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樓摸了摸褲兜,捏出來一個煙盒,好在還剩最後一根煙,點上,在樓道里狠狠的吸了兩口,才慢慢的吐了出去。
煙圈在半空中飄成了一個完整的圓圈,陳樓眯了眯眼,舌頭微微一彈,隨後吐出了兩個小圓圈,一個一個的套了進去。他吐煙圈的技術是一絕,偶爾也會表演給小姑娘哄人開心,然而抽菸的時間卻不算久。
現在想想,上一世的事情有些已經開始模糊,陳樓早已經記不起當初第一口煙是怎麼回事了,只隱約記得是工作需要,還因不會抽被嗆進肺里難受了半天。後來之所以多起來,其實是故意的。他那時候就是想,路鶴寧又不抽菸,如果自己身上煙味重的話,那關豫就不會認錯了吧。
現在想想也真是幼稚,然而菸癮一旦起來了,後面想戒也難了。
陳樓捏著最後一點菸屁股,又吸了兩口之後,才扔地下用腳捻碎了。手機發出了微弱的一聲哀鳴,哼哼唧唧地自動關機了。寧珊在屋裡聽他打電話聽的很清楚,愧疚地勸道:「陳老師,你回去吧,我真沒事。我就當那是條瘋狗好了。」
陳樓在手機上使勁摁了幾下,看沒反應了,扔到了衣兜里,扭頭隔著門問:「這人常來?」
&不是……」寧珊說:「我媽和我哥都不在家的時候……他去年來過一次,差點進來,我當時用防盜門把他的手指頭夾斷了,可能他一直不解氣吧?」
&報警嗎?」陳樓掃了掃身上,皺著眉問:「你哥沒說怎麼辦?」
&了,沒用。第一次樓道里黑,我沒看見他長相。後來他來的時間不一定,我報了兩次,第一次警察找不到地方,在我們樓底下讓我下去接他們……再後來那次……就是進來問問話,什麼也沒記,就走了。」寧珊挑第一個問題回答了,過了會兒才回答第二句,「我哥……我沒告訴他。」
陳樓:「……」
怪不得,寧珊她哥這麼護妹妹的人能放任這樣的事情發生,自己還在外面工作到半夜。只是他也能明白寧珊的顧慮,他們一家老弱婦孺,只有這個哥哥是頂樑柱,又掙錢又管家,如果讓他知道了這事,難保不會跟自己一樣豁出命把人往死了揍。
到時候把壞人揍出事了,她哥肯定也沒好。如果他哥不能打,被人揍出事了,那更麻煩。
——
寧珊那邊忽然呀了一聲,似乎是打通她哥的電話了。陳樓等了會,果然聽到她說:「陳老師,我哥快到樓下了。」
「……那我,」陳樓想了想說:「我有點事,先走了,你鎖好門。」
&都沒讓你進來休息休息。」寧珊有些愧疚,忽然想起冰箱裡的東西,又問:「哎陳老師,蛋糕是明天做嗎?」
&天。」陳樓把凳子往牆邊放了放,又囑咐了一句:「鎖好門。」
電梯很快升上來,陳樓在電梯口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又退了回來。
按照寧珊的習慣,今晚的事她夠嗆會告訴他哥。只是陳樓今晚把人揍了,好的話對方知難而退,以後少來騷擾。如果不好的話,難保對方不會伺機報復。小姑娘不一定能想到這些,自己畢竟大幾歲,想來想去,還是多一嘴比較好。
陳樓裹了裹衣服,把帽子也扣在了頭上,靠在牆上繼續等起來。
電梯升升降降,期間有兩次出來人都被他嚇了一跳。陳樓懶得解釋,盯了一眼見是女的,便合上眼繼續靠著牆休息。
不知又過了多久,電梯開始晃晃悠悠的往上升,陳樓心裡有預感,電梯門打開的時候,果然走出來一個男人。
確切的說,是一個十分年輕的男子,穿著西裝,身上還有點木質的香味。
&先生,」陳樓喊了一聲:「請留步。」
電梯裡的燈光十分微弱,男子出來的時候低著頭看手機,陳樓只看到了他的穿著和身形,這會兒對方訝然回身他,才看清了對方的挺鼻薄唇。陳樓怔了一會兒才回神,心裡忍不住突突地發跳。
&老師?」
對方似乎有些驚訝,不過依舊氣度很好的笑笑,禮貌的伸出了右手。
陳樓皺了下眉,揮了揮手道:「先別客氣,我有要緊事。」
他深吸了一口氣,頓了頓,把今晚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又著重強調了那個男人的大致身形,最後道:「這人不是第一次來,再具體的你還是回去問問你妹,我告訴你一是希望你以後稍微注意下,不要工作到太晚,小姑娘自己在家不安全。二是你們在明他在暗,平時還是多留心一下,謹防他報復。」
寧珊她哥大約是真的震驚了,愣了半天還沒回神。陳樓沒來由的一陣煩躁,看電梯一直沒人動,還是停在這一層,說了句「我先走了,再見。」便直接按開進去了。
——
他一路騎回家,路上坑坑窪窪的,磕沒磕到蛋他都不知道,腦子裡滿滿當當地有些發涼,像是塞了一瓶的薄荷油進去。
寧珊她哥,長的很好看。
身形好,看樣子跟自己差不多高,但是就簡單的兩眼,陳樓就比較出了人家的腿比自己的長。
皮膚也好,電梯那光暗的跟鬼火似的,自己竟然也能看出他臉上的柔光。
會噴香水,味道清淡不刺鼻,關鍵不俗,自己平時啥也不噴,到了夏天渾身都是六神的味兒,一聞就知道是什麼出身。
西服,領帶,咖啡粉,高檔鞋盒……
——路鶴寧。
陳樓悶著頭,回住住處後卻沒上樓,自己在小區里溜達,最後找了塊石凳坐著。
石凳很涼,隔著保暖都能感覺到屁股下面涼颼颼的。風也很冷,變著法兒的從脖子裡往裡鑽,陳樓扭了下屁股,伸出手擱在屁股底下墊著,又縮了縮脖子,這才不動了。
他有些冷,覺得這種縮著脖子的姿勢格外有安全感。甚至此時此刻,他很不合時宜的想,怪不得有個詞叫縮頭烏龜,頭大約就是動物的軟肋,縮起來就有安全感了。除了烏龜之外還有鴕鳥,急眼了,頭往沙子裡一拱,露個大屁股對著外面。別人看著蠢,但是在鴕鳥心裡,起碼那一刻還是稍稍有點慰藉的。
這麼想想,忽然覺得有些滑稽。
當年他和關豫一起去動物園的時候曾笑話鴕鳥說,人進化了這麼多年,不過是學會了後肢行走,拿臉不當臉。就拿著這鴕鳥來說,他自欺欺鳥的時候是把臉藏起來,而人不一樣,人在自我欺騙的時候臉格外大,巴不得周圍的人都是傻子。
關豫知道他一語雙光,沒接話。那時候的關豫養氣功夫已經上去了,陳樓輕易觸怒不了他,即便指著丹頂鶴叫丹頂鳥,他也只是無奈的笑笑。
陳樓卻莫名的氣不憤,繼續揚言道:「我陳樓這樣的人,一般人惹不起。碰上敵情我才不會慫,直接上去干翻他!」
說這話的他,萬萬沒想到會有這一天——他和路鶴寧四目相對,對方彬彬有禮,喊他陳老師。而他心裡沸反盈天的鬧了個歡兒,最後告訴對方,你最近注意安全。
——
陳樓這天睡的很晚,早上起來才想起來給手機充電。昨晚紅毛打最後一通電話的時候說自己到了樓下了,陳樓一開始以為他是開玩笑,等回來看見客廳里的一堆東西,才知道對方是真著急住進來,可能最後打不通自己電話,找了另一戶要的鑰匙。
對於這個新鄰居,陳樓並不是很喜歡,總覺得那頭紅毛太扎眼。但是這房子是在太破,現在能租出去已經謝天謝地了,他也沒什麼餘地挑挑揀揀。
陳樓坐床頭上,搓了搓臉,把紅毛給的押金拿出來,又把自己所有的銀|行|卡一張張的擺在床頭,開始上網銀查自己的餘額。
幾張□□里錢最多的是五位數,那是他固定往裡存錢的一個賬戶,平時不取只存,其餘的卡里三兩百的又,幾十的也有,拼拼湊湊,算起來還不算少。
這裡面關豫的貢獻不少,陪一晚給五千的事也就他能幹得出來。陳樓估計過,關豫這次出來租房子,肯定租的上一世那樣的公寓,水電暖家具家電齊全的那種,當年他們那個房子租的頗為奢侈,關豫從小少爺似的養大吃不得苦,陳樓愛情飲水飽也不在乎錢,倆人住了一年後才因為經濟困難挪了出去。
這次關豫主動租下房子又提出陳樓不用花一分錢,從心裡講,陳樓還真是很心動。只是他心裡更清楚的是,如果真這樣下去,他和關豫很難一刀兩斷。尤其是在和關峰聊過之後,陳樓更加確定,關峰對他這個弟弟早已經懷疑了,甚至已經鎖定了目標。假如倆人同居,說不定那天就稀里糊塗的按照上一世的劇本被捉姦了。
陳樓雖然愛財,卻絕不以身犯險。想想還是讓關豫去找路鶴寧的好。
只是不知道關豫是否知道路鶴寧已經回來了。
上一世關豫知道路鶴寧回來是過年時候的事,算起來還有一個月。陳樓記得寧珊剛開始也說過,他哥哥是年底回來,這次提前回來她也很意外。
陳樓摸不準是事情發展和上一世不一樣,還是上一世自己知道的信息不全。因為據關豫自己所說,他們在一起之後,他和路鶴寧第一年只見過兩次,第一次是過年期間,路鶴寧剛從外地回來,他們在商場偶遇,一起喝了杯咖啡,第二次是來年的畢業季,他們拍畢業照的時候,路鶴寧在散夥飯上被人灌醉,關豫把人送到酒店,守了一整晚。
其實這些事情認真計較起來,很難說對與錯。當年曾有不少人說過陳樓,說你真是小題大做,關豫這人有原則,跟路鶴寧上床的事情必定不會做。倆人見個面聊聊天,說是老友重逢敘敘舊也並無不可。女人管丈夫都很難嚴格到這種地步,更何況你不過是一個剛交往不久的男朋友。
可是別人越勸,陳樓越難看開。他很介意那過去的三年,更介意他放棄了這個放棄了那個,結果給人當了段替身。
關豫的過去抹不掉,陳樓又看不開,那段時間的相處簡直是病態。
倆人每次爭吵,陳樓又委屈又後悔,時而懊惱自己不爭氣,心想你惹他幹嘛,現在他不還是和你在一起;又時而難過,他對你這麼凶,如果換成路鶴寧,他一定不會捨得。
再往後,陳樓甚至還精分過一陣子。他笑嘻嘻地表示自己不再介懷路鶴寧的事情了,他說自己太過狹隘,心思敏感,以後要改正,好好和關豫過日子。有時候倆人在家裡坐著沒怎麼有話說的時候,陳樓甚至會主動提起路鶴寧來緩和氣氛。
這樣的日子也沒能太長,有次陳樓主動提起路鶴寧,關豫接著話往下說了兩句,結果那天陳樓沒能裝下去,中途發起了脾氣。
關豫被罵的莫名其妙,陳樓一股腦兒的說:誰稀罕提他!誰喜歡他啊,我他媽有病嗎我拿情敵當好人!我巴不得他的小命屬於肇事司機,你倆滾下去作對苦命鴛鴦!關豫你惡不噁心,你知不知道你說起路鶴寧這三個字的時候臉上那個樣,都要浪出花了!
關豫氣結,指著他半天沒能說出話。陳樓卻覺得他是暗室虧心,失望不已。
倆人從親密無間到漸漸疏離,並非是一個人的過錯。陳樓受過的傷害不止這些,而關豫所遭受的爭吵怒罵,也足以償還。只是感情的事情實在難講,看不清的時候總覺痛苦,真看清了又難免絕望。
——
陳樓長按著手機的掛機鍵,勉強開機的時候便聽著一聲聲的簡訊通知跳了進來。幾乎都是紅毛的來電提醒,最後兩條是「小寧」。陳樓猶豫了一下,就見又跳進來一條簡訊。
——到家了嗎?擔心你的安全。
陳樓:「……」
他猶豫半天,從簡訊里退出去又點開,最後才回道:「手機沒電了,剛看到。」
簡訊發出去之後便沒了消息,想必路鶴寧又去上班了。陳樓雖然沒有預期的那麼憤恨,但是尷尬的情緒在所難免。想來想去,覺把小寧的備註編輯了一下,改成了qd,意指新的「起點」。
&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陳樓正準備給寧珊打電話說一聲,自己不過去做蛋糕了。
&老師?」qd對於電話響了第三遍才被接通一點都不介意,只笑著說:「我和寧珊在你樓下。」
&下?」陳樓愣了一下,跳起來去窗邊看了看,寧珊果然正抬頭沖他笑呢。
&是,你倆怎麼來了?」陳樓愣了愣,杵在窗口生硬的舉手揮了揮。
他一揮手,路鶴寧似乎察覺到了,立刻抬頭,沖他笑了笑,隨後對著話筒說:「怕你今天不過去了,來堵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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