖了搖頭道:「不用了嫂子,我在路上已經吃了一些胡餅果腹。」一邊說,一邊取出用蘆葦葉包著的胡餅,總共有十幾塊,他知道弟弟、妹妹還有侄兒喜歡吃這種北方傳來的食物,因此在陶觀那裡買了一些帶回來。
劉和、劉饒、劉群當即發出歡呼,一擁而上,將胡餅瓜分。
賴慈摸了摸兒子光滑柔軟的後腦,沒有什麼比兒子臉上開心的笑容更令她高興了。
「胡餅怎能當飯,仲達,你真的不再吃些嗎?」
劉景回道:「現在還不覺得餓,一會餓了,再吃不遲。」
接著和張氏、賴慈聊了聊市中所見所聞,以及吏舍起居生活,這一聊,就是半個多時辰。
從廳堂出來,劉景將在吏舍看完的書籍放回書庫。
《史記》、《漢書》皆已看完,接下來該看《漢記》了,因此書是在南宮東觀編纂,又名《東觀漢記》。
《東觀漢記》從漢明帝下令班固、賈逵等人編撰本朝史開始,經安、桓、靈諸帝,至今仍在撰補。
劉景家中收錄的《東觀漢記》止於《百官表》,這是漢桓帝時崔寔、延篤等人所作。
在後世,由於被范曄的《後漢書》取代,《東觀漢記》名聲不顯,可是在當下,影響卻非常大,與《史記》、《漢書》並稱三史,人多誦習。
《詩經》、《左傳》也看完了,劉景卻沒急於將它們束之高閣,二書都是需要反覆閱讀,乃至背誦如流的經典之作,每讀一遍,都能從中獲得極大收穫。
劉景在書庫一直待到人定才出來,因事先有所吩咐,熱水已經準備就緒,劉景沐浴過後,夜色已晚,看了一會《東觀漢記》就入睡了。
次日一早,食時剛過,便不斷有人登門拜訪,顯然他歸家的消息已經在劉氏塢傳開,都是族中長輩、兄弟,哪個也不能怠慢,劉景疲於應對,叫苦不迭。
因為只有一天假,他今天傍晚就要返回吏舍,所以到了下午,他趕緊閉門謝客,前往塢北的劉宗宅邸。
說實話,自打穿越以來,劉宗對他幫助甚多,而自己卻在前些日斥其家奴,掃其顏面,雖然劉景自認這麼做沒錯,但有些事,是不能只論對錯的。
無論如何,自己都要親自登門道歉,顯示誠意。
劉景如今名著長沙,在劉氏塢就更不用說了,可謂無人不識劉仲達,劉宗家守門家奴老遠見到他,便長揖見禮,敬稱「劉君」。
劉景微一頷首,問道:「從兄在家嗎?」
守門家奴躬身回道:「在家,我家少郎君剛從武陵遊學歸來,主人正和他在堂中敘話。」
劉景聞言眉毛一揚,他所說的少郎君乃是劉宗之弟劉承。
巧合的是,劉承和劉景一樣,都是前年外出遊學,不過他去的不是襄陽,而是前往鄰郡武陵,拜在豫州陳國人潁容門下。
潁容字子嚴,其人博學多才,以善治《春秋左傳》而聞名於世,說來他還是漢靈帝的同門,他的老師乃是帝師、太尉楊賜。
潁容不慕名利,郡舉孝廉、州辟、公車征,皆不就。四年前避亂於荊南武陵郡,聚徒千餘人,荊州牧劉表舉薦他為武陵太守,他也不應,操守為世人所贊。
守門家奴又道:「家主人曾言,劉君登門,不必通傳,劉君請。」
劉景點點頭,跟隨守門家奴進門,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輕車熟路的穿過層層亭榭院牆,直抵後庭。
劉宗早就得到家奴稟報,和一名儒雅青年迎出門,朗聲道:「仲達,我知你今日休沐還家,奈何家弟遊學歸來,為兄實在脫不開身……」
劉景長揖道:「弟有愧於從兄,自當親自登門道歉。」
劉宗笑道:「你說的可是周衛一事?區區小事,何足道哉仲達,這是家弟劉承劉仲嗣,你應該認識吧?」
「弟景見過從兄。」劉承年十八,比他大一歲,是以劉景稱兄。
兩人年齡相近,卻不怎麼熟絡,蓋因劉承少有才學,性格穩重,而劉景之前只是一個才能平庸的尋常少年,兩人少有交集。
劉承不敢托大,急忙還禮:「我雖然歸家不久,卻已從多人之口聽聞仲達的名聲。」說完,劉承心下感慨不已,誰能想到,當初平平無奇的少年,如今已是德才冠於長沙,成為龍丘劉氏一面新的旗幟。
宋忠宋仲子真的就這麼厲害嗎?可以將石頭打磨成美玉。
劉景洒然而笑道:「都是鄉人抬愛。」
劉宗上前一把攬住劉景手臂,說道:「別在門外站著了,走,隨我進去。」
劉景入座後再次向劉宗致以歉意。
劉宗沉吟一聲道:「不瞞仲達,我初聞消息時,確實對你有所怨言,不過周衛以我之名欺壓良善也是事實,此事你處置的沒錯,我還要謝謝你為我挽回名聲。」
其實這是兩件事,周衛敗壞其名是一事,劉景掃其顏面是另一事,豈能混為一談?然而劉景登門而來,兩度道歉,劉宗心裡就是有再大的怒火也只能熄了。
劉景笑道:「從兄心胸開闊,能容舟船,聽從兄這麼說,弟終於可以把心放回原位。」
想起答應周衛的事,劉景又道:「從兄,弟冒昧替周衛求一句情,希望從兄看在他苦勞多年的份上,給他一次贖罪的機會。」
劉宗聞言一愣,說道:「本來我已有意將他打發到瀏陽別業看家護院,既然仲達替他求情,那我就再給他一次機會。不說他了,仲達,你昨日是不是在市中抓了區元伯的門客?」
「是。」
「我可是聽說,區元伯為此大動肝火,仲達,你要當心。」昨日酒宴魚龍混雜,區雄一言一行事無巨細傳入劉宗耳中,包括刺殺他云云。區雄想必也知道瞞不住他,才故意出言挑釁。
劉景搖頭道:「我若畏懼他,就不會抓他的門客了。他有什麼手段,儘管放馬過來就是。」
「好!」劉宗拍案而起道:「他若敢對你不利,我必取其狗命!」
劉景面露訝色,他當然不會傻乎乎以為劉宗全是為了他,看情況,兩人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早晚必有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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