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沒有休息?「驍王皺眉問道。他隨即想到白日的情形,只以為飛燕也是被那土龍吃人的情形嚇到了,便伸手攔住了她道:「本王該早些回來。」
飛燕揚起頭,抿了抿嘴,還是將她從樂平那裡得到了北調消息告知了驍王,可是驍王卻是一臉平靜,似乎早就知道的樣子。
飛燕略一想也是,依著驍王的耳目,不可能連樂平都知道的消息,他卻不知。
於是問道:「殿下的意思如何,是否有應對之策?」
驍王沒有說話,只是起身更衣,脫掉了外衫露出了健壯的脊背,身上的幾處新舊的傷疤便顯露了出來。大齊的天下有一大半是驍王征戰下來的,此話沒有半點虛假。
幾位皇子中,他驍勇的部眾最多,最忠誠也是有原因的,畢竟能夠親力親為衝鋒在前的將帥又能有幾個?
驍王是用鐵鑄一般不容撼動的戰功贏得了部眾的信服。這點是讓曾經也率軍作戰的她發自內心欽佩的的。可是此去北地,是否這脊背上的傷痕又要增添幾抹新的……飛燕一時不願再往下想……
「父皇的調令再過幾日便會送到淮南,在此之前本王要先除掉鄧懷柔,徹底拔掉這顆毒瘤。」驍王脫了衣衫後,半躺在床榻上慢慢開口說道。
若是換了旁人,聽了皇帝這等卸磨殺驢的決定,很是有可能心存怨尤故意在淮南留下一絲隱患。若是驍王不動鄧懷柔,那麼此公定然能死灰復燃,再次猖獗淮南,那麼若是如此,也算是給老皇帝敲了邊鼓,證明他調遣驍王離開是錯誤的。
她知道驍王不是沒有想到這一層,可是依然做出了徹底肅清淮南的決定。想到這,飛燕的臉上慢慢溢出了微笑。
驍王低頭看著她笑,便問:「你可是在笑什麼?」
飛燕伸手撫摸著他英俊的面龐道:「君乃大丈夫也……」
被佳人傾慕,便是每個英雄都難過的關卡,驍王的表情一柔,低頭覆住了她的嬌唇。政務的煩亂,一入這芙蓉帳暖立刻舒緩了大半,此刻他只想將他的燕兒緊緊地摟在懷中。
此去北疆,他是一早便料想到的。隨著自己實力的不斷壯大,父王的猜忌會愈來愈深。真是因為如此,他才要必須肅清淮南的餘孽。
父皇一定也早知道他得了北調的信息,所以這剩下的時日該是如何表現便至關重要了。他其實並不若燕兒所想的那般大公無私,霍家人的自私也是深刻在他的骨子裡的,不過燕兒若是喜歡,他倒是不介意做個磊落的大丈夫,被她傾慕的眼波流轉一世……
驍王的報復來得狠厲而又神速。漫長的蟄伏等待,終於到了自己力量壯大之時,周邊的各個部落也是在長期接觸之下,慢慢建立了信任。此時再提出共同討伐鄧氏,便是振臂一呼,群起響應。
驍王本不必參加對鄧懷柔的這一戰的,蓋因經過溫水煮青蛙一般的慢慢蠶食,鄧懷柔的實力已經今不如昔,遠不是驍王剛入淮南時的那一方霸主了,隨便派上薛峰肖青幾員大將就能將他剷除。但是想到鄧懷柔勾結樊景,暗中對付飛燕,現在又想要傷害自己的妹妹,驍王忍不住怒火翻湧,只有手刃此賊才能平心中之怒。
積翠山雖然依仗天險,可並不是攻不破的鐵壁。當初鄧懷柔攻下積翠山的手段太過陰險,讓當地的山民所不齒,所以依靠著那些熟悉此處地形的山民引路,很快便尋到了一處攻山的捷徑。
驍王這次特意請了周邊蠻族一同參加征討鄧懷柔的大戰,一方面是集眾力不放跑鄧懷柔,另一方面也是讓蠻族看看自己大齊軍隊的戰力,免得鄧懷柔被滅,自己又北上後,此地蠻族對淮南起了覬覦之心。
有了當地蠻族的指引,聯軍順利地抵達山頂鄧懷柔的大營。驍王的軍隊一馬當先的沖了進去,後面跟著亂鬨鬨的蠻族軍隊。鄧懷柔的士兵素質本就不如驍王的軍隊,看到驀然出現的驍家軍驚慌失措,還沒等組織起像樣的防禦,就被驍王的軍隊衝散,在大山里四散奔逃。蠻族跟在驍家軍的後面大撿便宜。
當四面包抄的聯軍攻占上來時,鄧懷柔還待親自上陣,可是等他在侍衛幫助下穿上鎧甲走出大帳時,看到的是驍王軍隊勢如破竹地衝擊己營,而自己用來翻身的最後一批精銳居然是一觸即潰。鄧懷柔心知大勢已去,本待前沖的身子一轉,進了旁邊的營帳,帶著衛宣氏出帳快步向蠻族的密道入口跑去,至於其它的妻妾卻是顧不得了。
鄧懷柔領著衛宣氏在密道里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半響,頗為狼狽地爬出洞口時,卻發現一雙金色的雲紋虎豹戰靴正踏在自己面前。鄧懷柔一怔,慢慢地抬頭向上望去,看到的是一雙明亮而冷靜的雙眸,正冷冷的望著他,正是驍王。
驍王頭戴盤龍赤金盔,身穿亮金色明王鎧,胸前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展翅大雕,雙肩雙膝是半球形的虎頭護甲。這套鎧甲,配上驍王那健碩的身材和絕美冷酷的面龐,讓人油然生起一種難言的敬畏之感。
上山前驍王便已找蠻族打聽明白,知道山上有條秘密的地道通往山腳。他料定鄧懷柔不會坐以待斃,必然藉此逃跑,是以提前來到這裡守株待兔。
鄧懷柔心內一沉,慢慢地從洞口爬出,回身將滿面驚慌的衛宣氏扶出洞口,將她和自己拍打掉身上的浮土,環顧一圈後才看向驍王:「驍王倒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親自率軍過來。就算我大軍潰敗,只要殺了你,我就能捲土重來,到時看還有誰能阻我。」
驍王看著鄧懷柔,淡淡地道:「昔日三江源南麓公設下陷阱我尚且單人赴會,現在南麓公已是喪家的野犬,侍衛都無一個,我又有何可懼。」
鄧懷柔知道自己兩人間實在是仇深似海,驍王固然恨自己屢次三番對付他和飛燕,自己也何嘗不因為驍王和飛燕破壞了自己幾十年辛苦造就的局面而恨之入骨。他在洞口乍見驍王時心神恍惚,剛才一番做作和說話不過是穩穩心神罷了。
他對著衛宣氏低聲道:「我和他動手時,你便趁機離開,到我們之前商定的據點隱藏起來。我若脫身,自會尋你。」
有道是患難見真情,雖然這夫妻皆是滿腹的心思算計,那鄧懷柔更是殺人如麻,可是此等危急時刻,他還是先想著衛氏安慰,這不能不讓衛宣氏硬冷的心腸為之一動,便是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眼圈發紅地看著他,卻是終究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鄧懷柔輕輕將她一推,神手拔劍,猛然轉身沖向驍王,舉劍向他刺去。驍王抬手出劍用力架住,當的一聲,將鄧懷柔連人帶劍推了回去,然後衝上去,兩人站在一處。
衛宣氏看了眼斗在一起的兩人,一咬牙,低頭向山下跑去。驍王卻是望也不望向她一眼,只與鄧懷柔死斗。
鄧懷柔終究強弩之末,不及驍王勇武,接上一劍就被震得退後一步,連接幾劍後後就手臂酸軟,手掌發麻。
驍王試出鄧懷柔實力後,開始發力,猛的一劍將鄧懷柔寶劍磕飛,然後穿心一劍刺進了鄧懷柔的胸膛。
衛宣氏跑了一會,突然聽到鄧懷柔的一聲慘呼,她猛然回頭,正看到驍王將鄧懷柔踹倒在地,從他胸前將劍拔出。那一刻,想到幾十年來兩人經歷的無數風浪,她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倒是一旁的侍女鳴蟬手腳利索,一看驍王的侍衛追趕過來,便是拉起了衛宣氏,飛身躍下山澗,竟是替鄧公殉節一般,消失在山腳的的雲霧裡,再不知生死。
此戰南麓公在淮南的勢力徹底覆滅。皇上對於驍王的平叛大加褒賞,並下詔書歷數南麓公的種種罪狀,昭告天下。
同時命驍王統領精兵戍邊北疆,為北地的百姓平去戰火的紛擾。詔書一下,便是動身之時。
本來應該準備調任的事宜,,但是因著樂平進入了備產的緣故,一時間倒是不適宜挪動,驍王便是藉口著交接,請奏皇上暫緩幾個月,清理乾淨鄧氏餘孽。
這個藉口甚好,霍允聽說鄧懷柔已經被處死便是龍心大悅,倒是對二皇子的請求一一都允了。只要平了淮南的心腹大患,那漠北的平定也是指日可待。
但是剪滅鄧懷柔一黨畢竟是震動朝野的大事,驍王要先進京述職,府內的諸事暫且交給飛燕處理,然後他帶人攜了鄧懷柔的首級匆忙上京去了。
飛燕倒是也沒有什麼可張羅的,魏總管是個能幹的,府里的大事小情想得都很周到,只是單單有一樣——府里的大小人等不可隨意出府,若是真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也是要到飛燕那裡去領腰牌。
畢竟鄧氏剛剛清繳完畢,南麓公在淮南盤踞了這麼多年,黨羽眾多,如今雖然一朝沉船卻怕是有漏網之魚攜私報復,所以出府的一干人等也是要挨個嚴查。
只是這樣一來,樂平卻是失了自由,心內頓時有些不痛快。她一向是浪蕩慣了的,以前那高高的宮門都沒有攔住她及時行樂,如今卻被小小的王府院牆擋住了心內實在是不快。便是見天的嘆氣,覺得自己這時憋悶得快要死了。
可是幾次同飛燕鬧,卻都是如同鐵拳打在了棉花上,這個二哥的小側妃,看似柔柔弱弱的,其實是極不好說話的,偏巧自己也不知被她罩了什麼命門,總是被她饒得忘了初衷,敗興而歸。
這日晨起醒來,她先是懶洋洋地看了一會頭頂的繡花幔帳,又低頭飄了一眼自己漸漸漲大的肚子,只覺得裡面似乎是有著什麼在拼命地踹著自己,那一下下蠕動的是個討債的孽障,前世的對頭……不由得又是長嘆了口氣,調轉目光望著自己舒展長指上剝落了的點點蔻丹,此處沒有青年才俊得趣兒的公子,倒是倦怠了裝扮。
百般聊賴時,她倒是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個情人,一個個的都是初時甚是得趣,可是時間長了都是一個模樣,眼角眉梢里溢滿了諂媚,只恨不得跪在她的腳下,便是再懶得去望上一眼,只有一個人除外……那就是——王玉朗。
若說有男人竟敢將堂堂的大齊長公主不擺在心坎上,便是只有她這個名義上的丈夫了。
想當初父王指婚的時候,那王玉朗雖然是面色如月,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但是與她想像中風花雪月的得情入趣的公子還是相差甚遠,加上又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真是讓人倒盡了胃口。
果然成親後便是木頭一塊,竟是成親了這麼久,一起眠宿的日子竟然是連十根手指都是沒有數滿過。
竟是個什麼東西!膽敢不將她堂堂安慶公主放在眼中。自從父王問鼎中原,登上大雄寶殿後,哪一個見了她不是趨炎附勢,他身為她的丈夫居然敢不愛!
漸漸的盡在咫尺的溫吞而冷漠的男人,成了她的心結,想起便氣鬱於胸。她鬧出這麼多的荒唐,有一半也是要氣一氣那個軟腳的倔蝦……看似個溫吞的,官兒倒是做得挺順,那臉兒也跟他的老子王丞相一般,變得愈加的高深莫測了,每次親見她領著些個膚白俊俏的戲子入府,都是面無表情,只是冷冷地看著她……竟是個什麼東西!敢那樣看她!
想到此處,樂平心內一氣,手上用錯了勁兒,竟是將小指養得跟蔥段似的指甲折斷了下來。
樂平撇著嘴喚來貼身的侍女,拿來小剪子替她修剪斷甲,她躺在被窩裡心想:若是被他知了自己懷了別人的骨肉……樂平公主嘴角漾著意味不明的冷笑,將一雙赤腳搭在床沿處微微的搖晃……
剪好了指甲,日頭已經是直上了三竿,她這才懶懶地起來。
樂平公主的貼身侍女名喚香桃,見公主起身了,連忙端來了一盆子洗漱的溫水,樂平用手撩撥了兩下,突然覺得這淨面的水跟往日不同,透著些許的清香,水沾了肌膚竟是滑膩得很,便問:「這水裡加了什麼,香得很……」
香桃也是不知,連忙走到屋前去喚燒水的粗使丫鬟。
「今兒這水是誰燒的?」朧月聞言,連忙放下手裡扇著火爐的團扇,開口言道:「回姑娘的話,是奴婢燒的。」
香桃打量著她一眼,冷冷道:「大膽奴婢,竟是在公主的洗臉水裡放了什麼?」
朧月聞言,連忙跪下道:「淮南夏季日頭毒烈,公主金枝玉葉那嬌膚更是承受不住,奴婢擔心公主玉肌有損,便是斗膽從驍王府內的油槐樹上採摘了入夜承著星月之輝半開的油槐花瓣,又用些許淮南特有小瓣皂角調配,這樣的花汁最是養人……奴婢自作主張,還望姑娘責罰!」
朧月說話的聲音甚大,樂平便是在院內都聽聞到了。那油槐乃是淮南特有的樹種,樹幹高壯得很,若是半夜攀爬,對於一個姑娘家來說還真不是易事。
安慶又用水撩撥了下自己的胳膊,撫摸著那柔膩的感覺,心內倒是有些歡喜,自從她懷有了孽種後,皮膚一直乾裂,竟是抹了雪山玉蓮製成的養膚膏也不管用。如今倒是被花汁一洗,便恢復了往日的些許光澤。
樂平心內一喜,便出聲道:「倒是個有心的,叫她進屋給本宮瞧瞧。」
待得朧月進屋後,樂平上眼一打量,說道:「二哥的府里還真是養人,就算是個燒火的丫鬟,也出落得跟朵芙蓉花似的……燒火倒是可惜了,進屋裡來伺候本宮的梳妝盒子吧。」
這可真是一步登天了,主子屋內的都是貼身的俏活,風吹日曬不到,月錢也是不同,朧月一臉喜色,連忙跪地謝恩。
可是就在這時,屋外有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對著樂平公主道:「不……不好了,駙……駙馬爺來了淮南!」
這個大齊的駙馬爺還真是個不禁想的,早晨時,樂平公主剛是心內腹誹了一番,沒想到一頓飯的功夫,遠在漠北的王玉朗竟然到了大府郡的驍王府。
飛燕也是剛剛得了信兒,按理說,就算是驍王不在,也是輪不到她一個後宅的妾室迎接皇家的駙馬男客的。
可是這要命的關卡,怎麼可能讓樂平大著肚子去見駙馬爺?
真真是頭痛得無以復加,飛燕半咬著嘴唇左右一尋思,自己如今便是頂缸的頭把子了,只能硬著頭皮攔一攔,總是不能將皇后的差事辦砸了。
這麼一盤算,便是換了身見客的外衣,領著魏總管等一干下人去出府迎一迎駙馬爺了。
可是到了門口,烏泱泱地倒是停了幾十輛馬車,卻就是看不到那王玉朗的影子。
飛燕正在心內納悶之際,一個正坐在拴馬石上倒著鞋子裡砂石的男子,卻是抬起頭來,看到飛燕便連忙站直了身子,恭謙地說道:「見過側妃,勞煩您前來相迎,倒是讓王某誠恐了。」
飛燕順著那低沉的聲音望過去,一張古銅色,稜角分明的俊臉便是映入了眼帘,原本該是斯文有禮的模樣,只是那臉上靠邊眼梢處竟是有道猙獰的疤痕,加上眉宇間緊皺的痕跡,頓時讓這人的整個氣質都是為之一變,竟是有種說不出的陰鬱邪氣。
這……許久不見,眼前的男子竟是比記憶里又長得略高了些……可是眉眼未變,卻是有種說不出的陌生感,這……真是是她認識的那個王玉朗嗎? 舊時燕飛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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